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一天,情况仍然在逐步恶化。
伊芙带着林迎宁把能找到的所有祭坛都毁掉了,但已经感染梦魇瘟疫的患者们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
晚上众人聚集到指挥室,互相同步信息。
众人围坐的圆桌上散落着各种报告和地图,还有几人草草吃过两口的晚饭和水。
空气中的气氛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黏腻。
克里斯蒂安叹了口气,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但我…有个不好的消息。”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似乎,哲辩院那里…在讨论一个新的决议…”
"什么决议?"卿鸢警惕道,预感不好地握紧了桌布的蕾丝边。
克里斯蒂安闭上眼睛,为即将说出口的话做准备:“长老们在讨论是否需要...消灭所有感染者,包括那些还没有发病的人。"
话音刚落,房间里瞬间爆发出喧哗。
莉莉率先发出反对的声音,站起时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不!这绝对不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反驳的言语都在颤抖:"那些人中都还保留着理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生病了!"
“…你先别激动。”林迎宁皱着眉头,目光在克里斯蒂安和莉莉之间来回扫视,"这件事可以探讨一下。毕竟,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等他们都变成了异化者,我们不光会失去圣城,甚至没有感染的人也会被杀死。"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是重锤敲在所有人心上。
卿鸢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她抬起头,再次向克里斯蒂安和伊芙确认:"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了吗,教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克里斯蒂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尝试过一切可能的方法。对梦游症的研究陷入了瓶颈,隔离措施也难以控制局面。时间...爆发的速度更是没有站在我们这边。"
“那又怎么样!”莉莉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我们也不能放弃他们啊。那些人信任我们,依赖我们。如果我们背叛他们,我们和异化者又有什么区别?"
"我理解你的感受,莉莉。“林迎宁走到莉莉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坐下,“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大局。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更多无辜的人会死去。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到决定的时候,你先别急。"
"可一旦我们跨过这条线,我们就永远无法回头了。"卿鸢知道他们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必须赶在事情成为定局之前,她转向克里斯蒂安和伊芙,"我们必须找到另一种方法去说服哲辩院。"
“什么方法?”伊芙对于卿鸢的说法并不乐观,“神殿学者们都在马不停蹄地研究梦魇瘟疫,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研究成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哪里来的办法?”
克里斯蒂安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而且,就算我们说服了哲辩院,如果我们的说法导致更多人死去,你能承受这个后果吗?"
房间里陷入了沉重的寂静,只有外面的嘈杂声不时传来。每个人都在思考,内心的天平不断摇摆。
最后,莉莉带头打破了沉默:"我提议,投票决定。这个决定太重大了,不能由一个人来做。"
其他人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克里斯蒂安深吸一口气:"好吧,那就投票。赞成...采取清理策略的人举手。"
林迎宁犹豫了一下,缓缓举起了手。伊芙的手也慢慢抬起,在半路时停顿了片刻后,又缓缓升起。
而卿鸢和莉莉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双手放下的姿势。
四个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还没有举手表态的克里斯蒂安身上。
克里斯蒂安承受着四人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不明白现在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我…”他只能说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
“你可以知道。”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葛罗瑞亚小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身边跟着的正是卿鸢等人很久没有见过的简。
简的状态也没有比卿鸢他们好多少,紫得发乌的黑眼圈和潦草的头发都彰显着她这段日子的忙碌。
她缕了把头发,直接把神殿学者不眠不休的研究结果抖了个底掉:“根据我们的研究,感染梦魇瘟疫的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一旦梦游症爆发,从外部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叫醒这个人。”
“…”克里斯蒂安的脸色比被简打了一顿还难看,“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没事你能出去了吗?”
“你闭嘴听我说。”简的烦躁已经写在了黑眼圈里,“但我们有一个设想。”
“如果可以把觉醒者送入梦境内部,说不定我们可以从内部直接打破这个梦,直接从里面把所有的感染者唤醒。”
这确实是个办法,伊芙沉思片刻指出简的漏洞:“但你怎么能确定从内部一定可以攻破呢,而且万一,梦醒以后感染者直接异化了,又要怎么办?”
“我不确定,我也不知道。”简的回答非常光棍,“研究现在就进展到这里,我也没有办法预知后果。加上时间又紧,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试试再说。”
伊芙看着自己姨妈和简的表情,恍然大悟她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所以,你们是来找现成的小白鼠的?”
“是。”简嘴上答应着伊芙,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克里斯蒂安身上。
伊芙挡在克里斯蒂安身前,遮住了简的视线:“让我去吧。”
“你不行。”葛罗瑞亚小姐抢先一步开口,“你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克里斯这个家伙就比我合适?”伊芙的语气已经是在质问了。
“是。”简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私心,“你的性格太古板了,做事一板一眼,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很弱。”
“综合应变能力、战斗技巧和心理素质的最佳人选是克里斯。”
“…”伊芙在简的脸上没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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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破绽,眯着眼睛看向葛罗瑞亚小姐,“姨妈,你也是这么想的?”
葛罗瑞亚小姐没有直接和伊芙对视,眼神游移过后才缓缓点头:“…没错。”
伊芙刚想继续说什么,克里斯蒂安已经拨开他走向了简:“我去。”他没有给伊芙说话的空间,“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活着出来。”
两方一拍即合,伊芙烦躁得捋了捋头发。
事不宜迟,简带着克里斯蒂安就到了实验室。
桌上一个装满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正安静地躺着,那是从感染者身上提取的血液样本。
克里斯蒂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卷起袖子。
卿鸢一眼就看出这管血有问题。血液中的文字在动,互相纠缠扭成一团,看得卿鸢直皱眉:“老师…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克里斯蒂安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卿鸢,"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反常的平静,"我们没有时间了,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需要一个突破口。"
简也来到克里斯蒂安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她没法违心地告诉克里斯他会没事的,但此刻克里斯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可以尝试的选项。
克里斯蒂安深深地看了他的三个伙伴一眼,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注射器。
"我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坚定而平静,"简,你来操作仪器记录数据。伊芙、卿鸢,如果我失控立即将我制服,不用手下留情。"
“记住。”简最后叮嘱道,“不要抵抗,顺从它,进入它的梦。”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扭转局势的关键一步,尽管代价可能会是克里斯蒂安的生命。
克里斯蒂安闭上眼睛,将针头刺入手臂。暗红色的液体慢慢注入他的血管,扭曲的字体们仿佛一条毒蛇向着他的体内蜿蜒爬行。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的嗡鸣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突然,克里斯蒂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急剧扩张,呼吸变得急促。
他的嘴唇开始发青,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仿佛正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我…看到了…"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城市…还有…光…"
话音未落,克里斯蒂安的身体突然软倒,失去了知觉。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显示屏上的数据疯狂跳动。
"克里斯蒂安!"三人同时惊呼,冲上前去。
简立即开始进行急救。
就在这时,克里斯蒂安的生命体征突然稳定下来,但他依然没有醒来。他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仿佛正在经历某种美好的梦境。
卿鸢三人面面相觑,她疑惑开口:“这是成功了?”
“应该是吧。”简也有点不确定,“大概是进入梦境中了,等他醒来可能就好了?”
可是,克里斯蒂安却一直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