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回到老宅后,李落河很想直奔隔壁,但最终理智控制住他,跟着路泱回了自己家。

    李峻荣早早在客厅等着,看见李落河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才松了吊了十天的气。意识到爷爷这几天为自己担惊受怕,李落河愧疚地在他跟前乖顺认错:“爷爷,让你操心了。”

    来来回回检查一遍,确认心爱的孙子没有任何问题,李峻荣才放松不少,不禁想怪李落河做事为什么这么不仔细,连被人算计都没防住,最后却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人没事就好。”李峻荣看见落河脸上的疲色,拍拍他手,“快上去休息,这些天在里面肯定不好受,好好养养精神。”

    路泱也认同李峻荣的催促,李落河见此留下一句“我先上去了”便上楼。

    房间有阿姨每天打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反锁上门,李落河没有休息,而是在门边站了一会,抬步走上阳台。

    陈家后院和往常一样,只有花匠在打理绿植,二楼的某个房间窗帘紧闭,不透出一丝光亮和缝隙,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

    陈峙会在里面吗?

    说不清为什么,李落河固执地等在阳台,抱着某种隐秘的期待看着没有拉开的窗帘。

    半晌,李落河意识到现在的行为有多令人发笑,转身回了房间给陈峙留言,随后拿上衣服进浴室洗澡。

    在看守所的日子没休息好,李落河洗完澡躺在床上,很快就在熟悉安心的环境里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久,但后半夜他一直睡不安稳,反复惊醒又沉睡好几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彻底醒来。

    时间不算早,李落河洗漱完准备找他爸妈商量这次被诬陷的事,开门正好碰见在二楼走廊打扫的阿姨。

    阿姨道:“李先生您醒了,先生和太太在楼下等您。”

    “知道了。”

    李落河下楼时翻看了手机,一晚上过去,陈峙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安静得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他想再打个电话过去,却被楼下瞧见他的路泱打断:“落河,你醒了。”

    转过楼梯角,客厅的情况一览无余。

    看清有哪些人,李落河表情微沉,顿了顿后收起手机,坐在了路泱和李绅身边。

    今天的李宅十分热闹,偌大的客厅里挤了七个人,每个都是李落河认识的。

    “爷爷,陈叔。”李落河落座后跟他们问好,完全忽视了正中央跪着一脸担惊受怕的沈立山和另一边神色阴沉的李尚星。

    李峻荣反应正常地颔首示意,陈远山点了下头,而后飞快别开眼,不着痕迹地避开和李落河的视线相触。

    最重要的人到了,李峻荣沉声开口:“落河,说到底这是你的事情,要怎么解决你自己决定吧。”

    沈立山一抖,立马惊恐地看向李落河。

    看他这样子,李尚星心狠狠一沉,知道这人铁定是管不上用了。路泱今天特地把他也叫来,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准备跟他算账。

    沈立山这个蠢货,人在国外都能被陈家的人抓回来!

    想到这,李尚星阴鸷的眼珠在陈远山身上转了一圈。

    ……陈家,肯定是陈峙要求陈远山插的手。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沈立山还顾忌自己妻子儿子的人身安全,不会做把他说出来这种蠢事。

    李落河前倾上身,淡淡瞥了眼李尚星,随后盯着地板上跪着瑟瑟发抖的人,平淡开口:“沈立山,看见我出来了,意外吗?”

    沈立山不敢说话,低头悄悄往李尚星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收到对方饱含警告的目光,心中瞬间只剩一片灰败。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毛头小子。

    在场众人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李绅和路泱早已猜到内情,脸色难看,碍于李峻荣还在才都没发作。

    李峻荣和陈远山则看了一眼李尚星,没有开口说什么。

    李落河问:“货船的事,你自己交代还是我让你交代?”

    回国的路上,沈立山在陈家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听言一张老脸直接白了,看着李落河不似作假的神色,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他暗地咬牙。

    李尚星,你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沈立山硬着头皮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

    闻言,李落河有一瞬的讶异,本以为得上点手段才能让沈立山开口,没想到后者这么快就要松口。

    旁边同样听见话的李尚星背脊一僵,瞳孔紧压,骤然意识到不对,低头快速联系花重金雇佣的保镖。

    但平时随叫随到的保镖,偏偏今天迟迟没有回复。

    几乎瞬间,李尚星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发出一阵阴冷的笑。

    好,他还是太小看沈立山了,居然能买通他身边的人提前把家里人转移走。

    意识到现在的沈立山大概已经和李尚星离心,李落河压力小了点,依然冷着脸道:“那照你的意思,想害我的另有其人?”

    沈立山冷笑:“我们无冤无仇,没必要害你这个李家少爷,那想害你的当然就是别人。”

    提到这个,沈立山就无比后悔,痛恨两年前因为偷懒意外暴露把柄的自己。

    两年前,沈立山在宁海市开始做走私生意。因为怕被警察抓到,他每次走私的量小,严格控制次数,虽然利润不高,但胜在风险小,不容易进去。

    但也因为次次都成功,沈立山逐渐放松了警惕。

    有次替人走私枪支,对方出了问题迟迟没有打款提货,本来应该将货先找个隐秘仓库放着,但沈立山嫌麻烦,直接租用了码头的仓库。

    对方一拖就是两个多月。

    那段时间有个小公司想联系他合作,但沈立山的胃口已经被走私生意养大,看不上这点蚂蚱肉,便没有理。

    谁知没过多久,一个年轻人找到他,直接甩出一叠照片。

    那时的李尚星才上大学不久,脸庞透着刚成年的青涩,但威胁起人来却十分狠辣:“简直是意外之喜啊沈总。”

    他似笑非笑:“听闻沈总货压在码头,本想看看能不能帮到沈总,好让您青睐一下我们小公司。谁知道沈总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卖的东西我们常人想都不敢想。”

    照片看得沈立山心惊肉跳,他勃然大怒道:“你私自进我的仓库?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

    李尚星做出随你的姿势:“那沈总去吧,看看是我私闯的罪名更严重,还是走私枪支这种事更严重。”

    他点点照片,眼里尽是嘲讽。

    沈立山冷汗冒了整头,这些枪够一个人在牢里待到死,他就算再蠢也知道万万不能惊动警察。

    照片如同悬在脖子上的利刃,沈立山才意识到自己犯懒选择码头仓库是多么愚蠢。

    惊骇过去后,沈立山逐渐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看来沈总还是聪明。”李尚星想了想,把照片收回去,笑道,“沈总也不必太担心,我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那天李尚星离开,沈立山立马着人去查他,没想到查出来对方的背景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东晟集团。

    之后他计划先逃出国,但刚有动作,李尚星就发来加密文件,明言警告他。

    “再有小动作,这些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在宁海公安局。”

    无奈之下,沈立山只能胆战心惊地继续待在宁海。

    但两年里,李尚星从来没联系过沈立山要求什么,以至于沈立山已经快要忘记这个威胁。

    直到不久前,李尚星找到他,要求替他办件事。

    李尚星说:“事成之后,我会立刻安排人送你到澳大利亚躲几天,之后办好新证件,再把你送到纽约和老婆孩子团聚。作为交换,当初的底片我会完全销毁,你曾经走私枪支的事,不会有人再知道。”

    李尚星强行带走了他的妻女,并且像模像样地给了沈立山三天考虑时间。

    “我知道你不简单,背后有东晟集团撑腰。”沈立山恨恨看着李落河道,“你们内斗,偏偏要搭上我,以为我是什么软柿子吗。本想拿到新证件就脱身,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致雅的人插一脚,算老子失策。”

    沈立山指着李尚星大声道:“不是想知道是谁陷害你吗,就是他!都是他威胁我做的!”

    李尚星立刻站起来反驳:“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

    对方果不其然翻脸不认人,沈立山冷笑着:“我和他素不相识,他在津市我在宁海,我为什么要陷害他,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李尚星牙都要咬碎,“说是我干的,你有证据吗?”

    两个人在狗咬狗,李落河静静看着他们互泼脏水。李峻荣脸色在沈立山指出李尚星那一刻就没好过,路泱和李绅更是气到脸色发红。

    走私枪支弹药,这种重罪,弄不好就要在局子里待个十年八年。

    谁能想到李尚星对他的哥哥会这么狠?

    终于听累两个人的争吵,李峻荣重重一拍桌子:“够了!”

    沈立山霎时噤声。

    看来沈立山今天是势必要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李尚星转向李峻荣:“爷爷,他完全是污蔑,连证据都没有,就是想把我拖下水!哥以前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他!”

    “你也知道落河以前对你不错!”路泱压制着怒火,冷冷道,“还真是奇了怪了,屋里这么多人,沈立山上来就先污蔑你。”

    李尚星回怼:“谁知道他是不被别人收买特地污蔑我,你说呢大伯母?”

    不待路泱回答,沈立山抛出一个炸弹:“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

    李尚星猛地回头。

    看清李尚星错愕的表情,沈立山才感觉报复成功的快感漫上来:“毛头小子还想跟我斗,当初你来找我商量,我可是录了音的。”

    路泱立马问:“录音在哪?”

    “被我藏起来了。”沈立山道。

    本来留着打算等他安全了,再寄给李家人,被李尚星威胁了两年,怎么也要送点礼物,不成想现在成了他的底牌。

    沈立山以此做砝码:“我可以把录音给你们,你们也可以把我交给警察,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完,沈立山看向了李峻荣,这件闹剧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

    李峻荣沉思片刻,看向了李尚星,后者似乎想再辩解,但顾忌到不知沈立山话里证据的真假,只得阴沉沉地闭上嘴。

    至此,李峻荣心里已经彻底明白,他问:“你想干什么?”

    沈立山道:“我儿子老婆被我找人藏起来了,只要你们放过他们母子俩,我就把录音给你们,然后去警局自首,指控李尚星。”

    沈立山知道陈家的人正在搜寻他的家人。他已经被抓住,李家不可能好心放过他,他只能这样保下无辜的老婆孩子。

    路泱本也没打算将沈立山的妻子女儿牵扯进来,这个条件完全没有压力,怕李峻荣不忍心,她赶忙对李峻荣道:“爸,落河因为这件事受了不少苦……”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峻荣气李尚星陷害手足,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孙子坐牢,但这件事受伤最深的毕竟是李落河,想听听他怎么想。

    听完这群人的话,李落河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早就想清楚了,要怎么处置李尚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况且他了解他的爷爷,心肠软,不可能真的亲手把李尚星送进牢里。

    在场人都看出李峻荣的动摇,李落河按住路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说道:“爷爷,毕竟兄弟一场,我不忍心看李尚星一辈子毁于一旦,但让我就这样原谅,我也做不到。”

    沈立山闻言惊愕不已,怀疑这人是不是拘坏了脑子,李尚星明显要把他往牢里送都能放一马。

    李落河话语之间已经让步,李峻荣便看向李尚星。

    知道这是李峻荣给他的机会,李尚星不再像之前一样嘴硬,低着头看似诚恳地道:“……爷爷,我知道错了。”

    此时,一直在边上看戏默不作声的陈远山开口道:“李叔,虽然落河这么说,但李尚星这种人心思太阴毒,完全没有考虑到东晟集团会受到的影响,他再留在东晟怕是不方便。”

    说完,他看似随意:“阿绅,我记得李硕现在还在美国那边,没有回国?”

    反应过来陈远山的暗示,路泱在心底权衡,沉思两秒后坐了回去,李绅嗯了声:“老二一家人的确在美国。”

    李尚星掌心用力嵌出甲印,但也不敢多话。

    沈立山心重新吊起来,要是李家只是把李尚星送出国,那后者必然会报复他家里人,他赶紧道:“难不成你们要让李落河背下走私枪支弹药的罪名吗?”

    路泱冷声:“武器军火都是你的,和落河有什么关系?”

    “收货人可是李落河!”沈立山道,“你们要是不能保障我老婆孩子的安全,我就向警察咬死是他找我□□买子弹,都别想把他摘出去!”

    李落河脸色也冷下来,还没开口,话就被内心已有决断的李峻荣接过去:“我可以保障你家人的安全。”

    沈立山根本不信:“放屁!你想袒护李尚星,谁能保证他不报复我老婆他们,姓李的你别跟我玩这套!!”

    “我会把他送去美国,让他父亲好好看管教育。”李峻荣沉声道,“然后着人将你的老婆孩子送去欧洲。条件是你必须把录音销毁,然后去警局自首,把落河摘干净。”

    沈立山难以置信:“你想推我出去,保全你两个孙子?”

    李尚星紧跟着抬头:“爷爷,我不去美国……”

    李峻荣抬手止住李尚星的话,对沈立山道:“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就都不能保证了。”

    沈立山被李峻荣话里的威胁震住,凭借东晟集团的力量,他知道这肯定不是玩笑。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沈立山恶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咬牙答应:“行!”

    李峻荣问:“落河,爷爷这样处理,你觉得怎么样?”

    李落河垂眸,乖顺地点头:“您决定就好。”

    听话的样子让人心疼,李峻荣内心愧疚,也只能从其他地方弥补。

    他打电话叫来外面的人把沈立山带走。

    李尚星还想挣扎:“爷爷,去美国的事我觉得……”

    “你闭嘴!”李峻荣厉声呵斥,“我看你是在国内野惯了,都算计到自家人头上!必须让你爸好好管教一下!跟我去书房!”

    李峻荣从没在孙辈面前发过这么大火。

    出国的事大概已经无法转圜,李尚星内心有无数气和不甘,也只能尽数咽回肚子,深吸一口气跟着李峻荣去了书房,准备好接受训斥。

    客厅很快只剩李落河他们四人。

    送走李尚星的目的达成,陈远山也不便久留。

    抓沈立山这事他废了不少精力,李绅由衷感谢他:“远山,这次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了。”

    “我们两家人不用说这些。”

    陈远山起身,看起来像要走。

    李落河跟着起身,叫住他:“陈伯伯,陈峙……”他顿了顿,换了个问法,“听我妈说陈姨病了,现在怎么样?陈峙……照顾得还好吗?”

    陈远山脚步不易察觉地僵住,扯出一个和平日相差无几的笑:“还好。”

    想到病了一周多,路泱关心道:“见薇还好吧,我之前约过一个国外的理疗师,效果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一瞬间,陈远山脑中闪过灵光,他瞥了眼李落河,只用几秒时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冲路泱笑笑,感谢道:“不用,前几天和见薇商量了一下,我们一家人决定尽快移居国外了。”

    移居?

    在场三人都错愕地看着陈远山。

    移居,国外?李落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又或者自己不认识这四个字。

    陈家要移居国外,为什么陈峙没告诉他?

    李绅反应过来,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那你们的公司……”

    陈远山叹口气:“见薇病得突然,我和小峙都不放心,去国外正好修养修养身心。而且我打算闯一闯国外市场,以后少不了长期待在国外,不如就直接移居,国内留批人做运转就好。”

    路泱觉得太草率,皱眉:“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你们准备去哪个国家?以后还回国吗?”

    旁边的李落河表情已经一片空白,陈远山故作没看见,答道:“去加拿大,以后有时间会回国看看你们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基本不会再回来了。

    李落河用力掐了下手指,报有一丝渺茫希望沙着声音问:“陈叔……加拿大,只有你跟陈姨去吗?”

    既然要去国外,国内公司最好的方案就是交给陈峙,虽然年轻但至少是自家人,放心。

    路泱和李绅都这么想,然而陈远山却摇头:“小峙也去,加拿大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多,他这两天要带着见薇先去,我等国内安排好了再跟他们汇合。”

    就这两天……李落河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话了,接下来路泱李绅跟陈远山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能看见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没听清。

    陈峙要移居,还就在这两天,而他竟然不是从陈峙嘴里得知的?

    脑中一片混沌,李落河觉得荒诞。有什么比男朋友已经要出国,自己却才知道更可笑的事。

    送走陈远山,李落河凭借肌肉记忆回到卧室,在阳台呆呆看着已经看过二十多年的窗口,毫无动作。

    李落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满脑子都是陈远山说的移居和难以置信。

    不知吹了多久的夜风,对面原本暗着的窗户突然亮了,灯光照进李落河眼底,刺激得他回过神。

    在这干等着什么用都没有,李落河反应过来霍地起身。

    他要亲口听陈峙说,陈峙说过,什么都不会再瞒着他。

    快步返回室内,刚进去就听见手机在床上响,李落河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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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赫然是消失已久陈峙的来电。

    怔了两秒,李落河赶紧接听。

    对面传来许多天没听见,让李落河惦记又想念,略微焦急的声音:“落落,你回去了吗,怎么样,没事吧?”

    几乎是瞬间,李落河眼睛框不住往下流的热泪,刚刚要质问的话全都忘了,此刻只想多听听陈峙的声音,哽咽骂道:“陈峙你他妈混蛋!整整十天,你看都不看我一下?好不容易出来了,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消息,你他妈数过吗?”

    陈峙语气里满是歉疚:“对不起落落,我这几天有其他事耽误了,不是不想去找你。”

    知道陈峙口中的事是照顾陈见薇,但李落河不能理解为什么连电话都不回一个:“又是道歉又是道歉,我很缺你一声对不起吗!”

    “落落,别哭。”陈峙心疼得不行,“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陈峙一自责,李落河心里的火气就发不出来,不知不觉散去。

    听陈峙温柔耐心地哄他,李落河渐渐不哭了,哭完又觉得丢人,便闭着嘴不说话。

    陈峙留意着他的动静,柔缓道:“落落,别生气了。”

    李落河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被哭哑:“你怎么今天才给我打电话。”

    这次陈峙不仅没回答,还沉默了很久,久到李落河都疑惑时,他才开口,声音比刚刚沉了许多:“落落,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一句话提醒了李落河刚刚忘记的事,移居国外四个字突然跳进脑海。

    李落河手指收紧,屏住呼吸许久,哑着声音小声开口:“……什么事?”

    陈峙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阳台亮着的灯光,手掌附在冰凉的玻璃上,张了张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他没说话,李落河就一直等。在窒息的沉默中,李落河手指节捏得几乎泛白。

    半晌,陈峙垂下眼,慢慢转过身背对着窗户,艰涩地开口:“落落,你能不能等我几年?”

    有那么几秒,李落河的脑内完全停止思考,直到大脑将陈峙的话拆开组合不知道几次后才机械开口:“等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不要是出国,不要是加拿大,不要让他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

    “我很快要出国,去加拿大,不会很久,你能等等我吗?”

    耳边极度安静,安静到陈峙能听见自己紊乱不清的心跳。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多突然,也知道要求有多过分,但他只能这么做。

    良久,李落河问:“什么时候?去多久?”

    “后天凌晨的航班,去……”陈峙犹豫了,“给我三年,好不好?”

    “陈峙。”

    时间、地点,全都和陈远山说的一模一样,李落河气到极点,又喊了一声,“陈峙。”

    他字字清晰难以置信地问:“失联整整十天,你给我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要出国,去隔了一个大洋的加拿大,还要让我等你三年或者更久,是吗?”

    对面寂静无声,无人回答。

    李落河重复一遍:“陈峙,是吗?”

    陈峙嘴唇紧抿,手垂在身侧握成一个拳,半晌才强逼着自己发出一声嗯。

    太可笑了。

    李落河心口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难过,恍惚道:“你要出国……我的男朋友要出国这么多年,这件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听出他声音不对,陈峙赶紧道:“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

    “不行!”

    情绪瞬间被点燃爆发,李落河近乎歇斯底里地打断:“我不准我不准!陈峙!我不准你出国!”

    现在陈峙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他总是骗他,关于陈峙的事,他为什么总是最后才知道?

    上次是被李尚星告知,这次是被陈远山告知,陈峙为什么总是骗他。

    如果不回来了呢,如果这句三年又是骗他的呢?

    李落河不敢赌,他也不愿意赌。

    “我不同意!出国你想都不要想!”李落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同意四个字。

    陈峙喉间哽住,低声有了近乎哀求的意味:“落落,就这一次,你等等我,好不好?”

    “不好!”李落河放出狠话,“陈峙,你要是敢出国,我们就分手!”

    分手二字一出口,气氛瞬间凝滞。

    从十八岁那年算起,他们在一起快四年,吵过闹过,但分手这个字眼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之间。

    李落河以为只要摆出分手,陈峙就能明白他的难过和不愿意,就能放弃出国。

    但陈峙在窒息般的沉默过后,仍旧沙哑着继续说完刚刚的话:“落落,等那边结束,我就尽快回国,不会让你等太久……”

    呆立在原地良久,李落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峙宁愿分手,都要抛下他出国……

    李落河颤着声音,绝望迷茫地质问:“陈峙,你要跟我分手吗?”

    陈峙:“不是要和你分手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李落河手脚冰凉,声音发着抖,“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

    “没有抛弃你。”陈峙没有说出原因,话语仍旧艰难,“落落,我不需要太久,只要三年……”

    “不可能!”李落河几近崩溃,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不会等!陈峙,你只要敢出国,我们就分手!我不会等你,一天都不会!”

    “落落——”陈峙刚喊出李落河的名字,电话就被骤然掐断。

    手机掉在脚边,李落河背靠着墙,一点点下滑到地板上,靠在墙边缩成一个团,无声地流着眼泪。

    脚边震动不停,屏幕上陈峙的备注反复跳动,李落河一眨不眨地看着,没接。

    连续不断的来电在一个多小时后才完全停止,李落河捡起手机,看着陈峙消息界面顶端显示的正在输入,内心无声地请求着。

    求你了陈峙,别走,求你了。

    正在输入持续了几分钟后消失,李落河没收到任何消息。

    之后陈峙的消息框就如同昨天一般安静下来。

    李落河睁着眼等了一夜,直至等到手机没电关机,陈峙的电话没有再打来过。

    期间他去了几次阳台,对面窗户的灯也没再亮过。

    一整天,李落河没有离开自己的卧室,路泱来了几次都被他以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饭也没吃几口。

    外面的太阳升起又落下,等到月亮再次现身,李落河给手机充电开机,靠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在等陈峙的消息。

    他想等陈峙跟他说,落落,我不出国了,然后跟以前一样哄他,让他不要生气。

    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李落河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多,他的手机才终于响起。

    心如死灰地看着来电,李落河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起。

    今天到加拿大的直飞航班在六点钟,现在这个时间从老宅出发到机场,正好赶六点的飞机。

    接通的那刻,两边都沉默着,没有人开口。

    很快,陈峙那边传来个中年人的声音:“陈先生,我们现在走吗?”

    “稍等。”

    陈峙终于开口,半晌喊了声:“落落。”

    李落河看着手上翻出来的照片,眼神放空:“你还是要走,是吗?”

    “我发誓,只有这一次,我一定会回来的。”

    静默中,李落河道:“陈峙,我说过,如果你走,我不会等你。”

    凌晨气温低,陈峙站在路边,远远看着李家的铁门,握紧了车门把手:“我……”

    “嘟嘟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陈峙僵硬地站在那,良久没有动作。

    司机等了一会,小心出声:“陈先生,我们该走了,太太还在等您。”

    “嗯。”陈峙最后看了一眼两栋宅子,转身上了后座。

    车子很快起步,扬尘而去,将这片宅子甩在身后。

    时间一分一分增加,数字慢慢从四走到六时,东方太阳现身,天边显出一点金黄。

    李落河动了动手指,拨出了电话。

    航班起飞了,电话打不进去,陈峙做了他的选择。

    关机提示音冷冰冰地重复了两遍才结束。

    李落河撑着床起身到阳台,迷茫地看了会黎明饱含生机的色彩,将手中二人笑得比阳光更灿烂的照片对准了东南方向冉冉升起的太阳。

    “咔哒。”

    火光一点点舔舐相纸上的人脸,纸灰还没落地就被一阵风带走。

    那天的日出太美好了,李落河偶尔想起时,也只觉得:四月,真是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他拥有过很多这样的四月,可惜时光就如同那天凌晨陈峙的离开一般。

    仓促,又如风。

    以至于李落河没留住,也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抓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