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意和季小薇端起碗慢条斯理的吃饭,阿姨做的饭菜也确实是她们平时喜欢的,根本就没有一道菜是她们不喜欢的。
季小薇是个吃货,平时工作忙吃的都是外卖或者公司食堂,但味道都一般,难得吃上味道好的还贴合自己口味的饭菜,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半碗,她成功把自己撑到了,然后就不得不放下碗半俯着身子跟保姆阿姨去找健胃消食片吃。
一时间餐厅这里就只剩下了院长妈妈和钟晚意。
钟晚意细嚼慢咽的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之后放下了筷子。
“我吃好了。”
院长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短暂的在钟晚意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后,自己手动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前走。
“走吧。”
钟晚意知道院长妈妈的意思就是想跟自己单独谈谈,她快走两步扶住了院长妈妈的轮椅,然后按照她的指示推着轮椅来到了一楼孩子们学习的小书房。
进到书房后,钟晚意垂眸反锁了门。
“坐吧。”
院长妈妈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了落地窗前,钟晚意走了过去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她坐在那里难得看起来有些“乖”的在等院长妈妈开口。
院长妈妈看着她的手腕深深的叹了口气。
“小薇说你的手能好起来的概率很低了,是吗?”
钟晚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院长妈妈这样一个从来不关心电竞圈和游戏的人,甚至在她离开之后都很少联系她,现在竟然知道她的手腕很难好了。
她的眸子短暂的亮了一下后又沉寂了下去。
“嗯,我打了封闭。”
“纪家送你去国外治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钟晚意一早就订好了比赛后的飞机机票,无论输赢她都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出国。
“钟晚意。”
院长妈妈郑重的叫了她的名字。
“如果可以,在当年你误入歧途的时候我就会不顾一切的把你从黑暗里救出来...而不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当年院长妈妈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在钟晚意初二那年,孤儿院发生了很严重的变故,他们所在的地方被一家无良企业划分为了新楼盘的地址,为了赶他们走那些流氓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买通了上面的人,让上面断了对这个孤儿院的补助。
孤儿院也从一个合法的机构悄无声息的变成了“违法”机构。
院长妈妈独自一人艰难的拉扯着孤儿院里二十多个孩子,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那种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存活下来。
钟晚意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想要帮她,只想要守护住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
为了钱,她开始偷偷翘课去附近的小饭店打工,可又因为她是个孩子,那些老板欺负她,只给她开一半的工资,而这些钱就像是石头丢进了水里一样激不出一点的水花。
不得已之下,钟晚意剃光了自己的头发成为了街头的混混,逼得大家都不敢欺负她,逼得老板不敢克扣她的工资。
可那两年...若是孤儿院没出变故,那钟晚意就应该在学校里好好地上学,也不会成了老师嘴中的“混子”,同学眼中的“败类”。
这个孩子本应该有一个更加光明磊落的未来才是。
每当提起这句话,院长妈妈就难掩失控的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扶着轮椅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钟晚意从来不愿意回忆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等到院长妈妈的情绪平和了不少之后,她才开口。
“不用自责,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来不后悔。”
不是不后悔,而是不能后悔。
钟晚意很清楚,如果可以回到当年,再让她选择一次,那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上那条路。
那是她唯一一条可能可以保住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和所有孩子的路了。
她从来就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的成为孤儿,别无选择的沉沦在黑暗中,别无选择的打比赛,别无选择的打封闭针...到现在别无选择的退役。
院长妈妈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她充满褶皱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钟晚意旁边的桌子上。
“这里面有一千万,去国外的一年不要委屈自己。”
钟晚意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院长妈妈的态度格外强硬。
“你这几年打比赛和代言的钱大部分都寄回了孤儿院里,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多少钱,现在退役了,要出国了,就不要再苦着自己了,你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早就够孤儿院的孩子和我用好几辈子了。”
钟晚意最开始的签约费很低,但是随着当年夺冠后名气上去了,代言费和签约费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她每年几乎都会给孤儿院转9000万。
这几年下来这笔钱已经到了一串惊人的数字了了。
她态度强硬的把卡放到了钟晚意的手里,怕她不要甚至还放了狠话。
“你要是不要的话,以后就别回来,我全当没养过你这个孩子。”
钟晚意看着手里的银行卡,也知道这笔钱她是非收不可了。
“好。”
她应了一声没有再推脱的收下了这笔钱,院长妈妈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她松下一口气难得心情很好的让钟晚意推着自己在这个孤儿院里好好的转转。
钟晚意从来没来过这里,也不清楚孤儿院里到底都有什么。
她在后面慢悠悠的推着轮椅,院长妈妈慢慢的讲述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事情。
两个人就这样在院子里度过了格外温馨的一下午,用过晚饭后,钟晚意坐在一楼大厅里,陪着孤儿院里仅剩下的几个孩子们做游戏,她的脸上难得带着些许笑意,季小薇也刚忙完工作她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她很清楚,只有这里才是钟晚意的安全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放下伪装和防备做回真正的自己。
这一夜院长妈妈和保姆阿姨破天荒的没有赶这些孩子早点上床睡觉,而是一起陪着钟晚意跟孩子们做游戏,讲故事。
纵使钟晚意是个在情感上多迟钝的人,在这一晚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一个缺口被慢慢的治愈上了一个小碎片。
……
第二天一早,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护工,保姆阿姨,还有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站在孤儿院门口送钟晚意离开。
季小薇率先上了车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空间”,钟晚意站在车前,看着不远处的所有人。
她踌躇,犹豫,挣扎,最后在快要上车的时候还是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朝着所有人都挥了挥手。
她的语气轻轻地落下了一句“再见。”
季小薇适时的拉下车窗提醒她。
“上车了,我的意神,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钟晚意垂下眸掩去了眼底的失落,她不等他们的回应就把手重新放回了大衣外套的口袋里,刚想打开车门,季小薇却再一次打断了她。
“舍不得话,就回去抱抱他们吧,只要你伸出手,他们就会抱住你。”
只要你伸出手,他们就会抱住你。
这句话像是被突然敲响的警钟一样,蓦然砸在了钟晚意的心上,她抓着车把手的手顿了一下,她想要打开车门,可手却怎么样都用不上力气。
季小薇看出了她的不舍得和犹豫。
“你已经动容了,去吧,别害怕。”
她总是会在关键的节点轻轻的推钟晚意一把,而钟晚意也突然回过头,看着身后朝着她挥手的所有人,鼻子一酸朝着人群跑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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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跑到人群中的一瞬间,人群也紧紧的抱住了她。
“早点回来啊,姐姐。”
“你还会回来看我们的对吧,姐姐。”
“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有事情要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
“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孩子。”
在一连串的关心中,院长妈妈的话突兀的响起,钟晚意的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逞强的低下头,悄悄的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无论她是千秋岁神坛上的第一神使,是SOF的老队长,还是当年□□上赫赫有名的“钟野”,但在孤儿院里她依旧是那个需要保护,需要关心,需要心疼的孩子而已。
最终,季小薇掐着快要登机的前五十分钟把钟晚意送到了沪市最大的机场。
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然后陪着钟晚意做完了值机托运,最后送她到安检口。
“到那里一切小心,有事儿电话。”
季小薇朝着她的方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对了,你英语不太好,我给你备了一个翻译机。”
她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包里翻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翻译机器递给钟晚意。
“这个很好用,可以翻译两百多种国家的语言,到那里就拿这个跟人沟通吧。”
钟晚意拿着手里的翻译机妥帖的放到了随身携带的包里,然后她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老朋友。
“你也照顾好自己。”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还有工作,就不看着你进去了,你过完安检到候机室打电话给我。”
钟晚意点了点头,季小薇也没有多流连的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就拿着包朝机场外走去,在快要离开她视线范围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朝着钟晚意挥了挥手。
钟晚意也朝着她挥了挥手,季小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隐匿在人群里。
钟晚意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她背好了自己的包朝着安检的地方走去,可刚走一步却有人喊住了她。
“队长。”
方勋他们在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后,才知道钟晚意打算今天出国,他们本以为钟晚意只是回“家”看看,因为她昨天早上不辞而别的时候在房间里留下了字条。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钟晚意就打算这么离开队伍,离开他们了。
方勋的嗓音很大,留住了钟晚意想要义无反顾离开的脚步,她顿了下来,下意识的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SOF的全体成员都在不远处看着她,他们来的匆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收拾一下,方勋的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一向严谨的刘志成,此刻也是睡衣套大衣的就来了。
他们潦草的朝着钟晚意跑过来,来送她最后一程。
可钟晚意迟疑了一下,却站在原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回应了一句“再见”,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口。
方勋他们追不上来,被拦在了外面,可他还是不死心的喊着。
“老大,我等你回来,无论治没治好手都要回来!回到游戏里!回到战队里!我们不会对你失望的,因为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他们理解钟晚意为什么会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因为她怕他们知道她去治手,从而对她重返游戏抱有太大的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他们都懂,钟晚意更懂。
钟晚意短暂的顿了一下,可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快速的过了安检口走到了里面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她拿着护照,机票,过了安检查了护照机票信息之后就匆匆赶到了贵宾候机室。
她到候机室的时候已经不是很早了,所以检了票后就匆匆上了飞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飞机很快就在发动机轰隆的启动声中载着钟晚意前往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