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章 狰兽
    祝胭推开江家管事,他踉跄侧摔,恰好躲过来自趴伏在洞口全身赭黄,身形似豹妖兽的攻击,声波卷着残风撞上对面石壁,石头轰隆炸开,落石掉落让本就狭窄的暗室活动范围更小了。

    祝胭不动声色,黑白账目收进乾坤戒里。

    那妖兽脸部中央的额头上长着一只横亘裂纹的灰白三刃角,身后垂耷着五条深赭条纹的尾巴。

    他四肢跳下,后肢着力站起身的同时,头角和尾巴消失,他变成了身穿黄黑色兜帽、面带着獠牙面具的黑衣人。

    “狰、狰大人原来是妖啊……”

    江家管事左脚被石头砸伤,他背靠坐在角落,不可置信,冷汗蹿上脊梁。家主这么多年信仰的竟然是一只妖!江家百年基业若是毁于一旦,他们助纣为虐,谁都脱不了干系。

    祝胭脸上服帖着假面,换了容颜。她不轻不重睥睨一眼,黄狰忍不住毛发炸起。

    好熟悉的气场!

    她是谁?

    黄狰将暗室里的女人列为危险人物,没有放松警惕。他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锁定江家管事。

    他跟到此处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葫芦窍瓠吸取的能量不对。是这个江家的老东西搞的鬼。

    无论女人是谁,都不能耽误了他的大事。

    黄狰上前一步,祝胭侧过身挡住。

    两人正面对上,黄狰狭长的眼眸眯起。

    “怎么,要保他?”

    祝胭没废话,甩了一道移动的保护障罩住江家管事,根本没搭理黄狰,甚至直接让江家管事离开。

    被抬得众星拱月,在人界还没受到这般轻视。黄狰眼睑压下,尖锐的爪子直逼祝胭面门。

    祝胭身影未动,黄狰一至近前,猛然被女人强大的外放余威反弹,他一时不察后退数步,在撞击墙体前化身本体,后腿借力一蹬,落回地面。

    黄狰拳头紧握,他龇着牙,一击之后盯着祝胭的眼神已经变了。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异常熟悉,他心底滑过几只大妖的名字,又自我否认,不会,这是人界,三界互不干涉的规矩他们断然不会打破。

    黄狰心知拿回真的账目几率不大,比起拿回真账目,他更好奇,眼前的这位到底是谁。

    只是今日并不是试探的好时候,要务在身,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握紧腰上的东西,一步步往后挪,头顶出现细微天光时,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有力的后肢朝上一跃,暗室出口被他炸开豁大的口子。

    祝胭抓住江家管事后领,将他带出暗室。

    随即一个闪身,追上黄狰紧随其后。

    “该死!”

    黄狰咒骂一声,身后的人怎么甩也甩不掉。

    茅舍偏远,外围是一整片树林,林中潮湿限制行动,亮暗交错的光影里一前一后两道残影穿梭而过。避不开乱枝倒刺,黄狰破了相,他四肢未停,于林中极速奔行。

    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两棵大树夹缝间光芒最盛,黄狰眯起眼睛不得不朝前冲去。

    光芒消散,面前出现一大片黄褐色巨石,风沙呼啸侵蚀出道道条纹,俯瞰下犹如柄柄尖刃直插在寸草不生的无际苍茫中。

    到了西南角的戈壁滩。

    黄狰扯扯嘴角,奔跑间身形壮大数倍,从茂林山崖腾空跃下,轰然一声,四肢抓握降落在一座黄土岩石上,五根尾巴气势全开的扬起,鼻子喘出粗气。

    他俯身贴着石壁,蓄势待发。

    “我还在想,你要跑多远才会停下?果不其然。”

    祝胭不紧不慢走出树林,几道残影过后她已身至不远处。

    “除非是你熟悉的主场,若是换成其他地方你从来都不敢应战。我应该夸你一声运气好的,十窟洞妖将——黄狰!”

    “你!”

    黄狰擅风,是典型的土系妖怪,到了黄沙地自然如鱼得水。说多错多,他没有废话,甩了甩头,毛发摇摆间掀起一阵飓风,顿时尘土飞扬。

    黄沙霭霭漫过半边天,随着天空变幻,地面上的沙土化成一洼洼吃人的流沙,向下蚕食戈壁滩原有的生灵。

    流沙不断聚拢,汇成极大的一片,从地下浮现出巨大的流沙体态,分成数根触手直刺而来。

    大风吹开祝胭的披风,张扬得犹如不败的黑红色旗帜。祝胭镇定自若,挥出一掌自成屏障,挡住黄狰威猛的攻势。

    随即咻咻数声,切割成棱的尖锐岩石密密麻麻自昏暗黄沙中破空·射·来。

    祝胭骤然一个巧劲灵活转身,避开当头的几根。脚下岩石质地圆润容易打滑,她止住脚步一个后空翻。

    青殷槊发出好战的铮鸣,横空而出,气势余波震断空中石棱,哗哗的掉了一地。

    青殷槊现世,祝胭的身份不言而喻。

    黄狰瞳孔紧缩,收起耀武扬威的五根尾巴。

    妖界战神,这架根本没法打。

    他咬紧后槽牙,骂了一句该死。妖界不是传言二长老下落不明,极有可能中毒身亡了吗?怎么好巧不巧被他遇上。

    “二长老。”

    黄狰生硬的扯出一抹笑。

    祝胭拍去手上的尘土,将青殷槊收回:“东西交出来。”

    “二长老怎么不在妖界,可叫您的手下好找。”黄狰余光不动声色扫视周围,留意附近地形。

    “来抓你呀。”祝胭偏头,面无表情。

    黄狰好歹是妖界有名有姓的妖,他无缘无故出现在人界,祝胭确实有抓他的理由。

    黄狰脸上僵住,很快恢复如常。要不是妖都动乱也有他参的一脚,二长老失踪的事他多多少少听到一些传闻,否则真要叫祝胭哄骗了去。

    “邢冠誉派你来人界做什么?”

    昊都妖皇常年养病,出不得妖都,命令下达后自有以黄狰为首的属下为他办事。

    祝胭想不到人界有什么值得邢冠誉惦记的,更何况他和上界神子应龙并称“破恶双龙”,积攒了不少好名声。不然历劫的妖凰也不会任命他为新一届妖皇。

    黄狰来人界本就是暗中行事,他不可能透露出一个字。面对祝胭锐利压迫的眼神,他为今之计只有——

    唰的一声,他自后方跃下,穿梭岩石间,头顶横亘裂纹的灰白三刃角凿出一线,正要借机钻地而走。

    “娘亲,葫芦窍瓠在他腰上!”阿乾闻到味儿,赶紧提醒。

    祝胭扬手取下发间簪子的同时,倏然挥出,不偏不倚,钉住黄狰腰间鼓囊囊的袋子,簪子弯曲的装饰勾住细绳,将葫芦窍瓠留在地面。

    黄狰折身要取,不料祝胭已行至近前,他只好做起了缩头乌龟,融入黄沙中遁地而逃。

    黄狰私自来人界的事,往后再议,等祝胭回到妖界罚他在万恶之渊待上个一两百年,看他作为妖都四大妖将之一还敢不敢顶风作案。

    为今要紧的,便是解决溢满的罪恶值。

    祝胭自袋中取出葫芦窍瓠,以金银错工艺制成的法器,用青铜制成葫芦,底部以黄金为原料错刀出繁密的五谷花纹,器具打磨后具有绸缎般的光泽,金色彰显至高无上的尊贵。

    另一根开槽的青铜棍穿过葫芦,葫芦侧面开了一个小圆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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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乾,你来瞧瞧这葫芦窍瓠可有什么乾坤?”

    阿乾瞪大眼睛,朝葫芦圆孔内望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一股妖气从内封印。

    “娘亲,阿乾倒是可以吞下它,但是这玩意儿看着就难吃,吃完估计得难受好久。窍瓠确实是一件中阶法器,只是妖力加持后增加了’聚气‘之能,娘亲不若用邺火烧烧看。”

    阿乾托腮认真思考,兀自认同自己的观点后点了点头。

    祝胭与生俱来的邺火确实能够净化生灵之气,往日用在罪大恶极的妖怪身上,还没对法器使用过。

    “好,我试试。”

    祝胭双指并起,点在额头,自上而上划出一道印记。自古红分五类,为红、绛、丹、朱、赤。红为浅、绛彰大、丹为鲜、朱显正、赤更深。

    祝胭额头上的火焰正是经过由浅入深的过程,迸发出鲜艳的丹砂红。将手指尖上跳跃的一小撮火苗注入葫芦窍瓠圆孔处,持续烧灼。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滋滋几声,葫芦窍瓠上冒出几缕呛人的灰烟。祝胭动作未停,又烧了一柱香的功夫,直到识海中的罪恶簿出现提示。

    [已清缴罪恶值:30134(不明)]

    [未清缴罪恶值:88029]

    [任务时间:五年]

    [任务判定:十级雷罚]

    任务判定的改变没让祝胭有多大触动。她没想到小小的葫芦窍瓠中藏着如此巨大的恶念,罪恶值超乎想象。

    阿乾敏锐的感知到,随着恶念清缴结束,原本让它反胃的葫芦窍瓠变成一件普普通通的农作法器。

    “娘亲,我可以吃了它吗?”阿乾还没尝过这种法器的滋味。

    “先留着。”

    “哦。”

    祝胭拿起葫芦窍瓠,手指触摸仔细感知上面的纹路。五谷的花纹精致繁密,稻谷的叶应该是细长的而非窍瓠上带着锯齿的纹路。

    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随着她手指与窍瓠的不断接触,渗透到窍瓠内部的黑烟浸入她的身体,无知无觉。

    疑惑暂且放上一放,将葫芦窍瓠放进乾坤戒中,祝胭再三叮嘱阿乾不能偷吃。

    阿乾疯狂点头,做出保证。

    以前偷吃的经历太多,在娘亲心里它的保证几乎等同于儿戏。可是它也没办法,实在是娘亲的宝贝太多太好,好的器物放在它这儿,天天闻着味儿不让吃得多难受。

    既然娘亲再三强调,它还是把这东西放远一点吧。

    祝胭收好东西,微微叹了口气,一时不察还是让黄狰逃脱了。

    她不是没怀疑妖皇邢冠誉与恶念稻种有关,只是共事十几万年,他向来正派,相由心生,眉眼一如初见时显露出的少年英雄气。祝胭情愿相信是黄狰他自己与其他权势存在利益往来,再者就是黄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这些事,她会慢慢查。

    -

    二月初四,江家家主江一粟于家中自尽,留下一封认罪书,其江家嫡小姐江筱燕与大夫人暂时接管江家,江家衰落至五大家族之末。

    认罪书出现在江家书房,闲杂人等万不可能进入,也不知为何,满大街洒满了江一粟的认罪书。

    “没想到哇没想到,江一粟原来这样歹毒。”

    “真恶心,自己替换良种竟拉养子出来垫背。”

    “别再买江家的米,都说江家的稻种不干净,有存粮的赶紧扔了。”

    丫鬟挡住小姐侧目的视线,她劝道:“小姐,家主已逝死者为大,您节哀。”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