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北城冬季难得的晴天,温今遥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欢快跳跃着的阳光渐渐从鳞次栉比的高楼滑入精致秀丽的城郊水岸私宅,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死人起码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打她,而现在要去见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掌心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贴住:“害怕吗?”
温今遥眼睛看着窗外,干笑一声:“我怕什么,反正要被赶出门,也是我们两个一起。”
裴聿珩坐得离她很近,低笑起来时胸腔的震动轻碰她的手臂:“说得对。”
温今遥感到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觉得不回应不太礼貌,于是曲起手指,在他宽大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那只手仿佛被这点小动作极大鼓励,索性直接将她的手团成拳,整个裹在掌心。
温暖干燥的触感不留空隙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以一种毋庸置疑的保护姿态。
车上这一点安抚给她的勇气,终于在温今遥站在裴家老宅门口的那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这个地方简直在她DNA里刻下了“危险”两个字,都不用真的发生什么,她只要出现在这里,就会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随时准备撒丫子逃命。
温今遥轻轻闭了闭眼,几乎不怎么费力,七年前的往事就在她脑海中昨日重现。
当时的温今遥捧着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的录取通知,想,这跟电视剧里直接送女主出国留学的场面,差得也太多了。
后来她想明白了,裴家不是给不起,是觉得她不配。他们因为自己儿子喜欢上一个司机的女儿而感到丢脸,又不能把裴聿珩怎么样,于是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但温今遥没有想到的是,比她先离开的,是裴聿珩。
裴家生怕她跑掉,于是给了温全一笔钱,把温今遥接到裴家暂住。说是暂住,其实就是软禁,但也因为这样,她听见佣人们乐此不疲地嚼舌根,小少爷跟老爷大吵一架啦,小少爷挨了好狠的一顿皮带啦,小少爷又在小客厅里跪了好几天啦,这些鬼魅一样挥之不去的背景音,一直在她耳边不断不断地萦绕。
但那时候,她还是恨裴家,恨裴聿珩。只是后来,人生艰难,再大的仇,她也因为疲于奔命,恨不动了。
七年后的今天,她站在噩梦开始的地方,依然不能说她有多释然。
裴聿珩站在她身边,轻轻捏着她的手:“走吧。”
她抱着满腔沉浮不定的心思,忽然退缩:“能不去吗?”
“咱们已经登记,是合法夫妻,”他垂眸看她,眼里闪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你恐怕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温今遥:“……那进去吧。”
他先一步踏上台阶,按响门禁。
丁姨早等在门口,还未开门热情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回来啦!老裴总和太太等好久了!”
温今遥听到丁姨的声音,一阵令她时空交错的恍惚。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去接裴聿珩放学,顺便也接她,回来又不能立刻下班,时常把她放在裴家,丁姨就当个临时保姆,看着她做功课,还会给她吃些剩下的小点心。她对裴家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暖的记忆,都与这个贤惠的保姆有关。
自从她被强行送走之后,温今遥再也没有见过丁姨了。
沉重大门从里面打开,丁姨在看到温今遥的一瞬间,错愕凝结在了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裴聿珩,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眼神近乎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动,最后只能欲言又止低下头,道:“请吧。”
在她转身的刹那,温今遥看到她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变成了轻蔑怨恨的一瞥。
也不难理解。丁姨是保姆,而她是司机的女儿,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温今遥甚至更可怜一些,所以丁姨愿意对她好,可后来她不知廉耻地勾引小少爷,逼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种混账话,这就够贱的了,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真的攀上枝头当了凤凰。
做人可以这样不要脸的吗?
丁姨心里一面不屑地腹诽,一面沉默地带着两人穿过前庭。
三人踩过庭院里稀薄疏离的阳光,在车上时还觉得冬日可爱的阳光到了这里,也变得惨淡起来,照在精致错落的院落中,却照不到人曲径幽深的心里。
到堂屋门口,丁姨头也没回,道:“我去叫……”
“不忙。”裴聿珩忽然出声叫住她:“丁姨,你该叫她夫人。”
温今遥本能地想躲,手稍一瑟缩,便被裴聿珩用力握住。
他稍显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是一个不需宣之于口的安抚。
丁姨飞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垂下头,嚅嗫了半天,才小声叫:“夫人……”
裴聿珩语气平静:“她没有听见。”
丁姨深吸一口气,放大了声音:“夫人。”
温今遥感到裴聿珩鼓励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便冲她点点头:“嗯,去叫人吧。”
……
温今遥坐在这个她小时候一度觉得是广场的客厅中,不可避免地浑身刺挠,不安得要命。
反观她身边的裴聿珩,从容不迫坐在她身边,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表情平静得仿佛今天就是路过,顺便来吃个便饭。
旋转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又重又乱,但还是端住了似地,走得极慢。
温今遥抬头望去,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战栗的女人。
易湘已经年过五十,保养得极好,七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痕迹,但温今遥还是看出,她老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易湘,跟电视上演的那种娇太太不同,她的气质来自于她对于一切的掌控,那种高贵、睥睨,不是一般的娇养主妇会有的。
这样的人发起疯来,会尤其恐怖。
可是现在她不一样了,面容表情都一如七年前那样高傲,但她身形已经开始委顿,顶级面料、裁剪极佳的旗袍也撑不起她过去笔挺的肩背,远不同于原先的的挺拔骄矜。
电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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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瞬间,温今遥忽然想,到底易湘原先就是自己记忆里那样可怕,还是因为那时候她太渺小无力,所以将一切伤害都放得无比大,才会有那种令她瑟缩的恐惧?
她好像猛然明白,为什么裴聿珩坚持要带她回家。
温今遥做足了晚辈的礼数与客气,站起来道:“伯母。”
易湘显然是提前从丁姨那里得了消息,面上端住了冷漠的体面,声音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又是你。”
温今遥:……
这个“又”字,就很微妙。
既然提起了过往,温今遥也不装了,索性扬起一个恭敬的笑容:“易阿姨,好久不见。”
易湘嘴角抽搐了一瞬,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正要张嘴,裴聿珩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母亲。”
易湘眼神落在他身上,眼底的愠怒一闪而过,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你该提前说。”
裴聿珩微微笑着,不闪不退地跟她对视:“我觉得不必。”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两人的婚姻关系已成事实,怎么公开,什么时候公开,旁人会是什么反应,这个事实都不会变,他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见和不满,就更改这个决定。
即使是铁腕名声在外的父母,也不行。
易湘眉心的川字刻痕深深凹下,但身份和颜面不允许她表现得像个泼妇。她应该像那时候一样,用阶级和身份差异让这小丫头无地自容,知难而退。
于是她极得体地笑着:“好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她跳着眉毛由上到下把温今遥全身粗粗一扫:“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朴实随意。”
温今遥今天特意挑了一件乳白色裙装,不说华贵,但也简单大方,跟“随意”两个字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华服不是没有,可今天来裴家,她憋着一口气,硬是不肯把自己塞进穿不惯的衣服里,裴聿珩自然也不强求,还挑了跟她登对的休闲装,两人站在一起,倒真的是一对眷侣。
易湘这一套,她早些年就已经听过,往年听到这些她早就自惭形秽,现在听来,反而觉得肤浅。温今遥笑答:“人穿衣服,又不是衣服穿人,舒服随意,没什么不好。”
易湘又皱眉去看裴聿珩,可他半阖着眼,一副心神全在温今遥身上,那种眼神,除了“情之所钟”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形容。
“坐吧,”易湘抹了抹裙摆,率先坐在两人中间:“既然来了,就好好叙叙旧。”
温今遥心想咱们那点旧是真没什么好叙的,多少年过去了还揪着不放么,只听深宅厚重的内门一开一关,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走进来。
裴崇跟温今遥记忆里的那个威严显赫的长辈没什么区别,他跟易湘总之是如出一辙的恐怖,她甚至恍惚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向他身后找,以为还会看见她爸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裴崇抬眼看到温今遥,表情先是怔愣,紧接着明白过来,表情便垮了,话却是对易湘说的:“怎么回事?”
易湘鄙薄地抬了抬嘴角:“问你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