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09章
    今日政务繁忙,昌蔚无暇教学,叫来一位“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叫俞江,正六品翰林院侍讲,三十多岁,穿着青袍官服,面容端肃。

    授课全程,他从不与谢明灼眼神交流,教书也只是照本宣科。

    与温和风趣的昌蔚相比,此人显然不是教书的料,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打算用心教授。

    谢明灼面不改色,依旧认真领会书中词句的涵义。在这种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上,她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与人争辩。

    这位俞侍讲,以后与文华殿无缘了。

    两个时辰的学习结束,俞江立刻行礼告退。

    谢明灼秉着“尊师重道”的原则,起身送至殿外,礼节方面挑不出丝毫毛病。

    一阵风卷入廊下,寒意扑面而来。

    天更冷了。

    侍女冯采玉快步前来,鬓边鹅黄色的绢花随风颤动。

    “殿下,宫门值守前来禀告,威宁侯次子在宫外求见。”

    谢明灼颔首:“是该来了。把他带到文华殿。”

    冯采玉领命退下。

    宫门外,陆二摸了摸袖中藏着的手稿,确认是否还在,又正了正头上的网巾,抚过衣领,低头瞅瞅鞋子,很好,没有半点泥污。

    等到值守前来通传,他再次确认手稿保管妥当,便跟随宫人迈步踏入宫门。

    见路线不对,他不禁道:“敢问公公,这是要去何处?”

    “文华殿。”宫人冷淡回道。

    陆二攥紧袖子,不再开口询问。

    文华殿在皇宫的东南方,离宫门口并不算远,但宫人来回通禀需要时间,足足两刻钟,谢明灼才见到陆二。

    住在皇宫可以与家人一起生活,也能及时接触政务,获得最好的教育资源,就是见外人不方便。

    有这时间,她早就看完陆二的计划书,打发他回去重建养猪场了。

    “草民陆放叩请公主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谢明灼叫起他,吩咐冯采玉摆茶赐座,随口关心一句,“伤可痊愈了?”

    陆放正襟危坐,两腿并拢,双手交握在一起,置于腿根处,微微垂下眼睛。

    “谢殿下关心,草民已经痊愈。”

    他出身武将之家,从小就摔摔打打,十板子下去,只受了些轻伤,养个一两天便无大碍。

    “嗯,计划书拿出来瞧瞧。”谢明灼扫了他一眼,觉得此人与他的名字反差实在有些大。

    取了一个外向的名字,性情却安静内敛,只在养猪一事上格外认真大胆。

    陆二从袍袖里取出手稿,整整齐齐叠放,呈送到谢明灼面前。

    手稿上字迹端正工整,用词也严谨讲究,从选址到成本预算再到养殖计划,条理清晰明确,是一份算得上成熟的计划书。

    谢明灼喜欢这样的职员,话不多,做事细致负责,不需要太过操心。

    “不错,在养猪之道上你是大家,我没什么意见,就依照此计划实行。”

    陆二眼睛发亮,却谦虚道:“草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不敢称‘大家’。”

    “不必妄自菲薄。”谢明灼取出一枚符牌,“以后每个月向我汇报养猪场事务,拿着这个就不必来回通传,可以直接来见我。”

    陆二双手接过符牌,欣喜道:“草民定不负殿下所托。”

    “猪倌再小,那也是上林苑监的官,以后不用自称‘草民’。”

    陆二紧紧攥着符牌,叩首行礼:“卑职告退。”

    转身离开时,眉眼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谢明灼被他的情绪感染,这几日暗积在心中的沉重也不由消散大半。

    “采玉,陆二的性子单纯直率,陆大如何?”

    “回殿下,奴婢也不太清楚。”冯采玉回忆几息,“不过奴婢倒是听过关于陆御史的事迹。”

    “什么事迹?”

    “一次秋猎时,敬国公世子不小心射伤陆御史的马,马受痛发狂,陆御史被树枝划伤脸,差点伤及眼睛,他当即跳下马,将敬国公世子揍了一顿,断了他一条腿。”

    谢明灼坐直身体:“后来呢?”

    “敬国公疼爱儿子,找威宁侯要个说法,威宁侯直言自己儿子也是不小心,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谢明灼不禁赞道:“老师这人选挑得好。”

    有仇当场就报,不吃暗亏,这种性情在官场上可能混不太开,但在河南那种复杂的局势中,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开封府巡抚衙门,陆敛携圣旨和任命文书报到,受到巡抚郭端的热情接见。

    “陆御史舟车劳顿辛苦了,本官已命人备下酒菜,不如与本官一同移步后院,待用完膳我再叫人送你去公廨休息。”

    陆敛正色道:“中丞大人的美意下官心领了,只是下官身负皇命,不敢耽搁,得去一趟都司和藩司。”

    “哎呀,我知道你身负皇命,咱们当臣子的,哪一个不是为君王分忧?”郭端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可再为朝廷效忠,也不能不顾及身体。”

    陆敛:“下官……”

    “更何况藩司和臬司都来人了,他们就在后院等着你,咱们边吃边聊,也省得你多跑一趟。”

    陆敛面带讶色。

    “别愣着了,快来。”郭端招手。

    陆敛只好作揖:“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启朝省一级的高官有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等。

    巡抚本是中央派遣到地方的临时官员,一般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巡抚一省军政,后逐渐成为常设官,其地位相当于后世的省.委.书.记。

    左右布政使为一省行政长官,巡抚制度建立后,布政使权位渐轻,后成为巡抚的属官,其下设左右参政、左右参议等。

    按察使负责一省刑名和司法。

    都指挥使掌管一省军事,也受巡抚监督。

    今日为陆敛接风的有四个人,巡抚郭端,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还有一个没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郭端称其为马秀才。

    唯不见都指挥使宗震。

    皇宫,谢家五口用完午膳,收到锦衣卫呈送的情报。

    锦衣卫的情报收集颇为高效,到手的情报,基本上都是昨日和前日才发生的事。

    谢明灼展开密信,在四人好奇的目光中开口:“前日,政令已抵达开封府巡抚衙门,巡抚郭端立刻向布政使司传达政令,着藩司即刻下达文书至下属州县衙署。”

    谢长锋点头:“这个巡抚效率不错。”

    “昨日,政令并未发往各州县衙署。郭端面见左布政使杨克检,交谈片刻,杨克检面色凝重离开,布政使司依旧没有下发文书。”

    谢明烜蹙眉:“杨克检有问题?”

    “搞新闻的都知道,凡事不能轻易下定论。”谢明烁晃晃食指,“再听听看?”

    谢明灼继续读道:“酉时散衙后,布政使司左参政韩敬益回家见客,客人乃河南富商马咏飞,经营车马行,其规模为河南车马行之最。”

    “我晕了。”谢明烜一脸茫然,“怎么又是左布政使,又是左参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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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灼笑着解释:“你就当一个是省长,一个是副省长。”

    “副省长见了谁来着?”

    “河南规模最大的运输公司董事长。”

    谢明烜恍然:“明白了。”

    “老昌说得没错,你刚开了智,就应该去文华殿念念书。”谢明烁促狭道。

    谢明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家人都很快融入这个世界,他却还有一层隔阂,确实应该找个老师教一教。

    但不想要老昌。

    孟绮好奇问:“那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对话、副省长和车马行董事长的对话,锦衣卫有没有记录下来?”

    “巡抚衙门守卫严密,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谢明灼摇摇头,“左参政家里倒是有锦衣卫的眼线,只是对方比较谨慎,院子里不留人,院子外都围了家丁看守,难以靠近。”

    “不是说锦衣卫无孔不入?”

    谢明烁怪笑道:“他们又不是蚂蚁蜘蛛,哪里都进得,不要过度神话。”

    “也对。”

    “宗震呢?”谢长锋问,“宗震是什么反应?”

    谢明灼无奈道:“宗震并不在开封府,据调查,他带兵去了汝宁府,军纪森严,就是锦衣卫也不敢贸然窥探。”

    “……”

    谢明烁啧啧摇头:“也就是说,该执行的一点也没执行,该调查的也一点都没调查到。”

    孟绮忧心忡忡:“继续拖延下去,灾民受损更重。山西、陕西怎么样了?”

    “山西政令已经抵达各州县,下一步就是镇、村。陕西政令也已下达。河南行政停滞,就看陆大如何行事了。”

    “要是他也成不了呢?”

    谢明灼:“三天时间,如果还是没有进展,朝廷就得杀鸡儆猴了。”

    在这场权力斗争里,总有一方会被卷入漩涡,绞得粉身碎骨。但只要京师稳固,皇权尚在,失败的总不会是他们一家五口。

    说起京师稳固,也是时候要提前部署了。

    目前京城的兵力有京师三大营和皇帝亲军二十六卫。

    鼎盛时期三大营兵力高达七十万,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三大营兵力被削弱,战力下降,如今只剩下十七万。

    亲军二十六卫不过十五万,加一起三十二万人。

    她刚穿来时猜测不下二十万,是因为荣安公主的记忆里对京师兵力只有模糊的概念。

    三十二万,比她预估的还要多,却被一群流民轻易攻陷京城。

    太奇怪了。

    谢明灼到演武场时,脑子里还想着这件事。

    忽有矫健的马蹄声哒哒响起,一匹红棕色的骏马鬃毛飞扬,从演武场另一边疾驰而来。

    她侧首望去,却见马背空空。

    未及反应,骏马已奔至身侧,一道飒爽的身姿遽然从马腹另一侧翻越而起,小麦色的脸上满是兴奋与欢畅,却在余光触及谢明灼时,陡然僵住。

    “公、公主殿下——啊,小飞,快停下!吁——”

    马蹄还扬在半空,姜晴就翻身落地,当即跪在马屁股后,高声呼喊:“民女姜晴,叩请公主殿下金安!”

    小飞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后腿轻轻一抬,碰到姜晴的肩膀——

    “小心!”谢明灼下意识上前。

    只见姜晴顺着马腿的力道,保持叩首的姿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携满身草屑,继续俯跪在地。

    发现角度偏斜后,她还悄悄回正了。

    谢明灼:“……”

    匆忙赶来的姜师傅:“……”

    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