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回来了!”
裴守卿和祝胭回到车马行。
张途是个面目周正的汉子,他原本半敞着上衣散汗,见有姑娘在,侧身拿水壶的同时顺带把衣服系上。
“客官要骡子还是马?”
“有什么讲究?张大哥您有空介绍一下吗?”
张途仰头喝了口水,很爽快的答应:“行。”
尽管桂城放宽了对马的管制,但陆家掌管水运和陆运,马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张途经营的车马行,主要售卖驴、骡、牛三类,马有少量的四五匹。
“马的速度快,驴的耐力好,至于骡子嘛,两者兼有。骡子又分马骡和驴骡,马骡个头大.腿脚快,驴骡个头小耐力好,像谁多一些特质就更偏向谁。只是骡子没法繁衍。还是看客官您的用途。”
张途讲得通俗易懂,他没跟裴守卿遛弯子,直接把他们带到棚里面看品相。
“价格呢?”裴守卿没买过,他怕太贵,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荷包。
棚里分为两栏,一栏栓着驴和牛,一栏栓着骡子。马在顶后头,都长得肥膘。
三人一路逛过去,裴守卿脚步停在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前,这马的马头呈倒三角,额头上一抹显眼的白色,眼距较宽,腿部线条鼓起,肌肉饱满,最为吸引人的,还是它毛发顺滑光亮,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好马。
裴守卿只停留了一会儿,他调转脚步去看骡子。
“价格自然是马最贵,驴次之,骡子最便宜。如果就家里的农活或者往返城里而言,骡子通常是首选,马骡正常品相的五两上下,驴骡差不多是四两。”
张途是个生意人,通过裴守卿的小动作可以看出决定裴守卿选择的应该就是价格。所以他报了相对低的价格,驴和马的价格除非他看上了,他再说也不迟。
裴守卿捏了捏荷包,心里纠结,好贵……
祝胭蹲下,捡了几根食槽里干草,她问张途:“一般都喂些什么吃?掌柜的你带我去看看,守卿你在这儿再选选。”
张途听出言外之意,点头说好,让店里的帮工在旁边照看着。
出了门,转到后面放货物的隔间,祝胭从袖子中取出一枚极光圆润无暇的白珍珠,色泽夺目。
“不知道这枚珍珠,掌柜觉得价值几何?”
张途擦擦眼睛,他做着南来北往的生意,好东西见过不少,这样又大又圆又没有瑕疵的珍珠着实罕见。
咽了咽口水,他这个铮铮硬汉一时之间竟羡慕起能吃“软饭”的男人。
他估摸:“可买小店任意马匹良驹。”
不愧是生意人,话说一半藏一半,祝胭手上的这颗珍珠可不是普通珍珠,天上地下加起来不超过十枚,是深海鲛人族的至高礼遇。买他整个店都算客气的了。
只是祝胭要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阿乾还老是埋怨圆滚滚的不好收拾。既然掌柜的都说可以买店里任何马匹良驹了,那么裴守卿只要挑喜欢的就好。
出去前祝胭特意嘱咐一句:“报最便宜的价格。”
张途点点头:“明白的。”
出门前身上一共带了九两银子,逛完街身上只剩下四两余九百二十文,倒是能买一匹驴骡,可还没有算上车驾钱,只怕银子不够……要么先买驴骡再装车架,要么下次来时一并买。
裴守卿思忖,考虑退掉之前买好的鞋。
“阿胭,我看这样吧,不如……”裴守卿面色犹豫,眉头微皱。
“客官可有看中的吗?”张途打发帮工去喂草料:“是这样的,不知道客官需不需要马匹?”
“啊,不用,我……”驴骡都这样贵了,他哪里买得起马匹。
“欸,客官别急着拒绝。”张途将二人领到裴守卿原先停留的枣红色马匹前:“这匹马看着膘肥体壮,其实吃的草料是其它马的两倍。原先付过定金的客人不要了,便宜些给您,您看怎么样?”
还有这等好事?裴守卿一喜,吃得草料多没事,农村什么不多就草多。但转瞬他开始担心,所谓便宜的价格会不会同样超出他的预期。
“大概多少钱呢?”
“这个嘛,生意有来有往,您平常多帮小店宣传宣传。”
他伸出五根手指,眼见着裴守卿依旧皱眉,硬生生收回一根。裴守卿舒展开,张途才放心开口,语气故意带着让利后的肉疼。
"抹去零头,四两给您吧。"
裴守卿眼睛里带着星星,他扭头看向祝胭,心情不言而喻。屋顶上透风的横栏吹散着夕阳余晖,鹅黄色的光柔柔的打在他斧凿刀削的俊脸,雀跃的心情如有实质。
"祝胭我们买这匹吧。"
“好。”
生意能成,张途暗自松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这位夫人实打实的宠相公,也能感觉到两人燕侣莺俦应该新婚不久,相处间蜜里调油。
马匹定了,接下来挑车驾。
“不知店家可否安装车驾,以供出行?”
“小店里只有几架棚车,草竹混编的棚顶,木质的车身还算结实。客官若是想要更好些的,可以提前订货,付了押金约莫两月后才现货。”
“棚车亦好,麻烦掌柜了。”
安装好车驾,张途又附赠了不少马匹用具,诸如马鞍、脚镫、络头、鬃毛刷子等,又扛了一捆干草扔上车。
扣除棚车八百文,原本鼓囊囊的荷包里约莫剩下一百二十文,真是花钱容易赚钱难呐。
裴守卿少时上过十几日的骑射课,手虽生疏,但驾马车与骑马是两回事,他扶着祝胭上了车,购买的一应物品放进棚内,侧坐而上,牵起绳子驾驭马匹,告别张途,沿着大路驶行而去。
回程光景好,日影西斜,半边天空荡漾金辉的云霞,风拂柳摇,地上冒着黄绿娇嫩的草茬,紫的白的黄的小野花零星点缀,只待一场场春雨浣洗出最灿烂的美好。
路旁的田间地头,辛劳的人们还在忙碌,家里有十几亩、几十亩地的人家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在褐黄泥土间,洒下新春的汗水。
风吹拂得实在舒服,祝胭掀开竹帘往外瞧,一派生机盎然的人界画卷春风化雨的触动着她。
或许是屋檐下新燕衔泥幼鸟待哺育、或许是草丛里母鸡昂首踱步,也或许是路边扎着冲天鞭的孩童由衷的哈哈大笑,亦或是田间挥洒汗水面怀希望的老伯。
她在某一刻似乎明白,除恶扬善的目的并非轰轰烈烈的一较高下,不过是五谷丰登下的安居乐业,万事万物生生不息。这便是天道偏爱的人间。
架着马匹回家,一路上自然引来众人侧目,袁婶道着恭喜。还好冯二娘不在,否则不知道又要编排尖酸些什么话出来。
-
裴守卿第二日一早做好了吃食,他把道一给的关于修行的物什都带在身上,担心自己不在家,万一祝胭不小心触碰了什么于她有损。
自上回雨夜晕倒后,裴守卿出门便要与她黏糊一阵,祝胭倒是吃他依依不舍的模样,把人薅在怀里,嘴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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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皮。
裴守卿生理性的脸红,他架着马车离开的时候,冯二娘看见嘟囔了句:“我就说吧,不干活的婆娘谁家能忍,啧啧,屋里男人都给气走了。”
被“气走”的裴守卿中途戴上幕蓠,借着传讯令联系上道一,根据他提供的地址,一路来到桂城主城的入口处。
见他架着最便宜的棚车,卫队按规律要求入城时查验身份,裴守卿被逐出裴家主家后,再没有来到主城,重返故地他心中平静无波。
“喂,说你呢,聋了?”
执勤的卫队脾气算不上好,安排在守门处的人通常凶神恶煞,吓跑胆小的百姓,凸显主城威严,随之相配的另一位卫队聪明得多,察觉到驾马车的人与等在大门处的修士相熟,连忙上前打圆场。
“莫不是两人认识,修士的朋友没有这么多规矩,这是主城同行的文书,您呀下次再来,递这个便畅通无阻了。”
规则这种事,无非是人定的,一层一层向下约束罢了。
收下送到手上的印章文书,裴守卿礼貌的道了谢。
如此也好,少些麻烦,没泄露身份倒是不必叫裴家察觉,不过也许他们早已经将他忘了吧,毕竟谁还会记得从前扔过的垃圾呢。
道一的下榻之所沿着主城城墙的外围向南一直走,转过几个弯,门前立着一棵四季常青的罗汉松便是。屋檐下一左一右分别挂着两盏纱灯,其上手书道德经修身篇章,正门中央贴了张趋吉避害的符。
一张符纸并不厉害,厉害的是以符纸为首,连接整个院墙布下的法阵,既可以屏蔽其他修士与法器的窥视,也能作为防御罩,给强闯者予以重击。
进入院门,地上铺就的鹅卵石以八卦排布,主院为太极中央,南离火、北坎水、东震木、西兑金,另外四方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同样对应着巽风、坤地、艮山、乾天。
进入八卦阵后,周身拂动的气流瞬间下沉,重量下行压在身上,喘息变得困难。
“这是……”
裴守卿几乎寸步难行,张嘴说话之时,舌头宛如喝了最苦的中药舌根都发着麻。
“借用阵法模拟出的修真界环境。随着你修为的提高,感受到的威压便会越小,甚至能化'气'为自己所用。”
道一站在主院石阶,安静负手站立,等着裴守卿一步一步步伐艰难,行动迟缓的走近。
裴守卿已是满头大汗。
道一转身继续领路。
“那么,修行可正式开始了。”
-
裴守卿出门后,祝胭想着昨日见到的黑气,着了伪装闪现至桂城码头。
码头一大早还没多少人,春日不比夏季,春日气候凉爽中午不必避暑,一整日都可以干活。早到的人多是管事,需要点货查验,分派安排新一天的活儿。
祝胭躲在逼仄的货堆后面,她刚一落脚,便感觉到另外一摞货箱旁出现一道黑影,动作迅猛,像如同疾驰的厉风。
她没有迟疑,立即追了上去。
那黑影古怪得紧,不像人也不像妖,好像一团会动的邪气,浑身冒着黑烟。它在货箱间来回穿梭,手里带着一把刀,路过货箱时,一刀一刀刺进里面装载的布袋,洒出粟、黍、麦、菽一类粮食,还有装了几箱的茶叶,随着它的动作通过裂口涌出,掉在地上同尘土泥泞混在一起。
祝胭猛一出招制住,刚一用力黑气便烟消云散。
码头那天传来惊呼:
“吴根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