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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阳市。

    还没走出车站,冷风就化为小股,游走在人群的缝隙中。

    妖管局的设立是按照省份来划分的,每个省份的重要城市都设立了妖管局,例如临江市妖管局,虽说名头只带临江,实则掌管全省的妖怪。

    瑞阳作为地级城市,经济虽不发达,但其地理条件优越,位于省内腹地,其余的城市分散排布在瑞阳四周,因此被定为妖管局的落点。

    只是瑞阳妖管局设立的时间较晚,现在勉强维持运转。

    这次从临江借调妖怪来帮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人手本就不足,他们几乎出动全局的力量,仍没有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人群中,年轻妖怪的栗色秀发光泽顺滑,保养得当。圆脸圆眼十分讨喜,大约是害怕出站的人瞧不见她,穿着羊角扣湛蓝外套的她还努力踮起板鞋,高举手中的牌子。

    “举着牌子的应该就是瑞阳妖管局的。”

    符叶疑惑:“……喇叭花民间艺术团?”

    “这是临江市妖管局在人类世界的称呼,必要的伪装。”

    符叶有样学样,学着喻观寒与前来接他们的妖怪握手,她自称田溪,专门负责符叶和喻观寒本次的行程。

    “停车场稍微有点堵,”握着方向盘的田溪笑眯眯瞧后视镜,“二位舟车劳顿,我看先安排你们休息吧。”

    后座的喻观寒认真端详符叶,并没从她的眉眼间察觉到倦意,干脆开口建议,趁着堵车,由田溪介绍介绍案件的情况。

    “好的。”

    这件事与一家酒吧有关,名字叫哞哞酒吧,老板是只黄牛精。

    酒吧不止面向妖怪,也接纳人类顾客,十几年来从未出现过事端。直至近两年,原老板老黄将店铺的经营权转让给女儿小黄,事情就不对劲起来。

    黄牛精近两年申报的收入额皆与酒吧的实际收入不匹配。瑞阳妖管局详细调查,发现哞哞酒吧的申报数额甚至不足实际收入的十分之一。

    妖怪的世界自然是不涉及税收的。

    但他们有监督的职责,妖怪想要在人类世界开店,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违反人类的法律,逃税肯定是不符合要求的。

    更别提突如其来的巨额收益,这灰色收入的来源令他们担忧。

    奇怪的是,他们蹲点许久,酒吧却照常如旧,没发现一丝奇怪之处。哞哞酒吧的后门,每天只有送酒和吃食的货车会短暂停留。

    为此,瑞阳市妖管局的妖怪们别管是外勤还是内勤,纷纷上阵,各路招式都使出来,也没抓到马脚。

    反而因为暴露的次数太多,引起黄牛精的疑心,将他们的脸记得一清二楚。

    田溪无奈:“我是我们局最后一个没在哞哞酒吧露过脸的妖怪了。”

    如果用临江妖管局来对标,她日常的工作内容跟徐容容是相似的,内勤岗位,能力自然不具备攻击性。

    很鸡肋,至少对于潜入哞哞酒吧这件事来说,很鸡肋。

    喻观寒:“如果你实在不方便说能力的话,不说也……”

    “没有不方便,就是说出来有些尴尬。”田溪清清嗓,他们三个接下来会成为团队,成为攻克哞哞酒吧的刀锋,如果互相不知道能力,很容易在行动中出纰漏,“……我会退化成小孩,八九岁左右。”

    喻观寒点点头。

    这样说来,这技能确实尴尬,鉴于酒吧这种营业场所的特殊性,别说是打入内部,就是作为客人,还没有卡座高的小孩也肯定会被拒之门外。

    怪不得瑞阳妖管局需要从其余的妖管局借调妖怪,借助生面孔力量的同时,如果来帮忙的妖怪武力值较高就更好了。

    田溪强调:“咱们的工作重点是摸清哞哞酒吧到底在背地里搞什么鬼,灰色收入到底来源于哪里,在能安稳撤出的前提下,能固定证据固然是好。”

    只要证据到手,瑞阳市妖管局就会倾巢出动,开始抄底。

    说着话,他们跟随田溪来到准备好的住处。

    房门刷开的同时,喻观寒的面色就染上一抹尴尬,符叶还没反应过来,将一览无余的标准大床房看完,才茫然询问:“只有一张床吗?”

    “我们局经费有限……诶?你们不是情侣吗?”田溪倒抽气。

    跟海藻局长借调的时候要求说得很清楚呀,需要一对情侣来出任务,他们恰好有打入内部的好机会,由男的去当酒水销售,女的扮作客人,难免要有些互动的。

    空气凝滞。

    三个妖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田溪正考虑要不要跟领导汇报情况,就听符叶说:“就住这吧,来都来了。”

    喻观寒连忙接话:“是啊,来都来了,我们俩对彼此很熟悉,说是情侣也可以。”

    他越说越上扬的嘴角把田溪看愣住,再次将目光挪向符叶:“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你为难,我可以让领导再去借别人。”

    “没事,我们确实很熟。”

    “那好,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田溪瞧瞧腕间的手表,“那你们休息到下午四点,然后我来给你们做做妆造,你们需要更符合形象。”

    他们在哞哞酒吧的酒水销售人员中发展一名内线,已经提前通好气,今晚会将自己涉世未深的“表弟”带到哞哞酒吧,与他一起“赚大钱”。

    只要通过黄牛精黄姐的简单面试,喻观寒就能立刻上岗。

    门咔哒合上。

    符叶将视线从酒店火灾逃跑路线图上收回,另一边的喻观寒已经利落打开行李箱,套完床单被罩,又转去厕所放置洗漱用品,随后洗洗手走出来。

    他绕着床走一圈,又转回行李箱,掏出一条领带。

    符叶忍不住好奇:“这是干什么?”

    领带拆开,暗纹长条精准摆放在两个白枕头的中央,喻观寒满意,舒适叹气,躺在左半侧:“楚河汉界。”

    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划清界限,符叶忍不住冷嗤。

    “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免得你哭着求我别碰你。”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他装傻,侧头瞧着她,眸光璀璨,“我是怕我,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万一真把你惹生气……我现在是真的没办法。”

    瞧符叶慢吞吞脱掉风衣并挂好,他将被子掀开,待动作有些僵硬的符叶躺进来,将被子拽到她的腰腹就停手。

    “睡下午觉吧,养养精神。”

    *

    11月6日,19:00,哞哞酒吧。

    招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符叶眼中,彩色的丝线似乎融着高温泛红的铁丝,勾连出酒吧的名字。

    门口两个肌肉壮硕的妖怪左右分立,黑西装戴墨镜,双手交握身前。

    他们练就精准识别能力。对待客人,二话不说迎宾,对待不适合进场的,就冷脸伸胳膊,将其拦在门外。

    田溪换掉白天的羊角扣外套和板鞋,换身成熟些的装扮,栗色卷发搭在方领的黑棕交织格纹裙肩上,脚踩高跟鞋。

    她从副驾下车,哒哒哒走到后车门,谦恭扶出今晚的搭档符叶。

    想要完美适配富婆的角色,必须要精心改造,追求低调却有韵味。

    符叶的微卷长发梳顺,充作腰带的细细银链缀在腰间,掐出白色质感衬衣的腰身,与宽松袖口对应的,则是丝质面料的阔腿裤,随着行走而飘荡,洒脱而随性。

    妖怪的皮肤柔滑细腻,粉底液铺上去,仅是提升些光泽。

    田溪细细描绘她的唇形,用山楂色填涂浅淡的嘴唇:“符叶,如果你有搞不定的事情,又不方便询问的话,可以直接吩咐我去做,我今晚的身份是你的助理,你要称呼我小田。”

    “小田?”

    “嗯,”田溪后仰,认真端详,“很完美。”

    符叶拽拽充当腰带的银链配饰,将银链交叉的位置挪到身前,那里看似镶嵌宝石,实则是颗摄像头。

    唯一的问题是这摄像头没有电力补充,最多只能拍摄三个小时,她需要将这三个小时用在刀刃上,只拍妖管局需要掌握的证据。

    “开机的时候,捏住宝石两秒它就会启动,启动后宝石的颜色会由浅粉变为深粉。”

    *

    负一层,经理室。

    隔着一道金纹印花的包金铁门,场内的音乐声就消减许多,没那么吵。

    黄姐红唇间懒散吐出一口烟,食指轻轻点细烟卷,随着烟灰整块落下,她飞扬的眼线挑起,将面前局促站着的高个子妖怪从头审视到脚。

    头发没打理,垂在额前,浅灰卫衣加牛仔裤倒是适配那张富于春秋的脸,很像大学校园里常见的男学生。

    就连运动鞋也是颜色混搭,确实青春俊秀,也确实冒着点土气,朴素的没有丝毫成熟男性的张力。

    “之前干过这行吗?”

    “没有。”喻观寒声音发紧,扯衣角的同时耳尖泛红。

    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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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瞄一眼扭捏的姿态,视线在“表哥”和“表弟”间来回挪腾,又将细长指尖夹着的烟叼在嘴里。

    “你们俩真是亲戚?”潜台词是相貌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纯纯的,表兄弟。”表哥沈大力伸手搂住喻观寒的肩膀,作亲昵状。

    注意到他的手指有点抖,喻观寒下定决心似的,仰脸盯着黄姐,边深呼吸边露齿微笑,语气诚恳:“老板,我是混血。”

    “我说,”黄姐叼着的烟随着她讲话而摇晃,“你上班可别这么笑啊,哪个顾客喜欢这种笑起来一排牙的小伙,你做男人,就得有神秘感……现在流行的那叫什么?破碎感,吸引人的怜悯,别蠢兮兮的只顾着笑。”

    喻观寒收敛笑容,抿起嘴巴,重重点头。

    真是愣头青,黄姐腹讳。

    随后她眼皮耷拉:“你应该也听你表哥介绍过,我这没什么规矩,想干好很简单,会哄人就行,你得哄着顾客开酒。”

    “哎!”喻观寒脆生生应答。

    黄姐镶满钻的美甲挠挠眉头,又补充:“还有件事,劝酒的时候得注意,喝点就行,别没完没了。前段时间我这有个酒水销售,人家顾客开瓶酒,他哐哐喝下去大半瓶,人家气得找我要退钱。”

    “反正你什么方法卖酒,我不管,真要是有人想……外带你,是吧?咱们楼上就有房间,这中间赚多少都是你自己的,我不抽成,我还是那句话,给我把酒卖出去。”

    说来说去,重点只有一句,他的任务就是卖酒,提成从销售业绩里出。

    “行,出去吧,让你表哥给你捯饬捯饬,穿的什么玩意儿……”

    喻观寒迈出两步,又突然回身,气沉丹田。

    “老板,我会好好干的!”

    黄姐嫌弃得直眯眼睛。

    待脚步声走远,办公椅后站立的高大保镖询问,语气担忧:“老板,不是说最近风声紧吗?现在招人进来是不是得谨慎点。”

    “倒没在妖管局见过这张脸,但是得谨慎,最近我的右眼皮总是跳。”黄姐将只剩小截的烟杵进烟灰缸,下达命令,“盯他几天,这个沈……沈二福,工资和提成全都扣着,确定没问题以后,下个月再给他发。”

    “明白。”

    黄姐感慨:“你说这亲戚长得不像,名字倒是挺一致,浪费这么好听的姓氏,要不说妖怪还是得多学习呢,起的什么破名。”

    男更衣间,沈大力鬼鬼祟祟瞄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伸手抚心口:“哥,我刚才心脏哐哐跳,还好你稳得住,我是真害怕啊。”

    随即他又评价:“你演技倒是挺好,看着挺虎的。”

    将发胶用掌心焐热,对镜子捋头发的喻观寒瞧他一眼,在碎发滚落中面无表情。

    “不是演得好,而是刚下山的妖怪大多都这样,直率,见得多了,你也能模仿出来。”

    花衬衫轻扫匀称的肌肉,随着扣子颗颗系上,平直的锁骨与浅粉纹路也隐没在布料之下。

    沈大力又凑近些,紧张弓背:“这段时间我发现,最有问题的就是负三层,上次我想去探探虚实,结果没出电梯就被发现了。”

    “有人看守?”

    “少说也有四五个,还用的是装甲门呢。你说负二层已经是酒吧的后厨和仓库,负三层为什么还搞得这么神秘,我怀疑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喻观寒点头:“今晚我们会想办法去负三层瞧瞧。”

    “那咱们出去吧,该上班了。”

    厅内打碟的妖怪正沐浴在光束之中,随着节奏摇摆。他的牛仔裤后面有破洞,从破洞处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人潮中,有女孩向朋友喊话:“你看到没?那DJ还戴着狐耳和狐尾呢!有点萌!”

    喻观寒循声望去,只见那尾巴正在频闪的光线中轻轻晃,人类的肉眼很难捕捉到这种细节。

    他摇摇头,只觉得瑞阳的妖管局管辖力度确实小,要是在临江,这妖怪的脸上早就被贴满罚单。

    自以为高明地在人类面前肆意露出耳朵和尾巴,遇见问你要链接的,或者让你摘下来他试试,看你怎么办。

    途经的卡座几乎都有酒水销售陪着谈天说地,七拐八拐的,他终于找到吵嚷中令他舒心的角落。

    喻观寒陷进柔软的沙发,胳膊松弛搭住椅背,笑眯眯瞧神情冷淡却又贵不可言的符叶。

    “老板,陪你聊会儿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