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1
“姓名。”
“师星阑。”
辛泽宇原指向台下的手收回，姜吾听到身后男生明显呼吸的声音。
“来的正好，你来示范吧。”
高个子男生眉尾一挑，自觉站到钢琴前面。
他声音稳定柔和，如山间清泉，又似林中雪松，带着一种自然的流畅和纯净。
原本因他迟到而躁动起来的会议室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开嗓练习，
姜吾回头看耿嘉致，试图从这位“百晓生”口中获取关于师星阑的更多信息。
但耿嘉致接收到视线后，只是遗憾地摇头。
师星阑开嗓很到位，每一个音都按照辛泽宇的要求完成。他长相周正乖顺，眉宇开朗讨喜，辛泽宇也没太为难，接着开始讲述一些理论知识。
从基本的胸腹式呼吸法到音准节奏音色以及音域，都是通过magnitude优秀练习生录制的示范视频进行的。
姜吾没有声乐基础，在理论部分做了很多笔记，中途休息时，他从裤兜里取出那张打卡纸，展开后固定在笔记本的第一页。
“这是什么？”
少年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姜吾回头，对上师星阑的脸。
他视线清澈，直直看着那张打卡纸上的项目，嘴里似乎在默念。
“是今天的运动项目，你们宿舍应该也有。”
师星阑听罢认真想了想：“宿舍门口贴的那张纸吗？你这么快就已经完成了全部？”
姜吾没说话，手里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开始整合上课时提到的那些练习方法。
旁边的少年又靠过来，指着他随手画的火柴人说：“这里没对，腹式呼吸是通过横膈膜上下运动来控制气息流动，你的位置标错了。”
“还有这里……头声一般用于较高的音区，胸声用于较低的音区，而混声是两者的结合。”长直的手指越过他，从桌面拿起一只铅笔，开始帮他修改错误的笔记，“这些地方都记错了。”
师星阑挤了姜吾半扇桌面，把人挤得跟旁边的耿嘉致贴在一起，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笑着收回手，道歉时也大大方方：“不好意思。”
“没关系。”姜吾摇摇头，又问他：“你唱歌很好听，你很擅长这个吗？”
耿嘉致从刚刚就开始好奇，一直在下面搞小动作让姜吾帮着问，这会儿伏在姜吾肩头好奇地看着这个神奇生物。
“算是？我之前学的是音乐剧。”
“你演音乐剧的来这儿当练习生？”耿嘉致觉得不可思议。
师星阑对这种程度的质疑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弘斯年也来了不是吗？”
姜吾肩头轻轻顶了顶耿嘉致。
来到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莫管他是天王之子还是舞台剧的台柱。这个问题问得水平略低。
耿嘉致吐了吐舌头，“抱歉。”
“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个惊吓这个的。”师星阑不在意地笑笑，脊背靠上椅背，姿势十分放松。
相比教室里其他练习生而言，他身上有一种和年纪完全不符的从容。
表面不显，但从姜吾的角度看过去，总觉有一种怪异。
大概是优秀的人本就气质不凡，姜吾并没有过多猜测。
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师星阑沉默片刻后又转过来，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你一般什么时候运动？能带我一起吗？”
“？”
“因为我自制力很低，在运动这一块总会犯懒。”师星阑眯起眼睛，恳求真诚。
“可以。不过我早上5点起床。”
“5点？”师星阑脸上第一次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下打量姜吾时眼神像是在看世界第九大奇迹，“你好……自律。”
“那你还要一起吗？”
“要。”师星阑咬牙应下。
声乐课结束后，是两个小时自由练习时间。这段时间内，一半的练习室会留给学员们自由使用。
剩下一半则留给剩下的学员进行授课。
耿嘉致和师星阑第一天的运动打卡尚未完成，所以约好一起去健身房打卡。
姜吾则回到M1教室开始拉筋。虽然是自由练习时间，但舞蹈教室中还是有值班的导师和助教，为的是避免在练习过程中出现极端的紧急情况。
讲台旁那张凳子上此刻坐着的，并不是CY老师，而是昨晚监考姜吾的男老师。
他记得，耿嘉致说他叫“Jackie”。
Jackie老师手里握着平板电脑，并没有插耳机，也没有外放音乐，只是沉默地看视频。
他脸上的表情和昨晚一样，看不出明确的情绪，却让人无形中压力倍增。
姜吾把个人物品放在教室的角落里，开始按照上午教习的步骤进行全身热身。待身体完全放松发热时，才开始拉伸略显僵硬的身体。
借助镜子前的扶杆，从半竖叉开始慢慢进行左腿拉伸，坚持一段时间后再进行右侧腿。
交替几组后，姜吾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身体拉扯时的疼痛，并尝试着将下叉的角度拉得更开，
“停下。”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让姜吾一凛，匆忙收回左腿时踉跄了下，被身后人扶着腰部才站稳。
“老师。”姜吾后撤一步，拉开和Jackie的距离。
“不要忙着一步到位，你的身体适应能力没那么强。”
Jackie扫他一眼，从旁边白板下取出一条尺点在他腰部的位置，“过度拉伸也会让你的腰受伤。”
“现在做放松恢复。”
姜吾按要求照做后，抬头看到Jackie正拿着iPad，屏幕上是昨晚测试的成绩单。
老师没有刻意遮挡，找到姜吾的名字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跳今天学的那支舞。记不住动作的话去拿平板开视频跟跳。”
姜吾摇摇头，挪到更开放些的区域练习。
moonlight的舞蹈动作兼具柔美和节奏感，相比power surge动作幅度要小很多，不要求动作过分用力来确保动作的力量感。
所以对姜吾来讲，要简单许多。或许是Jackie现在并不是在监考，也或许是先前的热身和拉伸让他的身体完全放松。
在完成这支舞时，姜吾难得体验到了一种放松的感觉。
随着音乐节拍停滞，姜吾的身体在ending动作停留一秒后朝Jackie鞠了一躬。
“我倒是不意外你昨晚的成绩会是那样。”Jackie脸上的表情没变，他只是很淡地扫了姜吾一眼，手写笔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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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昨晚的分数会那么低。明明你也完成了所有的舞蹈动作，按照要求‘完成’最起码不应该是及格线以上吗？”
姜吾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因为舞蹈动作尚未平复的心跳又复快速振动起来。
“是我没有完成好那支舞，我的能力不足。”
“你的确能力不足。但这并不是重点。”Jackie头也没抬，捉着平板回到讲台前坐下，眼神冷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的确出众，却让他怎么看都不满意的少年。
“说说你对这两首歌的想法吧。”
他说的是昨晚测试的powersurge，还有今天的练习曲。
在此之前耿嘉致给他科普了很多关于CHAOS的信息，即便没有上网查他也能答上个七八。
“power surge是CHAOS的第五张正式专辑，这一时期的CHAOS所有成员都在从青少年向青年过渡，所以舞蹈动作更加有力成熟。
而moonlight是一支少年主题的歌曲，形式上，会更加有活力，舞蹈动作更偏向于可爱的风格。”
Jackie点点头，却并不认同。
“我听CY说过，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但是快是没有用的。”
他手里的尺子指向姜吾身后，其他男生们也在循环着，不懈地努力练习。
“你很聪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在错误的方向努力就是浪费时间，明白吗？”
在行业内，他看到过太多因皮囊被选中后冉冉升起又很快坠落的流星。步伐太快，对面前的少年来讲有弊无利。
Jackie不是业内喜欢倚老卖老的前辈，有些话，还是要早早说清楚。
他对上姜吾灰色的瞳孔，“在这条路上没有捷径可以走。”
少年脊背挺直，片刻后朝他的方向鞠了一躬：“老师，我不太清楚我的问题出在哪里，您可以跟我指出吗？”
少年声音并不大，却因真诚而振聋发聩。他面上不见愧色，只余对这个问题的求知欲。
倒是少见地坦诚。
Jackie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与多年前某个同样坦率的影子重合，石块一样坚硬的心脏某处无端端塌下去一片柔软。
多年前，或许是同样一个燥热的午后，练习室里冷扇也吹不去层层叠叠的浮躁和热气，那个年轻人也是顶着汗湿的发问他：
“老师，您认为我的人生一开始就被浪费了吗？”
曾被否定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或许他面前这颗也有一些可能性。
Jackie心头感慨，从自己的平板电脑中选出两支视频，将平板面向姜吾：
“看看这个吧，如果你能看出差别，那就是真的聪明。”
说完嘱咐助教注意学员安全后，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去上下一堂舞蹈课。
姜吾捧着平板席地而坐。
两支视频是同一个人跳同一支舞，但是标注的拍摄时间不同。
一支是2004年7月，一支是2004年11月。
视频中的少年穿着坎肩练功服，身材称得上瘦弱，头上是一顶与之年龄不匹配的黑色棒球帽。
即便视频模糊得看不清脸，姜吾还是一眼认出来。
是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