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坦白，最终被一通电话打断。
来电人是于小曼。
“我估摸着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挺晚了，炖汤时特意多做了些。”于小曼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中，“一会儿辛苦张医生跑一趟，你还能趁热喝。”
孟春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人却自然的把话接了过去：“好，我现在出门。”
于小曼炖了一大锅鸡汤，给她装了满满一保温桶。
除了鸡汤，张今樾回来时还拎了一袋水果，和一个吸吸果冻。
“回来的时候碰到楼上那小孩了，听说你受了伤，说什么都要给你一个果冻。”张今樾拎着保温桶和水果进了厨房，“水果是于老师一起拿来的，说是特别甜，让你尝一尝。”
厨房里很快响起水流的哗哗声。
应着声音，孟春打开那支果冻喝了一口，荔枝味的。
她有一瞬间怀疑起了张今樾那句话的真实性。
但又很快压了下去，毕竟荔枝味的果冻并不少见，可能就是巧合呢。
鸡汤的香气渐渐飘了出来，孟春顺势看了过去。
面积不算大的厨房中，张今樾站在洗菜池前，水流从他的指缝中滑过，落在筐里的水果上。
于他而言，流理台似乎矮了些，他稍稍躬了身，专注又仔细地洗净各个水果。
冲净，沥水。
削皮，切块。
最后出现在孟春面前的，是盘中一块块去了皮的瓜果，以及一把水果叉。
旁边是香味四溢的鸡汤，葱花和香菜点缀漂浮着，冒着袅袅热气。
孟春喝果冻的动作停了停，含糊着说：“谢谢。”
“祈求你原谅的小把戏罢了，”张今樾在碗里放了把汤匙，很是坦诚，“晾一会儿再喝？可能有点烫。”
孟春咬着果冻，似乎有些不赞同他的话。
片刻，她到底还是说：“说不上是原谅，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闻言，张今樾看了她一眼。
同过去每一次的眼神都不一样。
像是积压很久的情绪，终于冲破桎梏，挣扎着冒出了尖，得以窥见天光。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嗡——”
突如其来的振动声，唤回了两人渐飞渐远的理智。
是张今樾的手机。
孟春近乎慌乱的收回视线，将早已空了的果冻丢进了垃圾桶。
发出一声闷响。
以前总听祈盼戏称，她和赵勉第一次接吻是用眼神。
当时的孟春没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有些懂了。
就在刚刚。
她好像被张今樾吻了一下。
……
……
打字间隙中，张今樾抬头看了一眼。
语气依旧自然：“甜吗？要不要喝水？”
孟春没他那么从容，紧着嗓音回了句：“还好。”
“咔嚓。”
手机锁屏。
张今樾随手丢到一边，卷着衣袖起身，“晚饭吃点清淡的？”
注意到他的动作，孟春不怎么确定的问：“你做吗？”
“我做怎么了，”张今樾睨了她一眼，“不敢吃？”
这语气倒是有点张柯特的影子了。
熟悉感作祟，孟春同样玩笑回答：“万一食物中毒了呢。”
“良心餐饮，包售后。”张今樾摘下围裙，在她面前停下，“帮我系上？”
孟春手一抖，叉子上本就摇摇晃晃的秋梨径直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抽了几张纸，想把那块梨捡起来。
张今樾却快了一步，他随手捡起那块梨，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很顺手地接过她手里的纸，擦了擦指尖，又擦了擦地板上的水渍。
“一会儿再拖一遍，小心点别滑倒。”
孟春没接话，默不作声地拿起了那件围裙。
张今樾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很是顺从地低头。
细绳擦着他的耳朵滑过，落在了脖颈上。
孟春低着头没看他，只说：“转身。”
张今樾很是配合。
两根细长的软绳在他腰间忽地收力，打结动作间，有温热的触感时不时擦过他的腰。
张今樾突然有些后悔。
他甚至没听清孟春在他身后说了什么。
“我说，”系好围裙，孟春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汤匙搅了搅鸡汤，“你本人好像和张柯特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张今樾拎着桌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大口，才继续说：“不都是我吗。”
“说不出来，”孟春动作再次顿住，“那瓶好像是我的。”
张今樾低头看了一眼，瓶中只剩小半瓶水。
他没拆封的那瓶安稳的立在一旁。
嗓子好像更干了。
他沉默几秒，忽地垂眸。
一坐一站间，两人的视线再次碰撞。
孟春心里一颤，刚褪下的心悸感再次席卷而来。
“啪嗒。”
汤匙落回碗里。
孟春趁机低头，重新握上勺柄。
手却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其实都一样。”
张今樾冷不丁的开口。
孟春搅动的动作停了一下。
听到他继续说：“张柯特追女孩子时，也会是现在这样。”
……
……
鸡汤的分量足够，张今樾只简单做了两道菜。
孟春全程低头喝汤，能点头绝不开口，能一个字解决就不多说第二个。
直到她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孟春看了一眼，同样的时蔬炒虾仁，差不多的卖相。
见她发起了呆，张今樾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不会真食物中毒了吧？”
孟春忽然开口：“渠大夫住哪儿？”
“渠老头？”张今樾一脸莫名，“他住诊所那边，怎么了？”
诊所和生活区不算远，但总归还是有段距离。
以及，他们虽在二楼，但要想从窗户那儿送上来什么东西，也不太现实。
更何况，无论是案板上切菜的声音，还是油烟机转动的声音，又或者是张今樾稍显慌乱但还算熟练的炒菜动作，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两盘菜确实是张今樾做的。
——包括她之前发烧时，他送来的那个饭盒。
几乎是一样的味道。
孟春突然有些语塞。
原来是在这么早之前吗。
“不舒服吗？”张今樾放下筷子，探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
孟春没躲得及，温热的手背已经贴上了额头。
她有些僵硬的没敢动作，只说：“没有。”
待张今樾退回去后，孟春低着头，说出自己的决定：“有个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霎时安静。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不言而喻。
半晌，张今樾问：“去哪儿？”
孟春：“她住邻市，叫我过去陪她玩两天。”
张今樾若有所思地点头，语气平静的丢出一句话：“不是躲我？”
……这确实是孟春找上梁珞琴的原因之一。
毕竟今天闷头砸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没办法在得知了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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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她这件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他家里借住下去。
这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了？”
车内挡板早已升起，梁珞琴双腿交叠，饶有兴趣的八卦起来，“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孟春能坦然的对她承认心事，不代表她能同样坦然的面对张今樾。
尤其是，她在今天，在刚刚，才得知了他的名字。
“懂了，你在怨他。”梁珞琴顿时了然，“你觉得自己被隐瞒的太久了。”
孟春看着窗外渐渐陌生的风景，没接这话。
怨吗。
肯定是怨的。
任谁被瞒了这么久，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但我听着很爽诶。”
孟春一顿，颇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欲言又止：“爽什么？”
“一个人自甘堕落的当起了替身，只为了接近你，每天都在坦白和继续享受之间挣扎不已，”梁珞琴啧啧叹声，兀自品了半晌，唇角不自觉上扬，“爽死了好吗。”
孟春沉默半晌，果断转过身去闭上了眼。
她就不该对梁珞琴抱有期待。
梁珞琴住的地方在邻市的市中心，车辆行驶一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她从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住的酒店都是顶楼套房，两室一厅，孟春刚好可以搬进另一间卧室。
但她拒绝了。
梁珞琴也不勉强，她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互帮互助关系，并没熟识到能同住的地步。
孟春今天刚摔了一跤，只简单洗漱了一遍，躺在床上后，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果然有很多条未读信息。
于小曼，卢岱，徐主任……
还有张医生。
前者大多是对于她伤势的关心。
至于后者——
【张医生：到了给我回个信息。】
【张医生：还没到？】
【张医生：这么远，去哪儿了？】
【张医生：不能回北城了吧？】
【……】
最新一条信息发送于两分钟前。
【张医生：不想理我？】
孟春戳着屏幕回复：【到了。】
顶端的张医生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孟春扯着被子遮住下巴，指尖攥着被角，硌的指尖隐隐作痛。
只是，聊天框里迟迟没有出现新的消息，备注也不知何时也变了回去。
孟春渐渐松了手，心不在焉地刷起了短视频。
视频内容节奏快、内容紧凑，她一个出神的功夫，就略过了一段剧情，只能返回去再看一遍。
一个不到两分钟的视频，她看了足足五分钟。
而后，中止。
——有新的未读消息。
孟春视线一顿。
顶部的弹窗一闪而过，短视频依然热闹的响着，她又错过了一个剧情点。
弹窗再次出现，存在感极强的横亘在屏幕顶端。
她点了进去。
【张医生：好好休息。】
【张医生：晚安。】
孟春抿了抿唇，回了个“嗯”。
折腾了一天，她确实有点累了。
但总归是刚得知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孟春睡得不算踏实。
深夜，她被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屋里只留着几盏线性灯。
孟春摸索着去桌边倒水。
一抬眼，才看到外面正在飘雪。
手机忽地振动，弹出一条信息。
是一张下雪的照片，以及——
【张医生：初雪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