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汗。此时此刻,尽管寒风呼啸,听来犹如女人凄厉的哭喊,我却仍旧像头猪一样流汗不止。我的T恤和短裤都紧紧贴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汗水浸得又湿又滑,等不及被风吹干就又被打湿一次。
月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冰冷的砾石正刺着我的脚底,而我的心脏则犹如一只受困的野兽,正在胸腔中加速撞击着那层似乎突然变得脆弱的壁垒。
厚重的云层缓缓移动。夜风中,散落四周的墓碑反射着黯淡的月光。整个墓地仿佛沉入水下一般,静止不动,却给人以一种缓缓摇曳的错觉。我抬起头,夜空中的星图陌生且难以辨识。我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怪异的吼叫打破了压抑的寂静,越拔越高,最后变作刺耳的咯咯笑声。我听到树林被庞然大物推挤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抗议声。但是林中没有惊飞的鸟。
一只也没有。
我知道我在哪里了。
那是我在佛罗里达度过的最后一天。
老实说,上午的时候一切还算正常,甚至让人觉得这会是整个圣诞假期收尾前最棒的一天,就像过山车冲上巅峰。我在温暖的沙滩上消磨时光,看着潮起潮落,心里惬意舒服。
而更令人欣慰的是,托尼也终于离开了他的宝贝实验室,不再试图制造爆炸或者火灾来给圣诞增添节日氛围。他十分小气地拒绝了和我一起玩飞盘的邀请,还声称我和那个喜欢把星条旗穿在身上的家伙一样,都是飞盘界无耻的作弊者。可当我们走到公共海滩,两个穿着热辣泳装的女孩邀请我们一起玩球的时候,托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嗯哼,重色轻友。我还指望什么呢?
不过无论形势如何,运动总归有益身心健康。这里,大部分人都带着度假中的那种随和友善,输球了之后说的也往往是“嘿,漂亮”,而不是“操他妈的”。何况阳光灿烂,天气再好不过。公共音响里放着一首又一首海滩男孩的歌,沙滩球场旁的烧烤架不断飘来令人垂涎的香气。事实上,并不只是烤肉的香气,啤酒、气泡水、香水还有身体乳的味道此刻全都混合在一起,却又并不令人讨厌。
“我们以后也应该经常这么干。”托尼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手里的热狗沾满芥末,“纽约待腻歪了,偶尔就该换换口味。”
“我以为你确实经常换口味,考虑到你才是我们中间喜欢到处度假的那个。”
“和朋友一起度假跟和女朋友一起度假是不一样的。”托尼挑了挑眉,“哦,或许我现在该说未婚妻了?”
我拿起一瓶气泡水,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是未婚妻,但我敢说,你马上就要准备家庭度假了。再也没有二人世界,就算想,也得考虑有没有人替你带孩子。”
托尼翻了个白眼。
然而到了中午,这种漂浮似的愉悦感渐渐开始消退了。客观来讲,天气仍旧晴朗,但我越来越觉得天空变得压抑低沉,像是下一秒钟就会阴云密布,转而大雨倾盆。不过直到我离开这里,天气都一直很晴朗。这不奇怪,佛罗里达被称为阳光之州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想回去了。”我对托尼说,耸了耸肩,“你还要继续玩吗?”
托尼当然想继续玩,考虑到我们不是连体婴儿,于是我留下他,独自转身沿着海滩往别墅的方向走。我在心里盘算着要到二楼的大屋去,也许画几幅画。这几天我一直试着动笔,但始终未能成功。我心里觉得八成就是今天了,不成功便成仁,至少在最后时刻得有点什么灵感爆发。就像那些神神叨叨的艺术家一样。
只除了我还是什么都画不出。
我把一只装着沙拉菠菜的玻璃碗放在手边,然后盯着玻璃大窗。也许我不该老想着大海,也许应该画点别的什么。这搞不好就是问题所在——对象错误。但我只是着魔似的盯着起起伏伏的海面,看着灿烂的阳光在海面荡漾着,颜色逐渐加深,最终变成燃烧着的炙热的橙色。
我没注意到玻璃碗里的蔬菜沙拉是什么时候被我吃光的,我也没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墓地里。
这里冷得像是冻结的地狱。
四周,破败的石碑散乱的排列着,有的已经半截栽进土中,只勉强露出长满青苔的顶部;有的已经彻底仰面朝天,仿佛战场上放弃挣扎的伤兵。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上面的名字,不出意料,仍旧没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一个。周围很静,只有不肯停歇的风声。月光似乎带有某种不真实的质感,使得这里的一切看上去犹如水下世界。在如雷的心跳声中,我恍然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尝到血液中肾上腺素的味道。
我到底来过这里多少次?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只是个梦,我心想,一个无足轻重、反反复复的梦而已。只除了这是一句谎话,而在内心深处,我很清楚这一点。
不知何时,空气中的腥臭味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立刻勾起了几段模糊但却绝对糟糕的回忆。我不安地环顾四周,两手紧紧攥成拳头。蓦地,一阵劲风刮过,呼啸着掀起漫天尘土。眨眼间,带着不祥意味的黑暗随之降临。我警觉地扭头看向一旁漆黑的森林,耸起肩膀、膝盖微曲,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当终于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我顿时寒毛直竖。
——森林边缘处,树枝、树叶正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宛如一群骂骂咧咧的醉鬼。我似乎能透过树影幢幢,看到有什么庞然大物疯狂地推开重重阻碍,朝着墓地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脚下,大地的震颤似乎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地面的石子咯咯作响,令人心悸的震动从脚底一路攀至脊椎。
我听到自己的血管嘭嘭直跳的声音。
“去庙里。”脑海里的声音冷静地命令我,一如既往。事实上,有一部分的我也很想像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违背这个命令,去森林一探究竟。然而,这次就算我想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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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也没给我这个机会。
因为不管森林里究竟是他妈的什么怪物,它都马上就要冲出来了。不是几小时后,也不是几分钟后,而是几秒钟之内。
更倒霉的是,它绝对是一门心思冲着我来的。
“庙!现在!”
一声怪异的吼叫终于撕裂寂静的夜空,直冲耳膜,很快变作高昂、刺耳的怪笑。我二话不说,转身朝着那座石庙拔足狂奔。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树林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无数布帛同时破裂,紧跟着就是脚掌重重拍打的里面的轰鸣。除此之外,还有呼啸而来的一声——
嗖!
我拼命往前一扑,堪堪躲过那个朝我后脑勺狠狠抽过来的东西。凌厉的风声犹如死神的讥笑。我短暂地失去重心,挥舞着双臂“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的同时,左腿的膝盖重重撞上一块石碑。但在感到剧痛之前我就已经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继续往前跑。炽热、腥臭的空气从后面涌来,而我一点也不想搞清楚这糟糕的气味来自哪里。身后,石碑在被撞断、压翻的时候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我不断加速冲刺,根本来不及拐弯,于是只能像参加障碍跑一样不断从成排的墓碑上跳过去。
石庙就在眼前,比远远看去的时候高大了许多。我的呼吸又急又快,汗水沿着脸颊和脖颈顺流而下,犹如一道道小型瀑布。
“吼——”
我侧过身子右肩朝前,整个人狠狠撞上紧紧关闭着的石门。就在这几秒钟的功夫里,那东西已经追到了身后,一条滚烫腥臭的舌头或者触手缠上我的脖子,眨眼间纠缠得紧紧的。
然而那扇门被我拼尽全力的一撞之下竟然没开。
还来不及咒骂出声,我就被那东西缠住脖子猛地往后拉去。毫无疑问,目的地是某个大张开的嘴巴里。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旅程。在双脚被迫离地之前,我猛地伸手,勉强抓住了门前的石柱。
这只能替我争取几秒钟。然而我身上只穿着T恤和短裤,连把指甲刀都没带,连想要反击都无从下手。眨眼间,那条触手已经越缠越紧。我渐渐开始感到缺氧,大脑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团粘稠冰冷的雾中。
不能松手。
我的眼睛开始向上翻,嘴巴张开、舌头上顶。吊死鬼大概都是这副表情。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我在梦里被勒死,还会不会在现实世界里醒过来。
然而等滑到意识的边缘处时,我似乎听到了短促的枪声,还有凄厉的嘶吼。我模模糊糊认出那是怪物发出的,因此感到一阵畅快。对,就是这个,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吧,狗东西。
紧接着,那扇该死的庙门从里面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在我面前蹲下。我几乎没法睁开眼睛,但能感到她的存在,一种冰冷的存在,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个陌生的女人揪住我的头发,逼我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听好了……”
我失去了意识。
或者该说,我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