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知我心意便好,不过二弟虽莽撞,却也算是帮了忙。”
萧云野凝着眼前本该是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哑声道,
“二弟心直口快,且说了不少埋怨圣上之言,如何能帮了夫人。”
孟桑榆眨了眨眼,抬眸看向眼前之人,却是看着这人神色淡淡,似乎真不知道一般,她轻轻拧了拧眉,轻声道,
“泥人尚且有几分脾气,何况是宸阳王府之辈,若是家里当真毫无怨言,圣上才该忧心,偏二弟言语中带着怨气,却也从未想过反叛,合该圣上对萧家能少几分戒心。”
萧云野压平的唇角扯了扯,嗓音低沉,
“夫人言之有理,为夫受教。”
相处这些时日,孟桑榆如何看不出来这个人不似萧朗那般暴躁鲁莽,如此简单的道理又怎会不知,偏偏还要如此迎合她,孟桑榆眸光微闪,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现下官差既已离去,我们在此处也该找些事做,明日我先将屋外的栅栏修建好,再过几日,等夫君腿上愈合之后,上城里去找些赚钱的法子。”
盯着眼前认真为整个萧家谋划的女子,萧云野深了深眸色,哑声应了。
“劳夫人忧心。”
孟桑榆轻轻摇摇头,随即起身往外走,
“夫君好生歇息,莫要过于劳累。”
萧云野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离去,突地低嗤一声似自嘲,他不过一个残废,又怎么会觉得劳累。
三个女人还在赶工,孟桑榆那个蹩脚的针线活也就不上前去给她们添堵增加工作难度,自觉的出了屋子,将刚才被弄脏的垫子取了,仔细将脏污的地方清洗干净,随后认真晒好。
又取了伙房的蜡烛,映着夜色,仔细测量明日需要围起来的栅栏距离,用烧完的木炭一一做了标记,直到深夜,三人才将屋中需要的棉被跟垫子都缝制好,这才各自歇了口气洗漱睡觉。
第二日一早,孟桑榆已然习以为常的将床上的男人抱到屋外,将吃食跟药给他投喂了,便就开始拿着镰刀处理昨日带回来的绿竹。
萧老夫人坐在她旁边不远处望着她干活,时不时询问孟桑榆需不需要帮忙。
将枝桠都削圆滑之后,认真按照统一的长度将绿竹砍出来,又将削尖了之后放在一旁,不一会儿阳光渐渐热烈起来,孟桑榆的额头慢慢浮出细汗。
萧云野的视线直直落在那道纤细却利落的身影上,情绪微深,不说女子,就是不少男子,作出这样的成绩都不易,凝着那张瓷白的脸上晶莹的汗珠,刺眼极了。
“伯娘,晚凝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小姑娘托着下巴亮晶晶的望着伯娘,想为伯娘分忧。
对小姑娘的关心,孟桑榆没有拒绝,冲着小丫头扬唇一笑,温声感谢,
“谢谢晚凝。”
听了伯娘的话,小姑娘立马起身,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往屋里走,小心翼翼的捧了一大碗水递到伯娘面前。
孟桑榆有些累了,将手里的镰刀放下,接过小崽子递过来的水直直的喝了一碗,嘴里干涩的滋味散去,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歇了一会儿。
一个上午来来回回将需要的绿竹全都砍了削尖,才注意到日头高起,该做饭了,一会儿午时还要给山头的几个人送饭才是。
不再耽误利落的洗了手,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食。
萧云野凝着一上午跟不会歇的陀螺一忙碌的人,眉峰紧蹙。
家里个个都干的体力活,昨日的竹鸡已经吃完,索性她在城里买回来足够多的食材,孟桑榆直接做了三菜一汤,招呼着祖母跟两个小崽子吃饭之后,先收拾好东西准备送午食过去。
看着她要往外走,正坐着吃饭的萧寄云骤然出声,
“我去送饭!”
听见小少年哽着脖子的声音,孟桑榆微微怔愣回过头,却发现小崽子没有看她,又硬邦邦的喊了一声,
“我去给母亲她们送饭。”
听他这么说,孟桑榆语调舒缓,
“你还小,等日后再长大些,再去送可好。”
“我长大了,可以的。”
小少年扬着下巴不看孟桑榆,声音却是没有丝毫犹豫。
他也能帮忙!
孟桑榆还待说什么,身边的老夫人却是赞同的点点头,看着孙媳,
“桑榆,寄云已经九岁了,他既想为家中做些事,也能替你分忧,你且让他试试就是。”
老夫人都已这么说了,孟桑榆又怎么会不应,随即将东西装进小背篓里,勉强能让萧寄云背上,这才提起小背篓让人背好。
“从家里到村外,一路过去,远处的那座山,小弟可能瞧见。”
萧寄云好生生的背好背篓,轻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
看他这幅斗志昂扬的模样,孟桑榆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将小少年送出屋子,看着那道有些踉踉跄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希望顺利。
“无需忧心,他既要做,就让他做。”
孟桑榆回头看向盯着那道小身影并没有回神的萧云野,轻笑着应了一声,又望着男人道,
“夫君,先将午食吃了。”
进了屋子,取了两个碗给萧云野盛了一碗米饭,又夹了菜,舀了一碗汤,先让人喝了些温汤暖胃,才开始投喂饭食。
“若是觉得难以吞咽,夫君不必勉强。”
萧云野沉默,却是配合着孟桑榆的投喂吃了,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勉强。
喂完饭食之后,又歇了两刻钟,才将混了灵泉水的药给他吃了,又将人移至屋檐之下躲凉,这才开始围栅栏。
萧老夫人挨在她身边帮忙,给孟桑榆固定竹子,两人沿着昨夜孟桑榆标记出来的痕迹敲敲打打又绑又捆,才弄了不到一半。
“伯娘,小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小姑娘愁眉苦脸的仰脸望着天,又抬手指了指石头下的阴影,
“以往伯娘早早的在影子不到这里的时候,就回来了。”
听见小丫头的声音,孟桑榆拧眉看了看天色,这才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孩脚程再慢,也该回来了,想到这里,孟桑榆扔了手里的藤条跟镰刀。
与屋檐下的萧云野说了一声,
“或许是累了在哪儿歇着了,我去接接人。”
她说完就快步往外走,让祖母拦住要跟过来的小姑娘,脚步又更快了几分。
萧老夫人皱着眉,忧心的望着孟桑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可是够桑榆操心的了。”
萧云野凝着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离开,哑声低低应了一声。
孟桑榆往村外走去,脚步急了几分,有些怀疑是萧寄云走错了位置,才耽误了时间,快要走到村口之际,骤然间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子吵闹的声音,本没有在意,猛的听见一个小孩咋咋呼呼的声音猝然停下脚步看过去。
“我爹都跟我说了,他们一家都是牢犯,是坏人!他也是坏东西,打死他。”
“我娘也说了,让我们不要跟他们玩儿,我们揍死他,也是大英雄。”
孟桑榆耳边全是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嚷嚷着要当大英雄的声音,刺耳极了。
“你们胡说,我爹爹,祖父他们才是大英雄,你们这群小屁孩才不是!”
确定听见了萧寄云的声音,孟桑榆即刻快步冲着那群围在一块的小孩过去。
走近了才看见一群小孩围着堵住萧寄云在中间打他,手里还拿着石块,小孩子不知轻重,孟桑榆敏锐的发现萧寄云额头上已经被砸伤了,眸色一凝,几步走过去厉声喝道,
“停手!”
边说边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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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着一个小屁孩扔到地上,
弯腰俯身径直将被压着趴在地上还不忘瞪眼反抗的小少年抱进怀里,眉眼冷漠扫视了一圈周围七八个小孩。
看见有大人来了,欺软怕硬的小孩子这才怕了,盯着孟桑榆呲牙白咧,
“你也是坏人!”
他一喊,孟桑榆神色淡淡直接腾出一只手拽住人轻飘飘的将人扔地上,垂眼盯着瞪红了眼睛的萧寄云,随手将打人的这几个人揍了一顿,才利落的捡起被丢弃到一边的小背篓背上,淡声警告了一番那群小屁孩,抱着萧寄云往回走。
……
半晌,怀里的小少年才呲着牙开口,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孟桑榆垂眼看着脸上带着乌青的小少年,冷嗤一声,
“你祖父不是大英雄?怎地连几个小孩子都打不过。”
萧寄云被说得脸色涨红,憋着气叫喊,
“他们人多!”
“那我如何打得过?”
“你是大人!”
“此前是谁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
小少年被气得狠了,将脸别过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孟桑榆也没再追着为难,只抱着小少年稳稳当当的一路往回走,萧寄云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抿着唇轻轻哼了一声,兄长便就是被这个怀抱骗到了,才会觉得她好罢了!
……
孟桑榆一路抱着人回家,守在门口的老夫人跟小姑娘一看见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瞧见她怀里闷着脑袋埋进孟桑榆怀里不敢露出脸的小崽子,眉间满是担忧,
“桑榆,这是怎么了?”
孟桑榆垂眼望着缩进龟壳的萧寄云,掀了掀眼皮缓声道,
“无事,就是跟村里几个小孩闹了些矛盾。”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总是要有这一遭,避不开,这来得并不算早,
“寄云,可是他们招你,受委屈了,可是疼得厉害?”
“祖母,先给他弄些跌打损伤的药擦擦才是。”
“桑榆说得是,我这就拿药。”老夫人连忙回身去房间拿药。
萧晚凝扯着伯娘的衣角偷偷望着窝在伯娘怀里的小叔叔,满眼的担忧。
孟桑榆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抱着萧寄云走到萧云野身边,看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轻声解释,
“算是些皮外伤,擦了药养几日便好,不必担心。”
萧云野眉峰舒缓,盯着窝在他妻子怀里的幺弟,沉了沉眼,
“伤了腿了?”
听兄长如此说,萧寄云这才赶忙将脑袋伸出来,挣扎着从孟桑榆怀里下去,狠狠的晃晃脑袋,
“兄长,寄云无事。”
看清幺弟脸上的擦伤,萧寄云眸色幽暗,语调缓和了几分,
“疼了?”
“我一点也不疼,兄长,他们也没好哪里去,我没吃亏。”
是没吃亏,就是被七八个小孩压着打,不过也是伤着别个了,算是个顶顶厉害的了。
“是她非要抱我回来的。”
萧寄云龇牙咧嘴的连声表明,自己一点儿都不疼。
孟桑榆扬了扬眉,跟男人凝过来的视线悠悠对上,她歪了歪脑袋,
“夫君,小弟当时被七八个小孩压在地上揍,看起来好不可怜,我瞧着于心不忍,生怕他疼得厉害,便就抱了他回来,原是自作动情了。”
见她将自己如此窝囊的事都说出来给兄长听了,萧寄云被气得脸色通红,想说什么扯了扯嘴又痛得龇牙咧嘴的只得止住,可笑又可怜。
萧云野没错过妻子眼中闪过的一丝促狭,瞥过犟着嘴疼得龇牙咧嘴的幺弟,眉目微动又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
“幸得夫人心善,为夫替幼弟谢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