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姜洛微随太后回了宫,不消一刻,阖宫上下全知道了。

    翌日,太后娘娘在弘福寺寻回思安长公主的消息传遍了全城,人人都说这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后娘娘思子怜子之心终于感动上苍,这才得偿所愿,不费吹灰之力,眼跟前的就寻到了公主,弘福寺的香火自此鼎盛至极。

    沈晏住在城郊大营,不知城中之事,但自有人告诉他。

    郑思追得了这个消息,立刻献宝似的巴巴的来到营中,一掀帐门,就笑嘻嘻的扬声道:“打听出来了!”

    沈晏原本正在伏案写字,闻听此言,执笔的手一顿,墨迹晕染,什么也写不动了,将笔搁在笔架上,又将写坏了的纸张慢慢团成一团,扔到字纸篓里,然后方才开口问道:“是谁?”

    郑思追卖了个关子:“京中官宦子弟中,正在筹备婚事的暂时是没有,不过,马上就要开始筹备婚事的,却有一位,你道是谁?”

    若搁平时,他这样的卖关子,沈晏必然不搭理他,然而此刻却是不能不理,于是随着问道:“谁?”

    郑思追双手用力一拍:“不是别人,正是沈将军你呀!怎么样,是不是十二分的惊喜?十二分的意外?”

    沈晏微微皱眉道:“不要胡说,我哪里来的婚事筹备?”

    郑思追摇摇手道:“这话可不对,你一直有婚事可以筹备,只是因长公主未回,没法子筹备而已,如今思安长公主既回,你二人都是正当婚娶的年龄,你新近又立了大功,圣上十有八九会趁着这个机会要你们完婚,这婚事可不就能筹备起来了么?”

    沈晏不由得一惊,一连迭声的问:“你说什么?思安长公主回来了?何时回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郑思追道:“说起来简直令人不能相信,思安长公主是自己撞到太后娘娘跟前的,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一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知道这事儿之后,都几乎有些动摇了。”

    “究竟怎么回事?”沈晏追问道,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些古怪。

    郑思追于是便把昨日弘福寺一事说给了沈晏听,说罢又接着道,“这也是你的福气呀,否则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婚,而且,据说太后娘娘之所以认出公主来,就是因为公主长得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我虽没见过太后娘娘,可也听说过,那真是天人之姿,思安长公主既长得像极了娘娘,可见也是倾国倾城之貌了,就是不知这些年在哪里生活,秉性如何?不过人家是公主,也由不得你挑......”

    正说到这里,薛淼一掀帐帘,走进来了。

    郑思追一见,立马拉着他道:“汇泽,你来的正好,有天大的好消息。”

    薛淼对他这过分自来熟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莫名其妙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郑思追道:“咱们沈将军就要成婚了,这还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薛淼看了沈晏一眼道:“成婚?跟谁?”

    “瞧你这话问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思安长公主了。”郑思追答道。

    “长公主回来了?”薛淼一怔,仍旧看向沈晏,迟疑道,“那洛......怎么办?”

    薛淼来京之前,回过一趟灵州城,与父母辞别之后,便去找姜洛微,却得知流徽姐姐返程的路上病倒了,她去接人了。

    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沈晏是先回的灵州城,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直到前几天才又重回到军中,也不知怎么了,对洛微是绝口不提,自己偶然提过一次,他那神情简直吓死人,仿佛犯了什么大忌,薛淼也就不敢再提。

    可如今,思安长公主回来了,那洛微怎样办呢?

    郑思追听的稀里糊涂的:“那摞?什么那摞?那摞什么?什么怎么办?”

    薛淼不答,只管瞅着沈晏,看他怎么说。

    沈晏却是垂着眼睛,一门心思想着别的事情,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忽然的,他抬起眼睛,目光炯炯的看向郑思追,问道:“你方才说,京中没有任何一家官宦子弟正在筹备婚事,可确切吗?”

    郑思追挑眉道:“瞧不起我不是?我的消息几时错过?”

    沈晏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什么事这样急?”郑思追问道。

    “进宫。”他要去确认,天下真有这般离奇巧合的事么?

    郑思追一愣:“进宫?进宫作什么.....难不成去请婚?!清济啊,你是否太心急了些?长公主才将将回来一天而已——”

    后面的话,沈晏是一点儿没听到,他已一阵风似的驾马飞奔出营了。

    两仪殿内,明宗帝正在批复折子时,内侍回禀说沈晏进宫来了,明宗帝还以为他有什么紧急军务要奏,忙搁下朱笔道:“快传。”

    沈晏进得殿来,行礼过后,端坐于明宗帝左下首的位置,一开口便切入正题:“陛下,臣听闻思安长公主昨日回宫了。”

    明宗帝略怔了怔,继而笑着道:“原是为公主来的,你人不在城中,消息却如此灵通,料是那郑家三郎去与你说的罢。”

    沈晏微微垂首道:“陛下英明,确是如此。”

    明宗帝看了看他,说道:“你是无要事无诏令从不进宫来的,如今方闻得消息,立时就赶了过来,足见对公主用心。”

    沈晏道:“公主失踪多年,臣不敢说心同太后娘娘与陛下,但亦多有记挂,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躯,在外这些年只怕是备尝艰苦,多经磨难......”

    明宗帝道:“这一点你倒不必过分担忧,思安公主虽不像京城的皇子公主那般养尊处优,却也长于富商之家,养父养母亦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只是不幸早逝......不过好在还有个姐姐相依相伴,姐妹俩小小年纪便能撑持住偌大的家业,真比寻常男子还要强上几倍。”

    沈晏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心里已有七八分确认了,强压住心绪,进一步说道:“公主到底是皇室血脉,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人中龙凤,不过这般事情并不常见,臣怎么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明宗帝笑着道:“这就不得不说到‘缘分’二字了,思安长公主正是在灵州长大,乃是灵州首富姜家的二娘子,据她说北虏围城之时亦在城中,若不是你当时恰好在那儿,解了灵州之困,公主必定性命堪忧,如何又能回得宫来?这不正是你二人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吗?”

    沈晏心跳如擂鼓,再次确认一般的,一字一句的问道:“陛下是说,思安长公主......就是灵州城姜家的二娘子?”

    “不错。”明宗帝甚少见他神情有异的样子,不由得讶然道,“怎么,莫非你在灵州时早已见过公主了?”

    沈晏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但是听过,围城之时,姜家二娘子于长街之中为守城将士搭建食棚医棚,悉心照料伤兵,又捐出碧油幔制作孔明灯,以全火攻之计,全城无人不知,臣在那时就十分敬佩其巾帼义举,想不到原来竟是公主,所以心中惊诧,亦为此一段缘分感到欣喜。”

    “欣喜?”明宗帝洞若观火,了然笑着道,“如此说来,这一桩婚事可得抓紧办了。”

    沈晏即刻起身行礼道:“谢陛下成全。”

    明宗帝见他这快的就谢恩,简直不能再直白了,不由得哈哈笑了两声道:“果真是欣喜至极。”

    沈晏出了两仪殿,抬起头,遥遥的往后方宫殿望去,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万万想不到,竟是栽在自己手里了,她为着沈晏撇下了楚清济,自己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回到军营,郑思追已经走了,薛淼一路追到帐中,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劈头劈脑的就问道:“你当真要娶思安长公主?那洛微怎么办?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能对她不起!”

    沈晏沉默不语。

    薛淼急的顿脚道:“你要为了长公主而弃洛微于不顾,管你是什么将军、世子、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她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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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道!”

    沈晏转头看着他:“若是她为了旁人,弃我而去呢?”

    薛淼一愣,随即道:“那不可能,洛微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说了,这世上还有人能比得过你?”

    “修罗将军沈晏,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自然是比得过小小的监察御史楚清济。”沈晏淡淡的道。

    薛淼听糊涂了:“这不都是你吗?你到底说的什么?我一点不懂。”

    沈晏沉默了一会儿,转开眼睛,说道:“思安长公主就是洛微。”

    薛淼愣住了,半响方难以置信的道:“错了罢,洛微分明去接流徽姐姐了,怎么会在京中,还、摇身一变,成了思安长公主?一定是你弄错了......”

    沈晏也觉奇怪,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既然选择回宫,为何不去找薛使君,着人护送她进京?反要自己悄悄的来,来了也不声张,却又设法在弘福寺面见太后......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但是他此时心里别扭着,不愿细想,只说道:“她并非去接其姐姐,而是赴京与沈晏完婚来了,我方才已在圣上那里确认过是她,不会有错。”

    “这么说竟是真的了?!”

    薛淼到这时,终于回过味儿来了,“难怪呢,你一直阴阳怪气的沈晏长沈晏短,原来是洛微为了你沈晏抛了你楚清济呀,照理说呢,洛微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对方既然是修罗将军沈晏,那确实难以拒绝,也算情有可原的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不过兜兜转转,结果总是好的嘛,你两个就此完婚,还是冲不散的一家人!”

    薛淼越说越高兴,简直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谁知,转眼一看沈晏,冷冰冰的一张脸,哪有半点笑容?晓得是自己话说过了,立时垂手并足,绷住了嘴角。

    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他又试试探探的问道:“此事,洛微知道了么?”

    沈晏淡淡道:“不知。”

    “那你赶紧的告诉她呀,她一准儿高兴。”

    洛微会不会高兴不知道,薛淼反正是乐开了花了。

    沈晏却摇了摇头道:“暂且不提,大婚之日,她自然会知晓。”

    “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要玩火呀?”薛淼都替他着急,“我实话告诉你,你别瞧洛微平时多么和善好说话,真要惹恼了她,可是记仇的很。”

    说到这里,仰头回忆往昔,“犹记得那年春天,五岁还是六岁来着.....记不清了,我偷偷拿了她心爱的小风筝出去放,结果倒霉,刚飞起来就挂在树枝上了,我一着急,又给生生拽成两半,洛微见到那残了的小风筝,红着眼睛狠狠剜了我一眼,之后整整三个月没理我,我不知道赔了多少不是,又托了流徽姐姐说情,好不容易才挽救了这一段友谊......”

    薛淼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从回忆中脱出身来,收回脑袋,又看向沈晏道:“一个小风筝尚且如此,你倒好,这么大的事竟要瞒她,你瞧着吧,她肯定要你好看!真看不出,你堂堂大将军,心眼儿这么窄呢?”

    “你说完了么?门在那里,走好不送。”沈晏下了逐客令。

    薛淼其实还没说完,但是瞅了瞅沈晏的神情,又觉得实在没有虎口拔牙的必要,于是拱了拱手,暂时告退而去。

    沈晏见人去了,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踱步,他何尝不知道这么瞒着,洛微必然要生大气,然而却不得不如此,非是他心眼窄,固然,他心里是有些别扭,可又哪会当真与她置气,以此报复呢?

    实在是先前的时候,二人于山神庙中几乎决裂,如今若是让她知道了所谓楚清济其实就是沈晏,生气之余,颜面上也难过去,她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只怕一气之下悔了婚,那他怎样办呢?

    与其如此,不若按下不提,一切留待婚后再慢慢转圜......

    至于京中的那些风言风语,他倒不担心,她不是为几句谣言就撇下他不要的人,虽说已经撇过一次了......但这次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