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士兵沿着苍阳每一条街,一户一户敲门通知不要饮用生水,并发放艾草熏艾。可还是断断续续有人开始发热了。
首当其冲的是临湖的街道,再后来传到远一点的住户群里,再然后,全城不断有人上报发热,甚至身体开始溃烂。
城中所有医师都被召集起来,宁嘉宝让他们都集中到王府,在王府前院中进行紧急的战前培训。
“各位都是宝贵的医疗人才,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多地救治其他人。”宁嘉宝面色苍白,披着大氅,站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面对着乌泱泱的医师,手上拿着王府紧急缝制的简易口罩“各位出诊时一定要带上防疫面罩,切莫直接与患者接触。”
半夜被召集起来的医师都是一脸蒙,有的只穿了一只鞋,有的只穿着亵衣亵裤,只在外面套一件袍子。
“老夫从业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此种疫病啊。”
“我读过的医书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却不知王后您说的是哪种?”有人疑惑,有人反对。
院中嘈杂起来,宁嘉宝大喊几声,却没人听她的。也是,她一介女流,又是契丹王被迫娶的新妇,不服众很正常。宁嘉宝站在原地没出声,完颜夯见状要上前,宁嘉宝拦住她。
完颜夯只觉得腰间一轻,耳畔响起桌案裂开之声。
宁嘉宝握住那砍刀,一把砍翻了面前的桌椅。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医师们惊疑不定地望向宁嘉宝。
宁嘉宝满意地点头,微笑“妾身只是个妇道人家,什么御人之术也不明白。”说罢又将那砍刀挥舞两下“只记得夫君说过,妾身是王后,失手伤人是无妨的。”
没一个人吱声。宁嘉宝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她本是个多么温柔的女子啊。见人们安静了,便一手拿刀一手翻书,开始讲授接诊的注意事项和面罩用法。
“隔离场所每隔一个时辰就通一次风,各营帐派出人手对病患床铺熏艾消毒,防疫面罩每隔半日更换一次,若我发现有人擅自摘下面罩。”宁嘉宝只挥了挥手中的刀,雪白的刀刃映照院中的每个人。
待各项事务都交代完毕,月已西沉了,远方泛起白光。
宁嘉宝毫无睡意,戴上面罩,叫上小桃和阿怜一同出了府,直奔西城下风口搭建的隔离民众的养疾坊,养疾坊分为两部分,东坊安置症状较轻的,西坊则是安置已经开始出血溃烂的人。
饶是宁嘉宝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仅仅不到一夜,营帐里便已人满为患,耳畔痛苦的呻吟从进入那刻便未停止。西坊人数尚少,东坊已经难以下脚,人与人挤在一起,到处是面色灰白的人。
“王后。”迎面走来一壮汉面罩将面容和胡须都紧紧包住。
宁嘉宝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下耶律洪。现在养疾坊在下全权负责。”耶律洪拱手行礼。
是那日在马场遇见的人,宁嘉宝顾不上寒暄,开口询问“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不容乐观。”耶律洪跟在宁嘉宝身后,巡视整个营帐“光是自愿来此隔离救治的民众便有如此之多,还有更多未上报的,不计其数。”
蔓延得太快了。宁嘉宝的指甲陷入手心,必须研制出药物来,否则……
第一缕晨曦来临,微微照亮遍地病患,可宁嘉宝心里却无一丝暖意。她跟着人们分发面罩,熬煮汤药,却还是目睹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帐篷,这些尸体里,有些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更多的却是满头青丝的青壮年。
“王后……王后娘娘……”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嘉宝望去,是一名男子,那男子面色青白,面部已凝出血块,“娘娘,您还记得我吗?”
见宁嘉宝想不起来,他吃力地扯出一丝笑,接着说道:“那日……弋飞老大的牧场里……娘娘将……那马……救活了……”
宁嘉宝这才想起,这男子便是那日按住马蹄的汉子之一。
“我记得你,你那日帮我按住母马,小马才能顺利出生。”宁嘉宝挤出笑容。
那男子笑了,“娘娘,我相信你。”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那兽医老匹夫……都没法子,您一下就解决了……”
“娘娘,我能好的吧……娘娘,您也能像扯那小马驹似的……将我……扯回来……”
“我会的,我会的……”宁嘉宝已经不知道是在回答那气若游丝的男子,还是在回答自己。她将煎好的药端给那男子后,便匆匆离开。
宁嘉宝摸着自己的喉咙,那男子的目光击溃了她,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宁嘉宝想起那日在草原问耶律炎,什么情况下契丹会溃败。
她现在明白了,鼠疫,就是击溃契丹的那道引子。
而她,一个学艺不精的医学生,没有能力的穿越者,什么也做不了。
她休息片刻后,再次投身于新一轮的消杀中。
一阵凄厉的哭喊,她怔怔地望过去,担架上的人有一张熟悉的脸。
“我按住马蹄了,你快啊!”
“娘娘,我相信你。”
“娘娘,我能好的吧……”
宁嘉宝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
宁嘉宝回头,是耶律炎。
“没事,在养疾坊帮忙,可能有点累着了。”宁嘉宝低声说,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颤抖。没有对他说出实情。
耶律炎显然不接受这种说辞“小桃呢?就是这么照顾她主子的?”耶律炎脸色很难看“回府,吃饭,然后睡觉。”
“我走不开。”宁嘉宝拒绝了,“这么多人都染上了,现在还查不出抛尸人的身份,这么多人在受苦,我不能离开。”
“很有道理,可惜这是命令。”耶律炎直接无视宁嘉宝的抗议“完颜夯,你护送王后回府。”
“我说了!我不回去!”宁嘉宝面色苍白,瞪视着耶律炎,扭头往坊里走,完颜夯站在一边,和耶律炎面面相觑。
宁嘉宝没走两步,就被耶律炎一把扯住。
“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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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你在这熬鹰一样守着,能有任何作用吗?”耶律炎冷若冰霜的声音传出来“那两个抛尸人什么身份?不就是腌臜的云齐探子吗?”
“你什么意思?”宁嘉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契丹和云齐的仇恨非一日之寒。”耶律炎说,“你现在回府,不仅是休息,也是避嫌。”
“耶律炎!”宁嘉宝声线颤抖“你怀疑我和他们里应外合?故意做局?”
耶律炎没有出声,沉默地盯着宁嘉宝。
宁嘉宝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是啊,我是做局,我里应外合,可也比不过你啊耶律炎,自己没能力查不出抛尸人也就算了,据说一日三换的巡城营,苍阳连只云齐的蚊子都飞不进,说得好听,竟然让人下毒了一周?你耶律炎扪心自问,你自己尽到责任了吗?”
宁嘉宝恶狠狠地说道,大颗大颗的泪水卡在眼眶,目光里耶律炎的面庞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充满了自己的呼吸声、病患的呻吟和那男子气若游丝的呼唤。
耶律炎瞧着宁嘉宝突然间面色涨红,呼吸过速,下意识觉得不好,下一秒,宁嘉宝便软倒在地,耶律炎眼疾手快地揽她入怀。
手里的身躯轻了,耶律炎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抬眼看向大气不敢出的完颜夯
“将王后带回去,这几日看好她,不许她踏出追月殿半步。”耶律炎看着怀里的少女,少女原本白皙饱满的脸颊已经能看见下颚线,眼下一片乌青,面罩在口鼻附近勒出刺眼的红痕。
完颜夯赶紧点点头,看见王上抱着宁嘉宝,大步迈向一早备好的马车。
将宁嘉宝安置在车内后,阖上车门,目送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长街尽头。
几乎是面颊挨上床铺的一瞬间,宁嘉宝就惊醒了,她面色苍白,大颗地冒出冷汗,一把抓住侍女的手。
“我不能休息!”这场鼠疫因她而起,“我要出门。”
说着便下床换衣服。
推开门,一道身影立在门口,是完颜夯。
“王后娘娘,请留步。”完颜夯看着憔悴的宁嘉宝,行礼。
“让开。”宁嘉宝直视这男子。
“请娘娘听在下一言。”完颜夯躬下身说道。
宁嘉宝没说话,完颜夯便继续道,“娘娘,有道是变则通,通则久。”
“您如此不顾身体,终日忙碌于养疾坊的细枝末节,最终也遏制不了疫病。”
“您只有养好身体,睡好觉,和王上一同思考解决之法。唯有这样,疫病才能得到遏制啊!”
宁嘉宝听过后,没有说话,她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做的一切真的有用吗?还是只是在逃避应有的责任?
终日的忙碌,没有遏制疫病,也没有给鼠疫迅猛的传播势头带来一丝变化,宁嘉宝感受自己明显过快的心跳。
她自虐般地回想着那一张张痛苦的脸,可望向她、望向忙碌的医师们时,却仍带着掩饰不住的对生命的渴望。
她终于痛哭了出来,月光像霜一样打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