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出嫁!”
喜娘高声吆喝着。
吹吹打打,喜乐奏响,好不热闹。
抬轿的轿夫说着小话:“这新娘个子生得好,当是个好生养的。”
往上抬了下,他们的脚步印比往日更深:“就是抬着重了些,不像个女子。”
轿内,“新娘”斜倚着。因为空间狭小,修长的腿勉强蜷缩,看着倒显得有些委屈。
头上蒙了块绣有鸳鸯戏水的喜帕,帕角各缀了颗泉眼般的夜明珠,稳稳地压住帕脚,让人窥不得一丝容貌。
“这是?”路清淮在摇摇晃晃的轿身中醒来。
他声音沙哑,自喝了老丈的那杯酒,便手脚无力,头脑发昏。再醒时,眼前却是一片红艳。
失去了原本的视线,他下意识想扯下。手中却突然被人塞了一物。
滑滑的,是红绸缎。
“苏姑娘?”
对方一言不发,只牵着他。但即使有红盖头的遮挡,路清淮仍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在灼灼地望着他。
弯身,出轿门,路清淮的额角触到一片柔软。他的个子高,反应过来,是对方帮自己挡了门头。耳边是喜娘的嘻笑,感叹着新娘好福气,遇到个这样好的新郎官。
为了早日离开玉兰幻境,路清淮未做反驳,依着对方的步伐。
对方的脚步不快,配合着他视线遮挡的不便。
“来啦~”前方有老者的声音,不像是儿女成婚的欣喜,更接近看到食物的欢欣,“快快拜堂。”
傧相站在一侧,依言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前面两句两人皆拜得很利索,到了夫妻对拜,路清淮却停了转身的动作,盖头下的眉眼清寒。
明知是一场虚假的婚礼,他的内心仍充满了抗拒。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师尊。
路清淮猛地一惊,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忆起萧玄卿。
而对方感受到路清淮过久的停滞,手中的红绸带轻扯了下,路清淮出神,脚步便不自觉向对方走了两步。
两人相对一拜,大红的盖头轻扬,路清淮隐隐窥得对方上扬的唇角。
礼成。
竹舍内静悄悄的,仍是点了盏昏黄的油灯。
路清淮独坐在屋内,伸手将恼人的盖头半掀。环顾四周,纸糊的窗上各贴了囍字,入眼皆是喜气洋洋的红。
屋内狭窄,空气并不流动,半狐族的形态也使得路清淮的灵力大大减弱。他的胸口有些发闷,起身,去推竹窗。
窗外,夜风须须,玉兰花林在月光下显得越加清晖高洁。
有门吱呀退开的声音。
回眸,夜风顺着窗缝袭来,豆火在风的加持下骤然盛了许多,将对方昳丽的容貌完全映亮。
萧玄卿身着大袖婚服,一根镶玉腰带勾勒出精瘦的腰线。惑乱众生的容颜在婚服的映衬下潋滟得惊人。
啪啦——
烛芯爆开,浓黑易碎的灯花溅落。火光回归原貌,路清淮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玄卿。”
他很快反应过来:“刚刚和我成亲的是你?”
“看到弟子,师尊失望了吗?”萧玄卿走近,仔细地将路清淮的盖头放下,“师尊,新郎官没来,新娘可不能自己掀盖头。”
路清淮冷道:“说得什么浑话!”
“师尊,苏姑娘她灵力不支,在幻境中昏倒。弟子无法,只好代替她来同师尊成婚。”
这时,萧玄卿倒回讨好装乖,语气里皆是迫不得已:“师尊莫气,忍一忍,我们才好离开此处。”
“好。”路清淮生硬道,“我会配合。”
“哎呀呀!”喜娘掩着面,扭着肥硕的屁/股笑着进来,“新郎官看来是迫不及待来看新娘了,酒席才喝一半,就急着回来。”
她将紫檀木盘递给萧玄卿:“请新郎官挑盖头。”
木盘中央,红色的秤杆,秤身上用金粉刻着称量的标尺,象征着事事顺心。
萧玄卿拿起如意秤,心头一片滚烫,近乎神圣地慢慢掀起盖头。
红帕下的路清淮眼眸缓缓抬起,眉目如画。唇上在昏迷时被梳妆的娘子覆了些口脂,透出诱人的绯色。
天地之间,唯有此人。
“继续。”路清淮并未顾及萧玄卿的反应,只是对着喜娘道,“快些结束。”
喜娘误会了,四十几岁的年纪居然羞红了脸:“小夫妻着急,我都知道的。”
“请新妇郎君互换信物。”
喜娘话音刚落,却见萧玄卿直接出门。
喜娘第一次见当晚新郎官出去的,慌得口不择言:“郎君没成过婚,可能有些慌乱。哎呀,我这是说得什么活,反正绝对不是逃婚!”
“无妨。”
路清淮将心底淡淡的烦躁压下,他一人也能完成婚礼。
“师尊!”萧玄卿微喘气,来到路清淮面前,眼里是期待的神采,“我为你摘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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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玉兰盛放,带着夜间的露水,皎皎莹华尽在路清淮眼前。
最好的玉兰花都在最高的枝头……
“为师也有一物赠你。”路清淮袖底下的手摩挲,未完全打磨好的微微粗糙,“低头。”
萧玄卿未曾想到师尊也会赠他信物,依言低头。发带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木簪。
“这簪子还未做好,日后为师再……”给你买根更好的。
“很好了。”萧玄卿打断路清淮的话,他的心跳得有些不寻常,“只要是师尊给的,我都很喜欢。”
“随你。”
路清淮别过脸去,劝服自己只是寻常的弟子赠物。不过是幻境需要,刚好拿出。
喜娘见两人气氛正好,赶忙捧来一碗饺子:“新妇快来尝尝饺子。”
路清淮不懂其意,吃了一个。皱眉,面生味淡,并不好吃。
而喜娘一脸期待地盯着路清淮:“生不生?”
路清淮这才反应过来吃饺子的意义,这幻境中的人竟男女不分,问他如此可笑的问题。
可为了成婚,他寒着脸道:“生。”
“哎!”喜娘笑着离开,“郎君新妇赶紧圆房,好抱个大胖小子。”
离了人,萧玄卿上前,想帮路清淮头上的凤冠拆下。
藏在凤冠下的狐耳微动,路清淮道:“我自己会来。”
突然,一片漆黑,路清淮被对方直接压到床上:“师尊,窗外有人。”
透过月光,有细长的两条人影在窗外张望,机械地重复同一句话:“交/媾。交/媾。”
千足蜈蚣透过门缝钻进竹舍,它爬上床,速度快得吓人,欲咬路清淮。
只听一声压抑的痛呼,萧玄卿去挡,手背留下两个血口。
槿紫灵力将蜈蚣死死地钉在地面,扭动几下,无了生机。
细长人影当即勃然大怒,屋子剧烈地震动着,整个幻境几乎崩塌。声音越来越大:“交/媾,交/媾,要更多的灵力。”
竹顶和墙壁消散,连带着路清淮和萧玄卿的身躯也逐渐透明。
“师尊,弟子被蜈蚣咬去,手脚无力。”萧玄卿眼里隐隐浮现欲/念,“唯有师尊主动。”
幻境崩塌地越发厉害,路清淮头上的凤冠已完全消失,青丝散落,狐耳无法遮掩。
路清淮知晓若是再不采取行动,便会被抹杀在玉兰幻境中。
他将萧玄卿反压在身下,咬牙道:“闭嘴,我会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