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海洋产物腥气的海风从码头吹来，灰黑海水溅起的浪花还算干净。天气尚好，蓝天白云，一派安然和谐的模样。
不远处打捞海货的渔民时不时停下动作、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又撤离。是玩家吗？又或是黄昏的成员？
南葭回想在收容米娅卡牌后，她发现蛛网排行榜大洗牌。玩家整体人数在下降，帖子数量却在暴涨。
大到游戏世界观科普、隐藏任务刷高分途径，小到地下黑市的确认为npc的人形卡牌如何不花物资刷好感——简直就像是贴心导游给外乡人准备的全篇科普。
彼此连代号都吝惜说出口，这又是哪里来的大发善心。
南葭查询米娅口中的“黄昏”。
搜索栏竟出现了一个红蓝绿三色莹亮边框的弹窗：
【您是否想加入黄昏？】
【您是否愿意成为造物主？】
【您是否做好牺牲灵魂的准备？】
神经病啊。
她点进第一行单独加重的黄昏二字，跳转进链接。
全息图景围绕她三百六十度生成，是一个迷你版的凡瑟大陆缩影。无数文字弹窗般跳出来：
【生亦苦，死亦哀，人生不过黄昏并尘埃。】
【请跟随图景指引，聆听黄昏神谕。】
【世界的展开要从鸟奋飞出壳谈起，请你将目光落在凡瑟建年七百三十一年，一批异世之人的灵魂降落此地，与原住民合二为一……】
说是什么神谕，其实简单说来就三件事。
一、玩家降临凡瑟大陆早有预谋，黄昏作为成体系的地下组织，负责寻找并培养这种角色。但是，南葭觉得用洗脑这个词更准恰。
二、玩家抽取的性格、身份对应着大陆原住民，不管有没有黄昏参与其中，融合都会自发性开启。玩家会快速淡化凡瑟以外的记忆，融入原住民的皮囊。
三、玩家穿越的节点不一，有的在内测，有的在公测。米娅就是内测穿越的人物。
她比自己降临的时间早多了，失去记忆又加入黄昏，和npc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将夺取家族组织利益的方式又增加了一点：利用、诛杀玩家。
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可怖。
南葭回过神，马车停下，他们到了。
霍泽掀开车帘，任由南葭踩过他的膝盖走至平地。
远处的视线收回，他们入戏的演技骗过了不少观望者。
马夫是个平民自然人，今早才得到南葭的计划，要送她去偏僻的沿海沙滩。
海琴城的海都那么脏，浅滩又哪里会干净。他敢肯定这些偏远地方的贵族夫人肯定是找情人偷情去了！
霍泽给完车钱，他努努嘴暗示：“最南边的浅滩有野林石堆，特别隐蔽~”
南葭：……够了。
她让霍泽报莲娜夫人的位置。
“在这附近消失了。”霍泽如实说。
南葭对比邀请函上持烛人鱼指向的方向，的确是这里没错。
见车夫彻底走远后，他们开始搜寻。
大半个钟头下来，霍泽用手掌化作的铁刃切开一块山羊大小的石头。
石面灰得均匀，切面干净，唯有中心处画着诡异花纹，和邀请函图案同一类型。
两人对视一眼，深入石林。
直到挪开其中一块，露出地面的圆盘舵手。
霍泽弯腰旋转舵手，额角青筋崩显，“咔哒”一声，带着浓重海洋腥味的风扑面而来。
直径约为半米的地下通道呈现在眼前，只见灰黑一片，朦胧中可以看见灰蓝色的光波。
霍泽率先从那半人高的洞穴通道钻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底下传来闷闷一声，“可以下来了。”
面对黑黝黝的洞口，恐惧油然而生。
南葭一闭眼，钻进洞里。
两旁的壁体不是松散沙粒，而是与舵手同样材质形成的管壁。
黏腻湿滑的触感，让人想起下水道的青苔和污渍。
好在一侧有扶梯，跟下水道通道相似。南葭一级一级走到底。
霍泽正在地下平地等她，半个身子都被前方微蓝的光波映亮。
通道前方是凿开的地底通路，微蓝的光是镶嵌在石壁上的灯球。每搁一米就有一颗，一直蔓延到视线拐不了弯的前方。
耳边汹涌的海浪声不是错觉。
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海底玻璃。
这是一条海底隧道。
“往前走吧。”
南葭衣袍里藏着强化后的人鱼烛台，踏上阴湿的隧道。
-
“啪嗒，啪嗒。”
南葭回收视野的码头此时却已天翻地覆，血污尸体遍地。
黏腻的半凝液体在地面上留下湿滑的痕迹，两条巨大的类似鱼尾的东西在地面以奇怪的姿态交错“行走”着。
鱼尾随意一扫，便是大片的碎肉和残肢被扫开。
整个码头竟在南葭和霍泽走入浅滩下通道后的几分钟内，被屠戮殆尽。
无论身份，都化作了一滩血沫。
如果南葭在这里，她就能明白，原来玩家死亡也很简单，在被系统“庇佑”二次醒来前，彻底碾为肉泥血雾就好。
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掩藏在沉默的窗帘后呐喊：诅咒与传说，要成真了。
只有一双眼睛满是不甘、懊悔与愤恨，是南葭留在海琴城的米娅。她伤得很重，但黄昏留下的东西救了她一条命。
就在南葭断开影像后，妮茜掏出了她口中所说在黑市买到的“宝贝”，米娅惊愕地瞪大了眼，那是一只散发浓厚气味的耳鳍。
晶莹剔透，却又蕴含不详气息。
不是充作门面的腐料制品，而是属于结合物的活体人鱼。
耳鳍上滴有烛油，让米娅大脑隐隐作痛，她还来不及阻止，妮茜便在巨大的不受控的诱惑力一口咬下，“好香……我会净化的……”
“有次品的味道，”她的肢体像被拉扯的橡皮泥，迅速涨大、蔓延，口齿不清。
强悍的怪物下半身化为两条巨尾，在码头海滩上迅速爬行，不停嗅闻着。
娇美的脸蛋两侧覆盖了淤泥色泽的鳞片，手臂、手掌长满了鱼类的璞，身躯庞大，肢节肥圆。
她转动死鱼一样的眼珠，扫视了血腥遍野的码头，所有的人族活物都被她杀完了，只有渔网木篮里的鱼偶尔跳动一下，溅上腥臭的血。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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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神经在膨胀数倍的身躯上已经很难抽动了，只是猩红大口还汲取着海风，咯咯笑起来。
手掌指甲锋利异常，划过圆盘舵手，厚重铁沉的通道门再次被打开。
两条粗大丑陋的鱼尾抽动，它瞬间钻入通道内！
-
宽阔的通道两侧，是五六米高的特制玻璃，玻璃表面镶嵌上排列组合的圆珠，将灰暗无光的地下世界映照如白昼。
玻璃外面，汹涌的混浊海洋不时闪过一线鱼尾触须。
毕卡索尔码头的浅滩下，竟有一个完整的隧道通路。
南葭在海底通道行走着，内心激荡，难以抑制心中平静。
这什么世界啊靠北，居然还可以做到这样！
这样的巨型海景玻璃工艺特殊，想必背后一定有大家族的财力支撑。
南葭忽然想起什么，问霍泽：
“你身体受损后怎么维修的。”
据她了解，程家崇尚自由原初，没有把财政重心放在外族发展。比起把族人变成铁皮覆盖的异类，他们宁愿把对方送去教堂养老。
霍泽回忆了下，“阿伽塔的家主掌握西部大头的矿脉山脉，附属工坊就地取材，能够保留自然人核心的同时把我变成机械人工具。”
“那你自然人的异能还存在吗？”
霍泽歪着头想了下：“嗯……种田效率提高2%？”
南葭：“哈。”
菜鸡，难怪卡牌上都没写。
隧道很长，步行得让人脚酸。
望着玻璃壁后来往游动的鱼群，不知为何，南葭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还有多久才到？”
她预感不妙。
霍泽心神贯注，“快了，就在隧道尽头的右方。”
耳尖一麻，南葭不自觉往后看了一眼，仿佛身后的起点，传来了阵阵低微的响动。
还没到晚上，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砰！”
额角青筋一跳，南葭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错觉了。
她短暂回头望一眼，只见转弯处的死角那里黯淡的光仿佛被激活，隐隐亮起一点光。
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朝他们移动，发出明显的呲滑声，南葭的眼角余光先是看过转弯处的玻璃壁面映出朦胧景象，玻璃外游走的鱼群好似都被吓住了，连忙朝暗处海藻游过去。
距离迅速拉近，反光的玻璃上，她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妮茜。
只是，只是她的脸，怎么落在五米高度的玻璃上方？
过分纤长的脖颈，覆盖鱼鳞皱皮的体肤。
南葭瞳孔缩如针尖大小，喉咙爆发出不属于人类的高分贝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葭拔起自己发软的双脚，死命朝前跑去。霍泽见状也十分吃惊，但他脑海存有千百种怪物的3D图像，恐惧尚且可控。
他捞起南葭抗在肩上，逃跑速度增快一倍有余。
慢悠悠滑行的妮茜转动了下它三条软骨的耳鳍，嘴角缓缓拉扯，“找到了！”
它摆动两条巨尾，一前一后交错行走，速度奇快！
妮茜巨怪身躯硕大，很快就追了上来，鱼尾挥甩，地面震耸，几欲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