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被狗追啊?”元恕稀里糊涂被三傻裹挟着跑了一路,把人声鼎沸的大街远远抛在脑后,才终于停下来。
韩梦真恨恨道:“比狗可恶多了!”
杜子腾啐了一口:“赵子修,就是这个王八犊子主张收走我们的积善派!”
林琅也道:“赵子修是净明道掌门的二弟子,没想到这次是他亲自来南疆。”
“前辈,我们马上出城,这地方太晦气了。”韩梦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立马就要离开。
元恕无所谓,走越多的地方,她能见识到越多的与村子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不枉费她到这本《渡神》里来一趟,然而,很快净明道那边就通过照鬼鉴给三傻传来消息要他们立刻回去,叫他们回去就算了,还不包路费。
韩梦真肉疼地买了四张渡船的船票,给元恕买因为她是前辈,至于胡不归他自己负责。
此时,一行五个正待在郊外的一处“渡口”上,整座山头被削平,方圆四五里的空地,周围还有各色店铺商家,多玲珑精致,上能交易法器重宝,下能贩卖字画糕饼。
渡口里塞满了准备远行的人们,不仅有仙家修士,也有凡夫俗子。凌空渡船的出现,确实大大方便了人与人的沟通交流,尤其是对于不会腾云驾雾的凡人而言,想要千里远游,浪迹神州,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别提渡船货运,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家。
三傻摆地摊儿卖杂货去了,什么符咒兽皮,自制膏药,只要能赚钱,就绝不放过。
元恕趁机飘到糕饼铺子前,一动不动,她不仅眼馋,肚子也饿,感觉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可她是鬼,吃不了这些,她对便宜大哥倒是挺有食欲的,林琅也有点,但总不能把活生生的人给吃了吧?!颠婆婆到底懂不懂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元恕在心里疯狂问候颠婆婆的祖宗十八代,恰在此时,胡不归买了一碟子糕点走过来,递到她面前:“尝尝。”
“啥?”元恕侧首看了他一眼。
“我吃不了。”她把目光扯下来移到白白胖胖的酥团上,诱人咸鲜的肉香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更饿了,也是奇了个大怪,她明明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体的虚实,能拿起食物,却吃不进嘴里。
胡不归道:“我把它供给你了,你能吃到。”
“真的?!”元恕大喜过望,捞起一块酥团还没塞进嘴里,一股气流就涌入唇齿,“唔……怎么回事?”
胡不归嘴角噙着点似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没有实体的魂魄就是这样吃东西的。”
元恕也确实感到自己吃到了东西,砸吧砸吧嘴,小脸一下就垮了:“可是没味道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怎么会?”胡不归把她手里的糕点拿过来,咬下一小块,味淡如水,冰寒冷齿,凡间饮食被魂魄吸食后就是这味道。
元恕又从碟子里拿了一块,吸一口,苦着脸:“大哥啊,白味还不如不吃,你不能因为我在三傻面前喊你小胡,你就这么报复我。”
说起小胡,胡不归就没个好脸色,语气一沉道:“这是梅干菜肉酥饼,咸的。”
顿了顿,他问道:“你以前吃东西也这样?”
“当然不……”否定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止住,元恕脑子里关于过往十八年的记忆倏地全乱了,就好像往一片风平浪静的湖泊,丢了一块小石子,石子虽小,却在湖泊中掀起惊涛骇浪。
突然有人高呼一声:“船来了!”
元恕扭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头庞然大物从云海之中破开,缓缓向这边滑落——
那是个大家伙,而且真不是一般的大,像是一座巍峨大山从天而降,往渡口压过来。船上,飞阁流丹,金碧辉煌,不愧是仙家宝物。
元恕忍着抓心挠肺的好奇,一派淡定地飘上船。
即便她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身体的虚实变幻,但她日常仍旧不肯落地走路,开玩笑,三傻加上胡不归一个赛一个的高,其中最矮的韩梦真也比元恕高出小半个脑袋,为了维持自己的高人风范,元恕必须得飘着!!!
这赶渡船的也有许多修士,比元恕浮夸的比比皆是,也就没人在意她是飘还是浮。
而且她这几日都观察过了,便是在凡人聚居的城池,白天见她飘着,顶多也就多看两眼,晚上……另当别论了。
韩梦真就是个抠门的穷鬼,原本买的船票都是不带房间的便宜货,航行期间他们都只能站在甲板上。渡船周身笼罩着一层透明无形的结界,能够抵挡罡风,保护船身,虽不至于在甲板上喝西北风,但怎么就这么寒碜呢???一点儿都没有主角的派头!
幸好队伍里有个隐藏富豪——胡不归,他大手一挥就给众人换了最奢华的渡船,以及最奢华的包厢。
元恕窝在房间里把玩那些前所未见的新奇摆件,尤其她屋子正中央设了那一口香炉,炉子里袅袅冒出的白烟可以变幻成凤凰孔雀,甚至是杂耍小人。
胡不归一进屋就看见元恕聚精会神地趴在香炉边,今天上午他离开时元恕就是这个姿势,此刻已经入夜她还是这个姿势。
胡不归咳嗽了几声元恕也没回头,他无奈地笑了笑,道:“船上给贵客举办了飨宴,那三只嚷着要去,你去吗?”
“不去。”元恕盯着雾气幻化成的小狮子,大眼睛,卷鬃毛,蹦蹦跳跳的,简直不要太可爱,她伸手戳了戳,那小狮子四抓朝天,居然还会抱着她的指尖踩踩!!!她从小就不招小动物喜欢,光凭这个她可以原谅颠婆婆三分。
胡不归道:“有歌舞可以看。”
元恕一下子就支棱起来,美味佳肴吃不了,轻歌曼舞她还不会欣赏吗?她蹦跶起来,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走走走。”
经过胡不归的时候,她瞥见对面大镜子里,她一身简朴的白紫色,看着还挺漂亮的,偏偏旁边站着一个胡不归,瞬间就把她衬得灰扑扑的。
元恕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毋庸置疑他又换了一套华服,青黑色的交领宽袍,手里捏着碧绿的珠串,耳坠、项圈、戒指一应俱全,贵气逼人,认识了大半个月她就没见便宜大哥身上的衣服配饰重复过,除了那穿绿油油的珠子。
元恕撇了撇嘴:“花里胡哨。”
“???”胡不归猝不及防被挑刺,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地一下,元恕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瞬间换了身漂亮的杏黄长裙,腰束淡紫缎带,一直披散的长发也挽了起来,挽成高耸的双环髻,横插一支黄金凤尾簪,眉心还给她粘了一颗朱红嵌绿的菱形宝石!
“这、这这……”元恕震惊得都结巴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靠近,捧着脸左看右看,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顺溜的料子,梳过这么繁复的发髻,戴过这么精致的首饰……
太漂亮了,她压根儿都不敢认:“这是我吗?我脸上的印呢?”
“当然是。”胡不归轻笑,“那印我给你藏起来了。”
元恕扭头望着他,眼睛像两颗珍贵的琥珀石,浸在粼粼的清水里:“真的是我?”
胡不归微微颔首:“真的。”
“哇塞!”元恕站在镜子前摆弄自己的新裙子,左摸摸,右摸摸,忽然觉得颠婆婆让她穿书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了。
臭美了半晌,外边的三傻等得心慌慌,开始敲门,元恕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问道:“你干嘛突然给我换衣服?”
胡不归道:“晚辈给太太太太太太姥姥上供,需要理由?”
元恕:“……”
这阴阳怪气的。
不过这一声“太太太太太太姥姥”喊得她真是神清气爽。
元恕嘿嘿一笑,脆生生地回礼道:“大哥!”
两人与三傻会和,来到渡船三楼的食肆,美酒飘香,珍馐百味,元恕嫌弃地瞥了一眼三傻饿死鬼投胎的吃相,韩梦真和林琅还好,杜子腾简直不堪入目,一手酒壶,一手鹿腿,吃得满嘴流油。
心心念念的歌舞还没上,元恕越看越饿,干脆拿出三傻在渡口买的《真神位业图》,这东西就跟黄历一样,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本。
她一页一页翻看起来,既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如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说来也巧,元恕一翻就翻到了文财神潘越,她仔细看了看画像,丑,还是丑,也不知道那两位公主怎么就看上他了?画像旁边还写了几则传闻逸事,元恕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一目十行地扫完后,她有些不满地憋了憋嘴,嘟囔道:“文财神潘越,大璃王朝状元郎,三百年前天门关封神,天降祥瑞——财神漫天洒金钱……也没写潘越到底跟大璃长公主说了什么?”
她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霹雳说过当时天门关封神,潘越就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当时的妻子——大璃长公主自戕而死。
元恕好奇得心痒痒,恨不得再去一趟大皇天,找潘越当面问清楚!
胡不归就坐在她旁边,倒了一杯茶水,也没动筷,听到她的嘀咕,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这不明知故问吗?
元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人霎时笑得更欢了,眉尖微微一挑,他五官生得艳烈,斜长锋利的眉切进鬓角,平时一挑一扬都有种比若刀锋的咄咄逼人,元恕……元恕……她摇了摇头,一把将有点飘的神思拽了回来。
“你知道?”
“知道。”
“这你也知道?”元恕有些惊讶,之前胡不归能娓娓道出唱歌犬,她便已知晓便宜大哥见多识广,但没想到这事祂也知道,潘越与长公主之事不比其他,这纯粹就是个丑闻,既然是丑闻,那肯定是要大肆隐藏打压的。
胡不归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元恕瞬间明白祂的弦外之音,他的意思是想知道的话就求他。
求?
“哼。”元恕轻嗤一声,浅浅翻个白眼,埋头继续翻手里那本《真神位业图》,就是翻书的动作大了些,纸张哗啦作响。
胡不归嘴角笑意加深,道:“告诉你就是了。”
这下,不仅元恕支棱起来耳朵,就连正胡吃海塞的积善派三傻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胡不归道:“三百年前大皇天打开天门关,在人间擢选仙神,但轮到潘越和大璃长公主时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长公主便问潘越,她与阿图雅,他到底爱谁。”
“什么???”元恕的脸色就跟那打翻了颜料罐一样,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阿姐承诺给她做好吃的,她也期待了很久,结果阿姐的手艺稳定发挥,做出的东西依旧一言难尽。
韩梦真也觉得离谱,不确定道:“潘越回答说爱的是阿图雅,那长公主就自杀了?”
胡不归颔首:“因为活人永远都争不过死人。”
林琅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好争的?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韩梦真重重点头:“对,我能接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为了一个男人寻死,也太愚蠢了。”
杜子腾吸溜了一口美酒,唏嘘道:“何止是傻,这脑子都已经拎不清了,反正那个时候阿图雅都已经死了,潘越再怎么喜欢她,也只能跟长公主在一起,何必呢?”
胡不归摇头,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鄙视了一番三傻:“你们不懂。”
杜子腾回嘴:“切,说的好像你就很懂一样……”
“别说了,让我缓缓。”元恕按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但越想越气,“就为了个男人,说自戕就自戕,我真的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只能说不愧是颠婆婆笔下的人物,多少有点儿癫了。
这时,不算嘈杂食肆里响起一阵悦耳的管弦之声,说话声骤然一停,欢呼乍起,只见屏风后绕出一群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踩着曼妙的鼓点,花蝴蝶般蹁跹起舞,旋转着步入各桌之间。
霎时,食肆里靡靡之音与豪言壮语此起彼伏,一派醉生梦死之相。
元恕一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野丫头,哪见过这般景象,眼珠子几乎都要黏在那些美艳舞姬的身影上了。
一个舞姬玉指纤纤勾着细颈酒瓶,旋舞而来,散开的裙摆宛如怒放的花朵。
元恕手都伸出去了,结果舞姬与她擦身而过,来到胡不归身旁,仰身折腰,呵气如兰道:“公子喝一杯?”
元恕:“……”
凭什么呀???
胡不归脸上的笑猝然消失,眼里仿佛瞬间凝起一层寒冰:“不用。”
见此情形,周围不少食客暗骂小白脸不解风情,要是换成自己,不仅酒要喝,那凝脂如玉的小手也要摸上一摸。
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舞姬心思玲珑,在这渡船上什么人物都见过,轻描淡写地一笑,道:“贵客这般洁身自好,难不成家中已有娇妻?”
她原本只是调笑两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料那神色冷峻的客人骤然柔了目光,显然是被说中了。
“!!!”元恕也震惊了,瞳孔剧烈颤抖,她不仅有了便宜大哥,还有了一个便宜大嫂?!
胡不归掀起长睫瞥了舞姬一眼,就差把“你继续问”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舞姬挤出个干巴巴的笑,道:“能配得上公子的,想来必是个绝世美人。”
胡不归颔首,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吾爱确实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元恕:“…………”
怪不得便宜大哥刚才处处维护那脑子被驴踢了的大璃长公主,原来他也是个痴情种子!再看他的神情,分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那祝愿二位琴瑟和谐,长长久久。”舞姬在这儿吃了闷亏,不舍地看了眼胡不归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暗道一声可惜,便随着鼓点,旋转到了另一桌客人身旁。
舞姬一走,杜子腾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幸好没过来,差点就清白不保了。”
林琅嫌弃道:“人家就算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杜子腾气结,转头就向韩梦真告状:“小师姐,你看着的,林师弟当着你的面都不尊重我这个当师兄的。”
韩梦真抬起眼,一脸深沉道:“师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杜子腾:“……”
感觉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
积善派三傻吵吵嚷嚷,没完没了,胡不归冷不丁说了句:“骗她的。”
元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便随口“哦”了一声。
胡不归又道:“也不全算骗。”
说着,他偏头看向元恕,轻声道:“我的确有个珍爱的姑娘,她是我一心所向,求之不得的月亮。”
元恕捧场道:“嗯嗯,你们一定非常恩爱,非常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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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胡不归摇头:“没在一起。”
“……”马屁拍到马腿上,元恕心中直呼尴尬,清了清嗓子,“那等你们追上了,我一定给你们备一份礼物。”
胡不归又道:“其实也算在一起了。”
元恕:“……”
那到底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呀???
胡不归道:“其实她不是月亮,她更像雷霆,来势汹汹不可挡,去势匆匆不可留。”
“听起来还是个烈性女子……”元恕摸了摸下巴,转眼就看胡不归一脸郁郁寡欢,估计是没在一起,她立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的?看你愁眉苦脸的。”
她挪过去,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我给你说,你要真心爱慕她就放心大胆地去追求,今天送朵花儿,明天送支钗,后天请吃饭,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还不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番言辞,几乎总结了颠婆婆话本里的追姑娘十八般武艺,结果胡不归居然还是神色忧郁。
元恕重重一叹息,发自肺腑道:“哎呀!都说烈女怕缠郎,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脸皮厚一点,娃都能轮流出门打酱油了。”
胡不归沉寂的眸光微微一动:“你觉得我很老?”
元恕急道:“我跟你传授经验呢!你别扯远了。”
“你真的希望我去追她?”胡不归又问,他凝视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当然了。”元恕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不过,话说回来大嫂现在人在哪儿?你要不赶紧去找她?”
胡不归没答话,冷白的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慢慢描画,元恕在旁边看着,一点也不老实,视线在大哥脸上移来移去,一会儿高挺笔直的鼻梁上,一会儿落在棱角分明的唇角上,最后悄悄落在他低垂的长睫,元恕发现便宜大哥眼睫很长,在那片漆黑中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是寒潭倒影枯寂的古树。
……别的不说,便宜大哥长得确实标志,便宜大嫂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就是……怎么说呢?
元恕想东想西,漫无边际的思绪让她分了神,以至于对方忽然抬眼,她来不及躲闪。
——被抓了个正着。
元恕这才发觉眼下两人距离太近了,肩膀挨着肩膀,属实不妥,她赶紧往后挪了挪,正襟危坐,点评道:“嗯,诗写得不错。”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元恕不理解,不明白,搞不懂痴情种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字倒是挺漂亮的,她无趣地撇了撇嘴角,继续翻着手里那本《真神位业图》,在最后一页翻到了霹雳,上榜的原因非常简单——雷部最后的雷神。
可想而知一旦元恕身份落实,霹雳怕是要查无此神了。
净明道在东陆,他们从南疆过去,搭凌空渡船也要将近一月才到,日子一天天过去,渡船平稳前行。
元恕已经把船上能玩的都玩儿遍了,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外面流过的浮云,一旁的积善派三傻正被元恕逼着修习《太上忘情篇》。
不知不觉间,高空之中狂风逆卷,滚滚黑云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股分外沉凝的气息,像一只巨大的盖子从天而降。
元恕抬起头,渡船四周布有结界,虽不至于让她被罡风扫到,但光看着外面乌云涌动,便觉得分外压抑,自言自语道:“今天怎么回事?感觉天都要塌了。”
杜子腾心思压根儿没在修炼上,刷地睁眼,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这天儿不太适合修炼,万一火走入魔就不好了。”
韩梦真纠正道:“是走火入魔,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把以前落下的功课都给我补上。”
杜子腾哀嚎:“不要啊,我真吃不了这苦。”
林琅双目紧闭,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修行在已不在天,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辅佐师姐,振兴积善派,也指望不上你了。”
杜子腾道:“说的好像能指望上你一样?!老子就看不惯你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元恕见不得他们修行分心,立刻拉下脸,凶巴巴地呵斥:“废什么话?修炼你们的。”
元恕最近闲得没事,凶得跟个恶婆婆一样,到处找茬挑刺折磨人,三傻立马闭上嘴,默念《太上忘情篇》,他们心里也苦啊,前辈刚上渡船还好好的,天天和他们一起玩儿这个,摸那个,结果没几天就厌烦了,开始折腾他们。
胡不归踱步过来,身上又换了件崭新的衣裳,长身玉立,丰姿奇秀,道:“今天是惊蛰。”
元恕道:“所以是要打雷了吗?”
胡不归轻轻“嗯”了一声,道:“雷部的衙门叫神霄雷府,府中置三十六雷鼓,每逢惊蛰时,三十六雷鼓会依次奏响,所谓‘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
“原来如此。”元恕又望了一眼结界外的黑云,“随便吧,只要它不来劈我,当然劈我,我也不介意——”
话音未落,一道枝状闪电在元恕的瞳孔中越来越大,旋即,“轰”一声劈中渡船,刺目的光将这天漆黑的苍穹照得亮若白昼,包裹着渡船的结界显出原形,玻璃似的,噼里啪啦裂出大片骇人的缝隙。
元恕:“……”
说劈就劈,这雷比三傻还听话。
庞然大物的渡船在雷击之下,剧烈晃动,惊得众人鸡飞狗跳,免不得一番咒骂。
元恕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时,一只瘦长有力的手,隔着衣衫,稳稳握住她的手臂,她抬眼看去,赫然发现是胡不归拉住了她。
等她刚站稳,他便忍无可忍似的,立马收回手,背在身后,指尖不经意滑过她的手背,坚冰般冷锐。
杜子腾猝不及防从榻上滚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崩溃道:“老祖宗,你是会那什么嘴吗?”
元恕瞳孔剧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下一瞬,轰隆的雷声淹没了天地,每个人都觉得五脏六腑连带三魂七魄都被震得一起颤动起来,像被扔到巨鼓上的跳蚤,痛不欲生。
韩梦真惊呼:“渡船上是有修士渡劫吗?为什么一个劲儿往这边劈?”
林琅面上泛起怒意:“出去问问,真有人渡劫就把他丢出去,不然船上的凡人都得死。”
轰!
轰轰!!
轰隆隆——
漫天雷霆真就盯上这艘庞大可怜又无助的渡船。
成千上万道闪电劈头盖脸地落下,仿佛一个滔天巨浪狠狠拍向小舟,渡船上金光流溢的结界爆发强光,却也抵挡不了多久。
尖叫、哭嚎。
凡人们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挤挤攘攘地在加甲板上奔跑,境界颇高的修士直接御风而起,修为没那么高的修士也不怂,不会御风也可以凭借强横的肉身和法宝,跳下去赌一把,至于积善三傻这样境界又低又没法宝的,从万丈高空跳下去的下场,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轰隆——
一道闪电恍如毒龙降世。
渡船猛地颠簸摇晃,几乎是跳了起来,元恕扒拉着门框勉强站稳,望着窗外汹涌澎湃的雷海,心急如焚。
再劈下去,这船上八成的人都得死。
必须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