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送你一包米糠,六十文你给五十八文。”
三包米糠从间隙里塞进背篓,裴守卿背上重量加剧,宽麻绳陷入肩膀,勒出深印。祝胭余光瞧见,背过手召出些许妖气,悄悄抬着背篓底部,减轻些许重量。
她把篾篓提在手上,里面装着新买的小家禽。鹅和鸭子更大胆点,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打量新主人,几只小鸡缩在一处取暖。
真小,比妖界的幼崽还小。
祝·庞然大物·胭拎起它们放在眼前。一口一个还不够她塞牙缝的,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乌云滚滚,天幕昏沉,月亮藏在鸦青色的云层后,出过汗后身体愈发觉得空气湿冷。
两人回到家后,裴守卿照旧在灶房忙碌,烧水、洗菜、做饭。
祝胭蹲在后院靠墙的鸡舍旁,生命太小她不敢乱碰,将它们一只一只从篾篓里拿出来,放进打扫干净的宽敞鸡舍。鸡舍顶头是严实遮蔽的屋檐,方便小东西们躲雨避阳。鸡舍的角落堆放着干燥的稻草,虚虚的做成一个窝。
几只小东西到家后挺乖,和平相处没有打架互啄。
祝胭把它们喝的水碗放在水下冲洗,盛满温水后又放进鸡舍。
“守卿,食要怎么喂,喂多少?”
锅里正炒着菜,裴守卿走不开:“洒些送的米糠在食槽里,不用太多,一会儿它们要关笼睡觉的。”
闻到熟悉的食物味道,打着瞌睡的小鸡加入了吃食大军,鸭子和鹅体型小比小鸡要大上许多,它们动起来难免踩到小鸡们,祝胭只好将鸡舍简单隔断,四只小鸡养在一边,两只鸭子和两只鹅养在另外一边。
做完这些,祝胭伸手挨个儿点点脑袋,稍稍释放威压和驱疾的妖气:老实点,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阿胭——吃饭啦。”
裴守卿见祝胭一直摆弄它们,还挨个儿摸小脑袋,本就郁郁的心里更加低落。
戌时起如丝如缕的细雨不断,轻盈跳跃在枝丫上、屋脊处、窗棱外,斜斜细织着春的画卷,无声滋润大地万物,孕育新一岁的新绿昌荣。
吹灭烛火,房里短暂的陷入黑暗,等眼睛适应,可以看见通过纸窗的微亮月光。
沐浴过后,两人身上同样的木质香交融缠绕,祝胭翻过身,裴守卿顺势从背后环抱住她。
“怎么叹气?”
裴守卿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祝胭发现了。鼻息埋在她香氛的乌发中,像一只汲取力量的小鸵鸟。
“没什么。”蹭蹭女人的脸颊,手摸着她的肚子帮她顺气消食,嘴巴宛如一个蚌壳,暂时撬不动。
祝胭晚饭吃得些许撑,这时候懒洋洋舒服的眯起眼睛,左右无事,心情闲适同男人聊起了天。
“让我猜猜看。”
“……”
“是担心下雨天耽误田里的农活?”
“嗯,有一点,不过春上都是小雨,披着蓑笠也可以干活的。”
“看来不是这个原因。”祝胭把玩着他的手指,之前破损的指甲长了起来:“天气还未回暖,是担心刚买的小鸡仔、小鸭仔、小鹅仔晚上睡得不好?”
男人听见她说了一串“仔”,闷笑出声,低沉的心情莫名被治愈,他窝在身后摇摇头:“干稻草可以取暖,鸡舍避雨,不会冷到它们的。比起担心它们睡得好不好,我更担心阿胭睡得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解锁了关键信息,祝胭了然,她睁开眼睛:“是因为别人说我坏话?”
祝胭从裴守卿的沉默中窥见答案。
她转过身子,将缄默的男人搂在怀中,手有规律的轻轻拍拂他。
“我少一块肉了吗?”
“……没有。”
“那就是你少一块肉了?”
裴守卿下压嘴角没忍住笑,羞恼的作势要咬她脖子上的软肉。祝胭哈哈一笑,任男人气鼓鼓贴着她闹。
“阿胭,你就知道逗我。”祝胭伸手勾起裴守卿的下巴,他仰起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神同她对视。
“你之前好像不会计较这些。”
“如果话是朝我来的,如何说我我都没有关系,可是说阿胭就不行。”裴守卿靠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带着不满的情绪。
“世上那么多恶意,冲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波及到阿胭呢?我心中也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可我不愿阿胭去承受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真想研究出一款药,吃了以后就不会心生恶念。”
其实远不止如此。
田间地头,对祝胭有意无意,恶意善意的打量,统统都让裴守卿感到不适,尤其是冯二娘的男人看向祝胭时,眼睛里的兴味几乎要逼疯他。
他只想把祝胭藏起来,一颦一笑都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休想觊觎。可正常人不会这样想,他只能压下天方夜谭的想法,独自在心里生闷气。
听裴守卿提到恶念,今日田间的一幕幕在祝胭脑海中回放。劳作的百姓很多,其中的黑气似乎并不少,但每股黑气都没有显示对应的数值,大抵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祝胭忽视了它们存在的数量。
有空了去查探一番。
祝胭亲了亲裴守卿,安慰怀里的男人:“我不会放心上,守卿也不要多想。若是真能研究出这样的药,世上每个人不都是圣人了吗?是是非非随它去吧,置之一笑就好。”
识海里想尽办法偷听的阿乾,笑得忍不住打滚。
“哈哈哈哈,娘亲你是被夺舍了吗?谁要是敢置喙你,你早就挥着青殷槊砍上去了,哈哈哈哈,什么'是是非非随它去'呀,笑死我了。”
祝胭脸一黑,直接一道法诀屏蔽它的窥探。
“嗯,我听阿胭的。”
裴守卿温顺得紧,祝胭不介意多宠宠他。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些,闪过阵阵春雷。趁男人半睡半醒,祝胭神识进入识海。
“娘亲~”
阿乾坐在树下,身边堆放着不少放在乾坤戒里的东西,它每隔一段时间会分门别类整理其中的宝物,遇到品相差一点但不错的,会请示祝胭,然后选择对应的材料给它们升品级。
“阿乾怎么学会偷听了?”
“呃啊恩呐这个嘛……”
祝胭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找阿乾另有其事。
“!什么!娘亲啊!阿乾是神品器灵,怎么可以大材小用去翻土哇!娘亲你还是不是我亲娘啊——”
嚎得哇哇叫,祝胭掏掏耳朵:“哦,我不是。”
阿乾抱住祝胭,成了一个腿部挂件,它泪眼婆娑:“不要啊,娘亲不要阿乾啦!娘亲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让阿乾当牛做马,娘亲——”
可谓歇斯底里。
“你说的这个男人就是太极护心软甲的新主人。”
被层层打击的阿乾也不装了,从祝胭脚上跳下,见祝胭并不像开玩笑,它终于心如死灰:“真要去哇?”
“伪装好一点,别太显眼。”祝胭留下这一句话后离开了识海。
裴守卿在丹桂村人的眼里,多少带着点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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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秘面纱。刚来村里的时候,身边有随行照料他的乳娘,可说富贵吧也没见着多富裕,他乳娘生病的时候家里最困难,甚至凑不齐二十文的看病钱。
众人都议论只怕回天无力时,他竟然通过自学的医术硬生生延长了乳娘的寿命,自此好医术在村里传开。
可刚有点好名声,他天煞孤星的命格又让人望而却步。再后来裴家旁支来了人造势,村里人刚议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谁承想成个亲听说新娘跑了,别提多丢脸。
可人家又柳暗花明,娶的妻子美若天仙。
这种神秘的起起伏伏、峰回路转在春耕一事上也得到了验证。
昨夜下过雨打了雷,上午天气刚晴,还没翻土的人家抱怨下了雨地里湿,翻土费力气,可一看裴守卿的田里,豁!大抵几道春雷劈过,大部分的土被劈翻开来,比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整得还要好。
真是运气好,雷咋不劈到他们地里呢?
“你家的地昨晚不是没翻吗?怎么今天一大早全部翻好了?”冯二娘吃惊。
裴守卿刚到田里时,也是一愣。
他脸色如常没回冯二娘,倒是在施肥的时候偷偷瞄了瞄祝胭,眼睛里闪过不确定。
有些肥料洒在了表层,裴守卿拿着锄头稍微翻翻,七分地很快整完了。
雷的威力不小,整地的中途田里的蟋蟀蚱蜢青蛙都被劈晕了,正好带回去给小动物们吃。田埂上甚至劈晕了一条五步蛇,裴守卿不敢上前,懂门道的村民帮他捉了,顺带卖了七十五文。
两人中途折返回家了一趟,祝胭拿着破竹罐喂小鸡、小鸭、小鹅,裴守卿拿东西分装发了芽的稻种。
稻种播种进地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它慢慢发芽。
其他村民家里通常还会种茄子、西红柿、辣椒、丝瓜、黄瓜、缸豆之类,每天都都农活要忙。裴守卿除了七分田种的水稻,家里后院撒种的小葱、大葱,只余下福陀山的草药田,并不需要过多打理。
田里的活儿结束得早,裴守卿想了想,趁祝胭在湢室沐浴更衣的时候,裤脚带泥的坐在椅子上,拿出账本算最近家里的收支。
【立春三日】
收:三亩四分田收租一百七十文、药铺工钱一两八十文、膏药售五盒二十五文、膏药售一盒十五文、五步蛇售七十五文……
支:七分田交租六十五文、肥料一百二十文、鸡鸭鹅五十八文……
算上卖兔子大雁、画符箓等零零总总的开支,清算家里的余钱共十九两七百九十八文。他如今画符箓愈发得心应手,等跟着道一修行应该还有其他收入。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裴守卿心里一合计,总归是要往返城里的,不如买一匹马或者一辆骡车?既然如此,余下的大半天,不妨带阿胭出去逛逛。
祝胭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湿的在滴水,裴守卿赶紧起身为她擦头发。
“写得些什么?”祝胭瞅见桌上的账本:“家里就十多两银子呀。”
“已经很多了好不好,有进有出,够我们生活挺久的。”
祝胭笑了笑,有了乾坤戒,里面随便一样东西都价值千金万金,还不算她本有的财富金山。哪天找个理由丰盈一下相公的小荷包,省得他总是抠抠搜搜省着花。
“守卿你身上出了汗,快去洗澡,衣服我都仍在木桶里了。”
“好,等我洗完换完衣服了,我带阿胭去个地方。”
“去哪儿?”
“带阿胭去城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