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37
方勇的花送到海滨公园广场的时候，姜吾和康曲的演出已经到尾声。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少人也自发拿起手机开始扫码。那几个来的很早的学生许诺已经拍下二维码发到班级Q，Q群里，让班上的同学一起帮忙。
那个剪齐刘海的黑发女孩儿白衬衣随意搭在肩头，走到姜吾身边很认真地问他：“学这个难吗？”
少女眼中有旁边路灯落下的光斑。她长得桀骜不驯，不是姜吾之前认识的那种乖巧的女同学，细眉的尾部有很浅的擦痕。
被齐刘海挡着，不仔细根本看不清。
姜吾看到了，直白的注视让女生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
最后姜吾什么也没问，只是语气真诚地回答她的问题：“不难，但是要练习很长的时间。”
“你学了多久？”
“33天。”
“！只学一个月就可以弹到这种水平？”
姜吾微笑着结束对话，从高礼帽里抓出一朵花送给他。
“谢谢你。”临别前，他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行了个绅士礼。
方勇捧着花站在人群外，难得看到这孩子这么开朗的一面。
一个月前的姜吾跟同性接触都很排斥，遑论对面还是个同龄少女。
十秒钟或许短到无法做任何事情，但一个月的时间却在姜吾身上具象刻画。
方勇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亲自把花送过去，四下看了看，挑中了路边正在派发传单的小熊玩偶。
他从便利店买了几瓶冰水，还有一些现金换到了拜托对方向姜吾他们献花的机会。
方勇和苏秦不一样，他做不到如此坦荡地偏心。考虑到其他孩子也很辛苦，除了姜吾，今晚每一个学员都会收到一束花，以匿名观众的名义送上。
即便是十来岁少年，也难保不会因为这些外物产生嫉妒心。方勇自然不希望苏秦的好意被误解。
自出道以来，他承受的误解已如沉重的山。
-
一个小时的演出，结束时天际已经从浅蓝化作深蓝，夜空中星光点点，一如今夜姜吾他们唱的那些歌。
除了计划中要演唱的曲目之外，姜吾还在围观群众的“威压”下唱了不少计划之外的歌曲。
有一些他实在没听过的，就只能搜了谱子来弹奏纯音乐版本。
好在观众们也都吃这一套。
夜已深了，送别观众后，姜吾和康曲开始收琴准备回基地。
助教老师这才捧着两束花过来递给他们俩：“刚刚有个观众送来的，说听你们唱了一夜，辛苦了。”
她眼睛笑得弯弯的，扬了扬手机：“今晚的演出很完整也很完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投票了，票数仍然在涨。
链接今晚都会生效，不过后面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差距。总体来讲，你们表现得很好！”
助教抬起手分别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
矢车菊的深蓝在路灯下混得变色，姜吾碰着这束花抬头，视线穿越街角路口，试图找到什么。
他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车。
不远处穿玩偶服发传单的女生摘下头套，和来接她的朋友一起聊天，中间还看了姜吾一眼。
他没有来。
意识到这一点，姜吾有些晃神。
“好热，要吃冰淇淋吗？我请你。”康曲撕开脖子前面的魔术贴，手背蹭着因为长时间摩擦而泛红的下颌。
衣服里的湿热随着衣襟解开而上涌，混合着夜里的凉风，掠过皮肤时蒸发掉汗液，才终于让康曲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再看姜吾，面具遮去他半张脸，竟看不出半点疲态，黑色燕尾服在他身上依旧干爽，多一滴汗都没出。这样捧花站着，就连风也偏爱他。
没等被拒绝，康曲便掣住姜吾的手，朝旁边的冰淇淋店过去。
“老板，我要一只香草味的，你要什么味道？”康曲偏过头问身后的人，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倒听见了老板的声音。
“你们就是刚刚在那边唱歌的孩子吧？我听了一晚上了，哦哟哟唱得真好听嘞。这次就不给钱了，哥乐意，送你们，就当是今晚演唱会门票了。”
两个男生对视一瞬没有推辞：“谢谢老板。”
老板乐呵呵地，在两只冰淇淋盒中打各打了三颗超大的冰淇淋球。
夜色里海滨公园的人潮散去，冰淇淋店老板打完这六颗球也微笑着开始盘点收摊。
两个少年抱着花，站在店外的炽灯下，感受海风清凉，还有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浪潮。
冰淇淋球的甜香沁在夜色里，又融化在唇舌间。
姜吾挺直背伸了个懒腰，前所未有地舒爽。
“这种感觉很特别吧？”康曲侧目看他，闭上眼回想刚刚在“圆形”舞台中央拉琴的样子，意犹未尽。
“从我记事起，就在学习小提琴了。”
“但是我没有天分，身边认识的朋友都去了音乐学院进修，而我还在为等级考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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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周的生日会，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拉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和家里大吵一架然后孤身一人来这样陌生的城市参加集训。”
听到这里，姜吾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微弱的变化被敏感的男生捕捉到，自嘲一样地苦笑：
“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
参加集训的孩子来自大江南北，像姜吾这样的本地人其实才是少数。
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四人组，也只有姜吾一个本地人——弘斯年来自港省，师星阑和耿嘉致来自首都。
两百多个少年里，姜吾认识的两个本地人，就是刘川和钟琦。
新宁是个好地方，海滨城市自有大洋的胸怀，不会低看任何一位来自他乡的旅客。
康曲的性格乖顺，看起来是绝对好欺负的类型。这些天相处下来，姜吾注意到，他只在演出的事情上坚持，但离开练习室后，胆子还不如弘斯年大。
这样的康曲，会因为梦想忤逆家人并不奇怪，但只身一人来新宁确实让姜吾觉得意外。
一阵清风路过，把愚人先生夸张的彩色假发吹得摇摇晃晃。他脸上依旧带着夸张的笑脸妆容，嘴角却耷着，让人看不出情绪。
两个少年沉默着吃完冰淇淋，准备找垃圾桶时，被不远处的闪光灯晃了眼。
“哎呀，怎么不笑。”助教老师从相机里抽出相纸贴在掌心等待显影。
照片里魔术师和愚人并肩站在一起，在灯光下用勺子刨冰淇淋配上夸张的服装和面具，显得有些滑稽。
她将照片递给他们：“还有一张相纸，再拍一张吧！”说完没等两人反应，举起拍立得又抓拍了一张。
虽说拍得草率，显影后的相片却意外地令人惊喜。
两个少年长身玉立，各自背着琴盒，看向镜头的眼神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懵懂羞涩。
助教老师把第二张相纸也给他们，“马戏团奇妙夜，留给你们做纪念。”
拍摄演出时的照片本来只是工作任务，但刚刚在车上看他们聊天，心头不免触动，索性下车来，把剩下的两张相纸拍完。
“还有些时间，我去车上等你们，聊完就回来，别耽误休息。”助教老师看了眼表，把时间还给他们。
老师走后，姜吾和康曲一人捏着张相纸，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还聊吗？”姜吾问。
“算了，今天高兴，不提那些。”
“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