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卿鸢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紧握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犹豫着是否要敲门。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爸爸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卿鸢推开门，看到爸爸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她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爸爸抬起头，略显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书房的稀客："小鸢，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生日快乐，爸爸。"卿鸢说，声音有些干涩。她向前走了几步，将礼物盒放在书桌上，"这是为你准备的礼物，之前…一直没有给你。"
爸爸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你，小鸢。我没想到你有特意准备。"
卿鸢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回想起小时候，每次爸爸生日，她总是嫌吵所以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参与庆祝。那时，她不理解为什么会为生日感到高兴，也不明白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爸爸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里面是一套精装的《星际之间》。这是卿鸢偶然发现爸爸年轻时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谢谢你，小鸢！"爸爸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感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记得之前这部老电影重映的时候，你特地到外地去看过。"卿鸢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想你可能还喜欢它。"
爸爸站起身走到卿鸢面前。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鸢，这真的是一份很棒的礼物。"
卿鸢感受到爸爸手掌的温度，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童年时爸爸试图与她建立联系的种种尝试：带她去公园，教她骑自行车，甚至尝试理解她的特殊脑回路。
但那时的她无法理解爸爸的用意，常常以沉默或退缩来回应。
"爸爸。"卿鸢鼓起勇气说道，"我...我很抱歉。"
爸爸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道歉？放心，我不会因为礼物迟到几天就不开心的。"
"不是因为生日和礼物。"卿鸢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不光是为了这些，是为了过去的所有。我知道我让你和妈妈很失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爸爸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化为了无力和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小鸢，你不需要道歉。是我们应该向你道歉。我们作为家属，其实没能充分地理解你，也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式来帮助你。"
卿鸢感到眼眶有些湿润，此刻她的情绪剧烈翻涌，强烈得使她不太舒服
"或许，我们能...重新开始吗？"卿鸢小心翼翼地问。
爸爸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中多了几分湿润："当然，小鸢。我们一直在等这一天。"
可很快，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表达接下来的转折，"但小鸢，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卿鸢抬头看着爸爸，等待他的下文，
"你知道的。其实这些年来，我们的家庭关系…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情况。"爸爸也深感无力，"实际上，你妈妈的问题甚至比你更加严重。"
卿鸢皱起眉头，爸爸是说妈妈其实也生病了？
爸爸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你妈妈一直对你的病非常、非常地愧疚。她总觉得是她在怀孕期间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你的自闭症。这种愧疚感让她在面对你时总是很偏执，想要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对你的健康也病态地关注。"
卿鸢猜对了一半，妈妈是生病了，只是病在心里。
卿鸢之前隐隐也有过感觉，但她从未想过妈妈的情况其实严重到爸爸会用“偏执”和“病态”来形容。
"但这不是妈妈的错。"卿鸢轻声否认了妈妈的想法，"自闭症形成的原因很复杂，不是后天造成的。"
爸爸也道这点："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但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你妈妈一直无法真正原谅自己。"
他继续说道："小鸢，如果我们真的想改善我们家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从你妈妈身上下手。你需要解开她的心结，让她知道你没有怪她，她也不需要怪自己。"
卿鸢默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她意识到，亲近之人的互动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该怎么做？"卿鸢问道，声音里全是困惑和不确定。这种程度的问题，她真的可以处理好吗？
爸爸比卿鸢乐观很多："就像你今天做的这样，多与我们交流，表达你的想法和感受。特别是对你妈妈，她需要知道你在乎她，更要知道你需要她在乎你，而不是你的病和健康。"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妹妹探头进来，"爸爸，妈妈说晚饭...哇，姐姐也在这里！"
卿鸢若有所思地对着爸爸笑了：“我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随时欢迎，不过现在，我们该去吃饭了。”爸爸伸出手，轻轻揽住卿鸢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记住，小鸢，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一定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妹妹听着他们打哑谜，头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像是一只找食物的小狗：“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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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告诉我！”
卿鸢和爸爸对视着笑了，卿鸢把妹妹的头推开，反复和她解释：“真的没什么。”
打闹之间，三人一起走到客厅。
卿鸢注意到妈妈正忙着端菜，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当她看到卿鸢和爸爸、妹妹一起走进来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小鸢，你...你也来了啊。"妈妈的声音在结尾处有些颤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惊讶。
卿鸢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妈妈身边："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吗？"
妈妈愣了一下，手中原本条理清晰的动作突然卡住，甚至差点撞倒水杯。
妈妈赶忙把水杯扶稳，露出一抹有些窘迫的笑："好啊，谢谢你，小鸢。你可以帮忙摆放餐具吗？"
卿鸢接过餐具，开始按照每位家庭成员的位子摆放。
她注意到妈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眼神中神色复杂。
晚餐开始后，卿鸢特意坐在了妈妈旁边。
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妈妈的眼睛，她明显吃了一惊，可很快惊讶变成了欢喜。
整个晚餐过程中，卿鸢努力克服自己的不适，尝试与家人互动。她为妈妈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鱼，又帮妈妈倒了杯水。
这些小动作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卿鸢和她的家人而言，每一步动作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小鸢。"妈妈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
卿鸢抬头看向妈妈，发现她的眼中噙着泪水。一时间，卿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的状态会持续多久。"妈妈继续说道，"但是看到你今天的样子，我...我真的很高兴。"
卿鸢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妈妈，但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出她的内心。最后，她只好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打开了某种情感的闸门。
妈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与之相对的是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紧紧回握住卿鸢的手，力度大到卿鸢的手生疼。
这顿饭吃得卿鸢食不知味。
她看到妈妈的激烈情绪的冰山一角，但是又无法真正走进去，中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深夜，卿鸢躺在床上，思考要怎么办。最后发现，还得慢慢来，修复关系这种事不可能一步登天。
只有让妈妈看到了她的改变，妈妈的态度才有可能松动。
慢慢来吧。
卿鸢打算睡了，却没想到收到了叶老师的信息：“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