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鬼附身妙手画符
    “灵宝符印,九天敕篆,缁衣力士,召来!”廖枯籽甩出数张剪成人形的黄符,掐诀念咒,一气呵成。

    凌厉的劲风把周围的烛火,拉扯成一条条笔直的线。

    轻飘飘的符纸落地生根,化作六个牛高马大、身披缁衣的力士,把元恕团团围住,主打的就是一个左右为男,满身大汉。

    元恕活了十八年,打过最大的群架就是和二狗一起偷鹅蛋,被鹅蛋的七大姑八大姨,撵着跑了整个村子,现在让她打六个彪形大汉,还不如让她回家一人独战群鹅。

    “追摄邪祟,速缚来临,不伏吾使,寸斩如尘,如我敕令!”廖枯籽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随后并指一点,驱使缁衣力士立刻动手,将这装模作样的小鬼当场拿下。

    “得令!”缁衣力士齐齐应声,响若惊雷,旋即步步紧逼,踩得地面隐隐震动,抡起胳膊砸向元恕。

    毫不夸张地说,这十二只蒲扇大的铁手,从天而降,能把人邦邦捶进地里做个人柱。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要不是时刻牢记自己的高人身份,元恕已经“汪”的一声哭出来了。

    缁衣力士蒲扇大的巴掌挥下的刹那,元恕眼睛一闭,耳畔响起颠婆婆一声恨铁不成的叹息,再睁眼。

    咦?

    她人……居然没事?!

    反而是那六个横眉怒目的缁衣力士,仿佛被定住一般,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卡在半空,好像在给元恕遮阴似的,任凭廖枯籽如何施法驱使,它们不动,就是不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缁衣力士动不了了???”廖枯籽脸色剧变,背上汗毛倒竖,他又嘀嘀咕咕地念了几回咒,一边念,一边想照鬼鉴分明照出的是个阴气浅薄的小鬼,为什么对方能不动声色就压制缁衣力士?不会是传说里某些大人物出来微服私访吧?能骗过照鬼鉴,怎么也得是十大阴帅级别!有没有搞错?大人物就应该有个大人物的样子,扮猪吃老虎跟老黄瓜刷绿漆有什么区别?

    果然,自从被贬来监督跟积善派的三个穷光蛋后,他就开始倒血霉!

    神仙斗法,凡夫莫管。

    郡守等人老早就躲得远远的,互相抱团,生怕城门失火,殃及了他们这些可怜无辜又弱小的池鱼。

    唯独一名青衣捕快,心急如焚,扶着佩刀站出来,高声道:“送子新娘仍逍遥法外,还请两位仙师以大局为重。”

    听其声音干净利落却不失清越婉转,好像是个女子。

    元恕试图从大汉堆里挤出来,一看究竟,威风八面的缁衣力士居然主动向两旁让出一条道,元恕定睛看去,还真是一位五官分明,英姿飒爽的女捕快。

    缁衣力士跟庙里的护法神一张杵在元恕身后,纹丝不动,不趁机装一把都对不起她刚才受的惊吓,元恕看向廖枯籽,微微一笑:“小友,到此为止如何?”

    廖枯籽目光闪烁,这般从容自若的气度,他也只从他们净明道掌门身上感受到过,对方还连根手指都没动一下就定住了他的缁衣力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拱手:“失礼了。”

    “无妨,行走在外警惕一些是好事。”元恕轻轻摇头,长发及腰,一袭纤尘不染的白紫衣裙,大袖鼓荡如浮云,即便右脸上一块黑印,也实在是天人之姿,高不可攀。

    大概是她这副模样太唬人了,那女捕快“咚”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道:“苏日娜恳请仙师救救在场的一百二十四位受害者,只要仙师肯施以援手,苏日娜愿为奴为仆,报此大恩。”

    喂喂,有话好好说嘛!

    元恕被她的举动给惊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颠婆婆的声音又响起:“获得二百四十九点愿力。”

    “???”元恕就纳闷了,这愿力到底怎么算的?加上刚才杜子腾的一点,不多不少,刚好够二百五。

    元恕垂眸看她,浓密的长睫在素净的脸庞上投下清晰的淡影,有那么一瞬间,竟真有了几分悲悯仁慈的神性。

    “如你所愿。”

    无名天书的在她脑海里,哗啦啦地翻开,停在了空白的某一页,二百五十点愿力全部砸下。

    金光大盛,普照四方,旋即黯淡收敛,恢复如常,只是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浮现出一道花里胡哨的符文——安胎符。

    如果没记错的话,颠婆婆当年初来乍到,愣是靠着这张安胎符,给段成二狗家的老母猪整得早产了。

    不知道眼下给人用上会怎么样。

    只求颠婆婆当个人,一切顺利。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元恕道:“我这里有一道安胎符可暂稳病情,速速准备朱砂黄纸。”

    郡守一听,大喜过望,指挥着手底下的吏员,抬来香案,摆出顶好的朱砂和黄纸。

    诸事准备就绪,但问题又来了。

    元恕如今是个鬼,她还记得自己刚才径直穿过了杜子腾半个身体,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实体。

    她试了几次,手指在虚实之间变幻,拿不稳笔,如此这般根本画不了安胎符。

    难道要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附身?!

    元恕扭头看向旁边眼巴巴的众人,气定神闲道:“我刚从沉睡中苏醒,实力尚未恢复,需要一人做媒介,方能画符。”

    闻言,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观鼻鼻观心,杵在原地,他们都心知肚明,但凡被鬼神附体,除非本身实力强横,那么轻则减寿短命,重则当场暴毙。大皇天更是曾经一度称“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輒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

    廖枯籽靠近林琅,小声道:“她真是勾魂使者?哪有勾魂使者没炼化本命物,不是实体的?更没听说过勾魂使者会画符的。”

    “不清楚。”林琅麻利地往侧方迈出一大步,与廖枯籽拉开距离。

    那名唤苏日娜的女捕快,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肚子,须臾间便下定决心,抬起一条腿。

    但比她更快的是林琅,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道:“附在我身上,前辈就可以画符救人了。”

    杜子腾压低了嗓门叫唤:“你疯了,凡人被鬼神附身是会元气大伤的,你虽然修仙,但一道雷劫都还没渡,比凡人好不到哪里去。”

    林琅直视元恕:“来吧,别再犹豫了,救人要紧。”

    “好小子!”元恕上下打量他一眼,再看看扣扣搜搜的杜子腾,男主不愧是男主,就是和某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元恕慢慢降落,从背后进入林琅的身体,结果“哐”一下给她撞得脚步趔趄,差点后仰过去,摔个倒栽葱。

    元恕摁着额头抽冷气,她刚才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墙壁怼了回来,而且她莫名有种预感,如果不小心打破这面墙,兴许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元恕一转头。

    “这……不太好吧?!”杜子腾心生不妙,拔腿就跑。

    下一瞬,元恕操控着杜子腾的身体,翩然转身,一手提笔,一手掐诀,气沉丹田,尚未下笔,便似有暗雷涌动,大气非凡。

    凡人还好,林琅和廖枯籽两个修士直接屏住了呼吸。

    元恕气沉丹田,喝道:“天地所生,化育所成,胎元自在,神元自在,母子……不对,应该是父子,也不对,万一是父女呢!就父女了!父女安宁,运转莫得雷停,奉吾律令。”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代大神,此刻提着狼毫,涂涂改改,好似小儿涂鸦,乱抹乱画。

    “……”

    林琅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散了,画符讲究“笔力形势,意炁相随,一笔而成”;修士书符,更是要沐浴斋戒、净身焚香等等,一大堆繁琐的仪式。

    这位大佬随意得有些过分了!

    太过分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

    廖枯籽皱起眉头,瞳孔来回震动,惊疑不定道:“世间修士修持符箓只为降妖除魔,提升法力,这种用来救治凡人的符箓只存在于凡间的江湖骗子之间,毫无作用……”

    “你管我?”元恕抽空白他一眼。

    看着杜子腾那张粗犷豪迈的古铜色脸庞,做出此等妩媚天成的神态,林琅和尿裤子,默契地抚上自己的肚子——

    肚子疼。

    可林琅也清楚地知道,廖枯籽没有说错,符咒自古以来就是修士最仰仗的攻伐手段之一,既然是用作攻伐,自然是拿来伤人,而不是救人的。

    市井坊间的那些江湖术士经常拿些所谓的“断腿再生符”“治头疼脑热符”等等,其实都是假货,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神符……至少在他们的认知里是没有的。

    廖枯籽再次掏出照鬼鉴,偷摸一照,这次出现在镜中的人影依旧是乌发雪肤、白紫衣裙,却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廖枯籽瞳孔剧震:“这???!!!”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廖枯籽唰唰在镜中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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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琅就在他旁边,把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如此行径方才在街上他也干过,拿出照鬼鉴看似是介绍送子新娘,其实是想照照对方真身,结果出来的画面也是先黑气缠身后金光缭绕,对方说是障眼法……廖枯籽也看不出深浅,师姐又等不了太久,试探只能到此为止,只求皇天在上,福生无量……

    这边元恕刚把安胎符烧了化入水中,那边一百多个大汉,就被肚子里的鬼东西闹腾得哭天抢地。

    一张符明显不够,元恕只能不停地画,不停地画,画得她想撂挑子不干了,怪只怪她当初跟着颠婆婆读书写字时,经常偷懒,现在一次性都给补齐活了。

    大夫们拿了符水,去喂给孕夫,但意外又双叒叕发生了,没人愿意喝。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有孕夫大喊大叫地痛呼:“我不喝,你们都是贼人,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娜娜!你怎么能听他们的话,反过来害你的孩子呢?这可是我们苏家的血脉!你的亲女儿!”

    苏日娜哭笑不得:“方横,你肚子的不是我们苏家的血脉,是怪胎啊!听话,赶紧把药喝了。”

    方横不依不饶道:“娜娜!你糊涂了,我怀的孩子当然就是苏家的种!我嘴里没味道,要吃酸奶糕,就是你平时喜欢吃的那种。”

    苏日娜扶额,无力道:“别闹了……”

    元恕探头一看,原来白天和韩梦真一起舍身当诱饵的方横,和那苏日娜赫然是一对恩爱夫妻。

    当下,方横旁若无人般护着肚子,黏黏糊糊地向妻子撒娇。

    元恕明明什么也没吃,却莫名觉得有些撑。

    不止方横一个,其他人也死活不肯喝掉符水,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活像一群疯得厉害的癫子。

    郡守老爷费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护着他肚子里的怪胎?”

    “他们肚子的东西在蛊惑他,寻常女子怀胎也一样,莫名其妙就会生出一种所谓的爱子之心,只是这东西更邪性,察觉符水功效不肯喝。”林琅解释完心中骤然一松,先前孕夫们喂什么吃什么,眼下却集体抗拒,说明那符水是真的能压制怪胎,也隐隐说明这个无情上人是真想对付送子新娘。

    原来如此,元恕偷听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眼看她辛苦化出的符水,便要在这些人你来我往的推搡间,洒个干净了,元恕撸起袖子,亲自带头,用着杜子腾的身体,将符水给这些无理取闹的孕夫强行灌了进去。

    折腾了半宿,在九幽长生大帝的注视下,可算是稳住了孕夫们的情况,他们倒是安安稳稳,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大夫们却是好比打了场硬仗,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元恕挣脱杜子腾的身体,飘到殿外广场上透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大,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清冷的月轮。

    主殿宝顶和四周矮塔之间拉出了一条条系满彩色经幡的绳索,风一吹,五颜六色的旗帜连带上面的经文,就连成一片神圣的海洋。

    恍惚间,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一声叠过一生,一重压过一重,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渺渺茫茫,怎么都听不真切。

    刚刚也没注意,元恕现在才发现,这经幡上的经文,好似蚯蚓爬爬,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元恕有意无意地盯住一块紫色的经幡,正想着该如何去找送子新娘,顺便把韩梦真给救回来,却突然发现经幡边缘有一小块,极其难以察觉的晕染水渍,仿佛有人写着写着,便落下泪来。

    咚!咚!咚!

    忽然,有雄浑厚重的鼓声在苍穹中炸开,穿透狂风,撕开夜幕,一下一下,仿佛有神话里的巨人抡起大锤,狠狠敲打地面。

    ——的确有巨人!!!

    刹那间,元恕心脏停滞……如果她还有心脏的话……从绳索和绳索的缝隙间,她眼睁睁看着足足有九层楼高的大帝庙后,“长”出一座巨大的头颅。

    漆黑如墨,两只猩红太阳似的眼睛猝然睁开,与元恕对视。

    只是一个头颅而已,就这么大,整个隐藏在黑雾里的身体不晓得多么恐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呀!!!

    元恕恨不能眼睛一闭,腿儿一蹬,晕过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林琅反应迅速,大吼道:“快!关上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