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式微式微胡不归
    元恕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头皮发麻了。

    她离开镇子顶多不过三个时辰,镇子里就凭空冒出这么大一座九幽长生大帝庙,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必定是有鬼物作祟!

    被元恕用锁链拴住双腕的年轻鬼,抬起头轻轻一嗅,道:“我闻到香火味儿了,是到大帝庙了吗?”

    元恕搓了搓胳膊,强自镇定道:“我刚才来过这地方,根本没见到有庙。”

    年轻鬼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不用害怕,每年立春人间的某个地方就会出现一座九幽长生大帝庙,这已是惯例,平日若遇嘉庆吉日则另算。”

    元恕惊讶地“啊”了一声,道:“还能这样???”

    末了,脑海中一道灵光转瞬即逝,元恕惊喜地一拍手,道:“有办法了!”

    她还记得飞夜叉毁掉大帝庙时,武财神独孤轻鸿说过,阎琊王知道后定会将飞夜叉打入阴诡地狱,还有个什么堆尸郎因为破坏大帝庙被追杀。

    换句话说,如果她现在毁一座大帝庙,阎琊王也不会放过她!万年六凶之一出手,她岂不死定了???!!!

    “走,我们进去瞧瞧。”打定主意,元恕握着锁链一拽,年轻鬼猝不及防地打了个趔趄。

    这座大帝庙的形制与乌璃郡城里的那座截然不同,乌璃郡那边是以塔为主,此处则是院落,她先悬浮起来看了看,这座大帝庙坐西朝东,沿东西中轴线分四进院落,对称分布,这边的牌楼重檐歇山顶,檐下斗拱层层叠叠,高大雄伟;那边的亭阁三层八角攒尖顶,覆盖紫色琉璃瓦。

    走进去后,又有同样的经幡,同样的长命烛火,大帝像头顶依旧白纱垂落,不见真容,夜风涌动,纯洁的轻纱映着周围摇摇晃晃的烛火,一派鬼魅妖异之感。

    而且元恕一路走来,也没见谁出来阻拦,庙里很安静,挂在枝头树梢的五色经幡随着夜风摇晃,婆娑声响,一会儿似乎落在近处,一会儿仿若坠向远方。

    元恕直奔大殿而去,站在大殿中央,这座九幽长生大帝雕像没乌璃郡的高,但她目测至少也相当于三层楼。

    幽冥界每年都给给九幽长生大帝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嘉庆吉日还另算,当鬼都这么富的吗?

    元恕啧啧咂舌,问年轻鬼:“你死了应该挺久的吧?知道为什么九幽长生大帝要蒙着脸吗?”

    闻言,书生也抬起头“望”着白纱蒙面的九幽长生大帝,缓缓道:“关于此事有许多传说,其一是说九幽长生大帝相貌丑陋,唯恐自己吓到凡人,所以白纱遮面,不见众生。”

    元恕好奇地追问:“其二呢?”

    年轻鬼道:“二便是谁也没见过大帝的真容。”

    “一个二个都这么神秘……”元恕疑惑地歪了歪头,“阎琊王也没见过?”

    年轻鬼置若罔闻,不再答话。

    见状,元恕心想多半是了,可九幽长生大帝和阎琊大王几千年的君臣了,这都没见过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想不清楚其中缘由,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一抬脚就踹翻神像前的供桌,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香炉点心等散落一地,那些点心和乌璃郡大帝庙里的很像,有花有鸟,做得十分精致,想来味道肯定也相当美味。

    元恕抬起脚,犹豫了一下,还是狠心踩中一块,来回碾了碾。

    名为常问卿的年轻鬼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元恕牛气哄哄道:“听说阎琊大王十分拥护长生大帝,不会放过任何砸了大帝庙的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位阎琊大王,是不是如传说一般凶残暴虐。”

    她还扯着嗓门,嚷嚷起来:“阎君,你有本事偷偷立庙,你有本事就出来呀!我元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今天就是要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语毕,元恕想既然谁都没见过九幽长生大帝,那祂的雕像岂不是个无脸怪?越想越好奇,她伸手就要去扯掉九幽长生大帝掩面遮身的白纱。

    “哗啦”一下,三丈白纱委顿,犹如瀑布奔流,差点把元恕给淹了,她一边后退,一边抬头细看,一圈一圈的长命烛摇曳生姿,火光灼灼将雕像照得纤毫毕现,看模样竟然是一个小孩子,年纪约莫七八岁,头戴十二旒冠,身穿紫金冕服,眉宇间顾盼神飞,一看就是个连天都敢掀一掀的主。

    九幽长生大帝是个毛孩子???

    “这女孩男孩啊?也看不出来……”元恕正犯着嘀咕,突然一声低低的抽泣从雕像后传来。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来这么快得吗?

    “呜呜呜呜呜……”那哭声悲凉凄惨,又尖又细,幽灵似的在空中飘荡,又仿佛是小儿迷失在荒郊野外,担惊受怕,无处可去。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只要死了,她就能回家了!!!

    元恕握紧拳头,鼓足勇气循着声音,绕着神像一点点靠近,果不其然,在神像背后看见一个小孩背对她,蜷缩在神像底座边哭得肩膀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九幽长生大帝亲临?!

    元恕惊得下巴差点掉了,她回想着雕像的模样,再打量眼前穿红袄扎小辫子的背影,两相对比并不相似,而且那雕像的神态意气飞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躲起来哭的性子。

    不过,边上的烛火打过来,却不见地面有半点影子,这小孩不是鬼,还是什么?

    元恕大喜过望,一拍对方的肩膀。

    吼——

    非人的兽吼声冲天而起,水缸那么大的血盆巨口迎面扑来,喉咙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

    “小心!”年轻鬼惊呼一声,就着捆在手腕上的锁链用力一拉,元恕便倒飞出去,险之又险地擦过了那一口粗长的森然利齿。

    元恕愣头愣脑地跌坐在地,满鼻都是恶心至极的血腥腐气,她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拍着胸脯干呕了两声,恨不得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再一抬头,那小孩子已经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五官扭曲得没个人样,咧开满口恐怖的尖牙,脸庞和身体这儿冒出来一块,那儿冒出来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的皮囊底下,挣扎着想要破笼而出。

    年轻鬼拽着锁链,沉声道:“姑娘,快跑!”

    元恕心说:“跑个屁,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哗啦一声,她直接收回锁链,大马金刀地往小孩鬼跟前一站,霸气凛然道:“来吧!!!”

    嘭!

    那张小孩子的人皮彻底炸裂,细碎的肉沫四下飞溅,漆黑如墨的影子一线平推,自下而上,侵蚀过大殿中辉煌的烛火,将元恕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之下。

    元恕目瞪口呆,只见那怪物身高丈许,身长三丈,浑身漆黑如玄铁,脊背上长着一根根半寸长的锋利尖刺,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它的尾巴,那条尾巴也形状怪异,长满鳞片,胡乱甩动间,带起阵阵刺耳的尖啸破空声。

    它抬动粗硕的四肢,缓缓靠近,三颗如狼似犬的头颅裂开巨口,露出两排森森的尖牙,腥臭无比的污黑涎水滴落在地,顿时响起“滋滋”的怪声,地面被涎水腐蚀了一个窟窿!

    元恕:“……”

    她已经把头抬得不能再抬了,看着眼前硕大无比的三头巨犬,陷入沉思——

    被狗咬死,应该不丢人吧?虽然这东西长得比狗大,头也比狗多,但被狗咬死,真的不丢人吧?

    吼!

    三颗巨大头颅压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元恕一动不动,就看着那两排中随便一颗都比她胳膊还粗的尖牙利齿越靠越近,近到她已经能看清怪物幽邃的喉咙深处,还长着一圈又一圈的獠牙,密密麻麻,一伸一缩,一伸一缩地等待着进食。

    她如果被咬住,怪物嘴里的牙齿首先会把她的身体咀嚼成一节一节的,咽到喉咙时,那些细细密密的尖牙,则会把她绞成烂泥似的肉糜。

    应该很疼很疼……

    虽然她不会疼,但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脖子上似乎有一根绞索在慢慢地收紧,元恕根本看不见自己此刻眼珠紧缩颤抖,清丽的面容在强烈恐惧下一点一点崩裂。

    嘭!

    又是一声巨响,终究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找死的心态,元恕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伏低,躲过从天而降的血盆巨口,两排獠牙在她头顶重重合拢,发出的声响简直恐怖至极!!!

    旋即,她甩出锁链,横扫过巨犬的四肢。

    可惜,巨犬实在太过庞大,元恕没能把它扫得倒地不起,但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跑。

    她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殿,头顶有彩色的经幡在风中摇曳,婆娑起舞。

    巨犬撒开四肢,怒吼着追来。

    元恕埋头狂奔,根本不敢停下!

    没错,她是想死掉早点回家,可是、可是被狗咬死,还死得那么难看,她真是接受不了啊!!!

    这世界凡人都能成仙了,为什么不能让她死得轻松一点?

    “颠婆婆,我与你不共戴天!!!”元恕一边拼命奔逃,一边疯狂问候颠婆婆祖宗十八代,她其实跑得已经够快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了大帝庙,来到了长街的另一端。

    但老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难道两条腿的就能跑过四条腿的吗?别忘了,对方还长着三颗脑袋!

    事实证明,元恕的确跑不过那头巨犬。

    只见一道铺天盖地的黑影从她头顶越过,落地时轰隆一声,地面承受不住这小山压顶般的重量,直接噼里啪啦地下陷开裂。

    元恕它裹挟而来的飓风扫到,又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眼睁睁看着三头巨犬转过身来,六只硕大的兽瞳在黑暗中犹如猩红的灯笼,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涎水直落。

    她以前学“垂涎三尺”的时候还跟颠婆婆犯倔,振振有词地说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口水根本不可能流三尺那么长,现在想想当初还是太幼稚了呀!

    这涎水流得比三个她都高了!!!

    元恕脊背上寒毛直竖,从骨髓深处泛起了本能的恐惧,坐着地上,一点一点往后挪动,嘴里念念有词:“狗弟,啊不对,狗兄啊,你看我身无二两肉的,要不别吃了?你非要吃的话,给个痛快,行不?别拿里喉咙里牙齿磨我……”

    “吼——”巨犬抬抓刨地,三颗头颅齐齐仰天咆哮一声,震动寰宇,再一低头,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元恕吞噬而来!

    “不要啊!!!”元恕抱头,尖叫撕裂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金流光如离弦之箭,转瞬而至,“铿锵”一声插|入地面,挡在元恕面前,随之荡开的磅礴气劲,如惊涛骇浪,直接掀飞了三头巨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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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一道清朗干净的声音响起,听着还带着丝丝无奈:“狗东西,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出来扰人清梦,找死不是?”

    元恕睁开眼睛,下意识扭头便见旁边屋顶上站着个一身文武袖的少年郎,左边紫金宽袍,右边玄黑束袖,腰束黑底镶金的革带,缠一圈碧绿珠串,愈发显得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察觉到元恕的目光,他低头一瞥,刹那间就仿佛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日月,光芒万丈,令一切黯然失色。

    “!!!”元恕这没出息的,记吃不记打,一下子就两眼放光,看呆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他很好吃。

    那少年明显也是仙家修士,抬手一招,插在地里的六棱墨锏腾空而起,卷起滔天威势,悍然砸向最中间的那颗狗头。

    只听“轰隆”一声,如雷霆作响,巨犬连头带身子整个都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的惊天咆哮,到最后也变成了凄惨的呜咽。

    机会难得!

    少年毫不客气,飞身落地,抬起一脚竟是直接把体型堪比屋舍的巨犬高高踹起,三头妖犬嗷呜一声,在半空中扑腾四爪,试图稳住身形,谁料那少年竟再度凌空而上,又补上一脚。

    “嘭”一声巨响,妖犬嗷都没来得及嚎一声,便如流星陨落般划破夜幕,坠向不知名的远方。

    一番操作,元恕看的是叹为观止,眼看少年手提黑锏大步走了过来,她麻溜地爬起来,江湖气十足地一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如此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唯有以身相许?”少年冷不丁接了一句,嗓音清亮干净,又带着几分微微的沙哑,煞是好听。

    元恕“呃”了一下,把滚到嘴边的“唯有放在心里日日惦记”给咽了回去,一本正经道:“以身相许还不如义结金兰。”

    少年锋利的眉梢轻轻一挑,道:“怎么说?”

    瞧他明显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活像个声色风流的年轻公子,却又比武财神更多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张扬,也不知道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闲的没事学了术法,到处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如此元恕也来劲儿了,掰着手指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你看啊,成亲拜天地拜父母再对拜,这也就才三拜,结义可就不一样了,是八拜之交,三比八小那么多,由此可见,八拜之交肯定比成亲更厉害,对不对?”

    听罢,少年捏着下巴做思考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跟你结拜还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元恕立马抬头挺胸,大言不惭道:“那可不?”

    少年一点头,利落道:“行,那就拜吧。”

    “啊?”元恕都懵了,她不过随口一提,怎么还真拜?

    少年笑了笑,悠悠道:“我叫胡不归,式微,式微,胡不归?你呢?”

    元恕不假思索地回答:“元恕,元宵的元,恕罪的恕。”

    “拜吗?”

    “拜!”

    元恕就没带怂的,不仅没怂,还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她看了那么多话本,早就想学着书里江湖子弟的样子,来个豪气干云的八拜之交,以前她还拉着段二狗结拜,那二狗却不识相丢她白眼。

    眼下这一遭,也算偿了她一个小小的心愿,说干就干,元恕清了清嗓子,抬手四指并拢,掷地有声道:“咳咳,皇天在上……”

    话还没说完,胡不归打断道:“结拜不用跪的吗?”

    元恕撇了撇嘴,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她自己都明白的厌恶:“……我不想跪。”

    “嗯,那就不跪。”胡不归点点头,轻描淡写地揭过。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元恕今与胡不归一见如故,结为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胡不归今与元恕一见如故,结为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末了,元恕竖起手掌,冲少年晃了晃。

    胡不归疑惑道:“做什么?”

    元恕兴冲冲道:“击掌啊!”

    胡不归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啪——

    两人重重一击掌,誓成!!!

    胡不归闪电似的收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道:“我表字含一‘卿’,比你年长,你应当叫我一声卿哥哥,叫一声来听听。”

    元恕:“……”

    她板着脸后退一步,啪一下双手抱拳,掷地有声道:“大哥好!”

    胡不归:“……”

    他一脸认真道:“叫卿哥哥。”

    元恕字正腔圆:“大哥!”

    他迈出一步,眯起眼尾:“卿哥哥。”

    一时间两人之间距离拉近,元恕便也更能感受到少年近乎咄咄逼人的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锋利,每一寸都生得浓烈甚至是艳丽,先前似笑非笑便色若春晓之花,这不笑了,又冷得显出几分邪气。

    美色当前,一把刀。

    但元恕还是闭上眼,十分坚定地喊道:“大哥!!!”

    他一字一顿:“卿哥哥。”

    元恕气沉丹田,几乎是吼出来的:“大哥!!!!!!!!”

    少年甩头就走。

    元恕:“???”

    喂!你是不是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