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已经安静许久,路泱板着脸,气在心头不想说话,好半天才端起桌上的杯子灌口水缓气,她借由喝水的动作松弛面颊肌肉,开口确认:“小谢,你刚刚说你要退婚?”
谢瑾两手交叠,长发垂在胸前,低着头很惭愧:“伯母,对不起。当初您找上我的时候,我的公司正处于关键阶段,答应订婚是为了解燃眉之急。我知道这样过河拆桥不好,但是……”
“行了,停。”路泱强硬打断她,“所以现在利用完我们家,公司没事了,就要退婚?”
路泱感觉自己听到个莫大的笑话。
谢瑾低垂着眼,姿态放得极低:“对不起伯母……”
路泱语气冷下来:“谢小姐还是称呼我为路女士吧。”
谢瑾微不可察地停顿,还是继续说道:“伯母,我知道您生气,订婚以来您对我的好我也都清楚。但我和落河没有感情,订婚只是迫于现状,这样的婚姻以后也不会幸福。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您把我当做女儿一样疼,所以您怪我完全能理解,但是伯母,就算您以后生气不想再见到我,谢瑾也会把您当做母亲一样尊敬。”
路泱面色在谢瑾诚恳地说后面的话时有松动。
不可否认,路泱当初在那么多津市千金里选择谢瑾,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怜爱这个母亲早逝、小三母子登堂入室的女孩。
但生气也是真的生气,路泱脸色依旧不好看,沉默片刻后,扬声道:“管家,送谢小姐出去。”
谢瑾离开后,路泱叫来一旁打扫的阿姨,扶着额头:“把落河从楼上叫下来。”
阿姨收到后上楼去找,在卧室门口敲了一会都没动静,正当她想再敲时,身后的门开了,李家的客人正站在门口冲他笑。
陈峙叫停阿姨:“落落不在卧室,怎么了吗?”
以为吵到客人,阿姨局促收手:“路太太让我上来叫李先生下去。”
陈峙点头:“我去叫,你去工作吧。”
阿姨同意了,转身下楼。
等人离开视线,陈峙走到二楼的书房前,礼节性敲了下,然后打开门。
开门的瞬间,里面传来“砰”的一声。
李落河手底下按着东西,皱眉:“干什么?”
陈峙往李落河手下看了一眼,黑色长方皮质,像本相册,他以前好像没见过。
察觉到陈峙视线,李落河侧身挡住,将相册卡进一旁的书柜里,语气不大好:“你进来做什么?”
陈峙不答反问:“你在看照片吗?”
“关你什么事,出去。”李落河嘴角下压,“这是我的书房。”
这个表情代表着他现在十分不耐烦。
陈峙往后一步退到门口,不再问那本相册,笑了笑:“路姨找你,可能是谢瑾的事。”
“哦。”
走出书房,李落河带上门,刚想往楼下去,余光瞥见陈峙对着书房门若有所思,他停住脚步,出言警告:“这是我的书房,外人不要随便进。”
陈峙眨了眨眼,刚才的好奇和探究瞬间消失,他走到李落河身边,道:“嗯,我们一起下去。”
相册有落落不想让他看的东西。
刚到客厅,李落河就看见路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他下来也只是冷冷给个眼神,一言不发。
知道少不了被问,李落河一声不吭地坐在了一边。
陈峙反而笑着跟路泱打了招呼:“路姨。”
路泱脸色缓和了些,勉强笑了下:“小峙,今天不去公司吗?”
陈峙说了句不去,路泱应了声,没问其他的。
本以为陈峙是顺路一起下来,没想到他直接坐到了李落河对面。
李落河等了一会,看陈峙没有起身的意思,直接开口赶人:“你走开,我和我妈有话说。”
陈峙没有丝毫自觉,看向路泱:“路姨,我要走吗?”
“那不是废……”
李落河一句话还没说完,路泱本来就生气,现在看李落河说什么都不顺眼,加上她也没把陈峙当外人,直接生硬打断李落河:“小峙想待在这就待,你还把人赶走?”
李落河一噎,顿时有点烦躁,点点头:“行。叫我下来干什么?”
“谢瑾退婚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路泱直起背,说起来就生气,想清楚后十分肯定,“她今天来,你们早就商量过了。”
李落河双手抱胸,继续点头:“是。”
倏地起身,路泱秀眉蹙起,难以理解:“我费了多少力气帮你物色,订婚宴上,津市多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说退就退,你们把它当做儿戏吗!”
本想把事情推到谢瑾身上就行,但路泱反应比预想大太多,李落河意识到得把事情解决彻底一些。
他啧了声:“妈,我和谢瑾一点感情都没有,结婚现实吗?”
“怎么不现实。”路泱说,“这个圈子里多少都是联姻过来的?”
李落河往前坐了点,很无奈:“我能找一个我爱的人,为什么非要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在一起。”
他拉着路泱的手,像个小孩一般:“妈,你和爸是自由恋爱,你忍心看你儿子被商业婚姻捆绑吗?”
李落河小时候做了错事,为了避免被路泱惩罚,就会像这样跟她撒娇,效果明显。
现在李落河长大了,同样的动作依旧有效,路泱心软了一块,但还是皱眉:“什么捆绑,和谢瑾结婚哪里不好?”
“哪都好。”见路泱有所松动,李落河笑笑,“但是我不喜欢啊。”
闻言,路泱沉默下来。
大多数时候,路泱对李落河要求严格,内心对他有个必须要达到的标准。但从小到大,如果李落河真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时,路泱最后都主动退一步,满足他。
半晌,路泱甩开李落河的手,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重新坐回去:“你现在老大不小了,你爷爷也最关心你的婚事……”
才二十六岁哪里就老大不小,李落河知道这是路泱已经心软的征兆,趁热打铁:“但结了婚不幸福的话,结再早有什么用,现在社会上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多了去了。”
路泱沉默着不说话,李落河正准备再多说一点时,一直没开过口的陈峙道:“路姨,结婚的事情还是落落喜欢最好,毕竟是他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李落河瞥了陈峙一眼,难得地没有反呛。
被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劝,路泱听得头大,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催落河结婚,是想让落河过得好,硬逼着找个他不喜欢的老婆,反而适得其反。
“行了。”路泱颇为头疼地抵着额头,“你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吧,我催你也没用,别让我临入土了还报不上孙子就行。”
李落河大大抱了路泱一下,笑得开心:“谢谢妈。”
心里却在想,孙子可能真的抱不了。
退婚的事情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解决了以后的催婚问题,李落河心情不错,坐着又陪路泱聊了好一会。
李落河道:“妈,明天我就回我自己那,不在老宅住了。”
知道年轻人喜欢自己住,路泱没有阻拦:“随你,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提起这个,路泱想起来关心别人:“小峙,你们宅子的翻装进度怎么样了?”
陈峙咬了口阿姨切好的苹果,说:“都还正常。”他状似无意,“落落这两年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住了吗?”
听出陈峙在变相打听,李落河不爽地给了个警告的眼神。陈峙完全不理会,好奇地等着路泱回答。
路泱说:“毕业后他就搬走了,平时住在二环那边。”
路泱说了个地名,陈峙听完才自然地转开话题,聊起其他事。
眼见自己的住址被陈峙明目张胆地套出来,又不能现场发火,李落河忍了忍,看到陈峙的脸就想发火,没待多久就道:“你们聊,我上去收拾东西。”
阴魂不散,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落河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嘱咐管家让人把东西送到他那,李落河开车离开,在他们三人的群里发了句:我回来了。
这是继上次尹济和黎阑把李落河交给陈峙后,李落河第一次搭理他们。
那两人马上出来回应。
【黎阑:什么时候?不是,你总算舍得搭理我俩了啊!】
【尹济:那明天聚聚?】
把车停到车库,李落河收起钥匙,一边等电梯一边回。
【李落河:为什么不搭理,你心里没数吗。】
【李落河:后天吧,明天没空。】
【黎阑:都怪姓尹的,他把你交出去的。】
【尹济:?】
三个人在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拌了几句嘴,定好后天在尹济的会所相聚,李落河嫌黎阑幼稚,不再搭理他们。
李落河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私密性极强的高档公寓,一梯一户的大平层,一栋一共六户,李落河住第五层。
电梯从一楼下来,门开时有个打扮时髦的女郎在里面。
看见李落河,女郎惊讶地诶了声:“你回来啦,一个多月没见你,还以为你不住这了呢。”
李落河抬头看清女人的脸,认出这是自己楼上的住户。他们之前经常在电梯里遇见,女人是个自来熟,二人偶尔会聊两句,李落河对她印象还算不错。
进入电梯,李落河礼貌回应她:“没,回我爸妈那待了一段时间。”
女人了然,寒暄几句,她突然想起什么,趁机问:“对了,你身边有朋友想要这个小区的房子吗?”
李落河摇摇头,好奇:“你要搬走吗?”
女人摆弄着头发,有些纠结:“是呀,之后这边估计就不来住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卖出去。”
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房子想怎么处理都行,李落河不欲多打听。五楼到了,他笑了下:“祝你早日出手。”
.
上次在会所玩过一圈指出了问题,李落河第二次进尹济的会所时,发现环境和服务都改善不少,看得出来尹济花了心思,但客人看起来仍然不多。
到房间时黎阑还没到,只有尹济一个人,李落河进去后挖苦:“你这会所早晚倒闭吧,人这么少。”
尹济听出他小心眼故意寒碜自己,笑了:“私人会所,会员制,人多了那不成菜市场了。”
李落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没过多久,黎阑和服务生调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并且越来越近。
李落河倒了杯酒,道:“你这边上班不容易,还要忍受客人骚扰,加工资吧。”
尹济和他碰杯:“让黎阑给我出钱。”
黎阑进来就听见这话,刚想大声质问要他出什么钱,余光瞥见李落河的瞬间,嘴边的话拐个弯变了:“落河!你可算愿意再跟我出来玩了!”
黎阑咻地蹭过去揽着李落河,满脸真心实意:“你得相信我,上次那事都怪尹济,我当时就不同意他把你带走!”
李落河目不斜视地喝酒:“尹济在那,你去收拾他。”
黎阑于是配合地看向尹济。
尹济一挑眉,根本不怕:“你来。”
黎阑又看回李落河,想了想:“咱们做兄弟的,还是得留一线面子,动手多粗鲁,你说是不是。”
李落河一掌把人拍开,无情冷淡地拆穿:“那你演什么?”
这话一出,三人都笑了。
他们三人一个年纪,从小关系好到大,小时候没因为其他事闹掰过,长大了亦然,彼此之间已经不需要成年人的那些虚情假意。
李落河把谢瑾来退婚的事讲给他们听,感叹:“现在终于不用被一直催婚了。”
“单身有什么不好!”黎阑刚跟谈了两个月的女朋友分手,感慨道,“爱情就是坟墓,逃脱了坟墓,落河你是正确的。”
尹济不给面子:“那你逃脱的数量,可以修个墓园了吧?”
“靠。”黎阑笑骂一声,把这说起来他吃亏的话题跳过。
聊天途中,黎阑收到别人消息,费劲看了会后低声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叫李落河他们:“落河,你公司和这个有关,你认识他吗?”
屏幕上展示着一张从网络节目里截出来的照片,上面的人眉目清秀,气质干净,活脱脱一个讨人喜欢的青春男大。
李落河看了一眼,没说话。
黎阑又仔细看了两眼,继续说:“你不认识啊?那能不能让你身边那个成英帮我问问。”
李落河:“你要干什么?”
黎阑无谓摊手:“我表妹在节目里看中的,说喜欢,想捧他。”
说捧已经比较隐晦,在黎阑看来,他妹妹差不多就是要当这小艺人金主的意思,这种事情在娱乐圈早就屡见不鲜。
“捧?”李落河笑了下,确定图上的人是成英手底下那个尤希,没接黎阑的话,似有若无地往尹济那看了眼。
黎阑被李落河笑得莫名其妙,点头:“对啊,我妹——诶你干嘛?”
手机被人抽走倒扣在桌面,黎阑不明所以地看着始作俑者。
尹济关掉手机,扔回黎阑怀里,淡声道:“用不着你妹,他有人捧。”
黎阑:“……”
搭线失败,知道没机会后黎阑不再多问,转头给他妹回了个没戏,继续喝酒。
三个人喝了一会后,李落河烟瘾犯了,知会一声后出去抽烟。
一个人待着时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其他事,烟雾缭绕中,李落河神思有些涣散地想起黎阑的话。
爱情,坟墓,好像也没说错。历经四年的感情,他当初在那场洗礼中葬送了些什么东西呢……
身后门突然刺啦一声拉开,李落河中止思考,回头看了一眼。
尹济把门关上转身,看见李落河脚底下的烟头,意外道:“第几根了这是。”
“四。”李落河把最后一口抽完,掐灭烟问,“黎阑喝多了又在嚷嚷?”
“没。”尹济走到李落河身边,摇头。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会,李落河往栏杆上一靠,现在才想起来问:“你跟尤希……?”
尹济还是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李落河于是闭嘴,不多问,两个人静静地欣赏起夜景来。
身旁的人享受着夜景时刻,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尹济蓦地想起来上次站在类似的位置上时,他的左手边是陈峙。
同时也回想起那天和陈峙的对话。
尹济没喝太多,此刻是三人里最清醒的那个。他陪着李落河看了会夜景,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落河,陈峙三年前出国不是移居,这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