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饭,洛微吃的是心满意足,两人刚走出雅间,迎面碰到一位身穿宝石蓝印花彩绘云鹤锦衣的少年。
这少年生的英俊明朗,神采飞扬,煞是好看,只见他含着笑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臣郑思追,见过思安长公主。”
原来是荥阳郑氏,礼部尚书郑松亭家的三郎,宣威将军郑思追。
洛微心道他在军中分明是沈晏的下属,却只向自己行礼,而不向沈晏行礼,似乎于礼不合,可瞧他的样子,又绝不像是无礼之人,那么便是极熟悉的了,她记得沈晏曾提到过,当时带兵前去黑风山剿匪的人就是一位郑将军,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当下便笑着道:“郑将军不必多礼。”
沈晏见洛微笑的灿然,再瞧郑思追打扮的华丽鲜艳,仿佛一只扑扇着翅膀到处乱飞的花蝴蝶似的,就有点不高兴,淡淡的道:“你怎会在这里?”
郑思追转头看他,扬起眉道:“你这话问的奇,万福楼打开门来做生意,难道只许你进,不许我来?再说了,当初你向我打听京城哪里好吃,哪处好玩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真岂有此理,过河拆桥也没你这样的。”
洛微难得见有人敢这么直呛呛的跟沈晏说话,顿觉十分有趣,忍不住偏过头笑了起来。
郑思追看到她笑,立刻又道:“瞧见没,公主为什么笑,因为她也觉得你不可理喻。”
沈晏不搭理他,只管低头看向洛微,虽一言不发,可眼神中似有求证之意。
洛微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忙止住笑,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沈晏抬起头,也不与他争辩,言简意赅道:“既是偶遇,你请便罢,告辞。”
“等等。”郑思追忙拦住道,“实不相瞒,此番非是偶遇,我们方才路过这附近时,听闻长公主和沈将军来了万福楼,所以特来相见。”
“你们?还有哪一位?”洛微问道。
“还有汇......”郑思追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子也没有,不由得惊疑道,“咦?汇泽呢?方才还跟着呢,几时不见了?”
“汇泽?”洛微惊诧道,“郑将军说的该不会就是灵州刺史之子,薛淼薛汇泽?”
郑思追点头道:“正是,早就听闻公主是在灵州城长大,果然识得他。”
洛微冷笑一声:“岂止是识得,交情匪浅呢,他此时大约是在楼下,烦劳郑将军下去走一趟,把人带上来,我们好叙叙旧。”
郑思追是个聪明人,一听她的口音,便知这里头有内情,且此情不小,悄悄看了一眼沈晏,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领命下去了。
洛微转身回到雅间,坐了下来,声音板板的问道:“薛淼何时来的京城?”
沈晏没敢坐,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随大军一起进的京。”
“好,很好。”洛微重重点了点头,连说两个‘好’后,就不再言语。
她正在气头上,沈晏哪敢擅自开口,也就静静的不作声。
一会儿的功夫,房间门打开了,郑思追先走了进来,接上死拉活拽的把薛淼给拽了进来。
薛淼转眼一张望,只见洛微面沉如水,眼烧如火,心里就是咯噔一跳,他原本就被郑思追斜拽着,立脚不稳,此时浑身一抖索,干脆跪坐在地上了。
郑思追一愣:“汇泽,你、你为何行如此大礼?诚然,这是公主面前,可也不必如此呀。”
薛淼压根顾不上搭理他,此时此刻形势严峻,容不得他再权衡了,当下抬手一指沈晏:“都是他逼迫我的!我是一点不想骗你的呀!”
郑思追闻言真正吓了一跳,霎时间脑海里就上演了一场乱七八糟的爱恨纠葛,心想了不得,这般场景岂能容外人在场,不等人赶,立刻识趣道:“我忽然记起有桩事忘了办,告辞告辞。”
说罢,旋风一般的转身离去,关上门,人却并没走远,站在门前,一为当门神,二为捕捉些只言片语。
洛微抬起头,看向沈晏,虽是一语不发,那意思却很明显——你还不走?
沈晏只得默然追随郑思追的脚步,走了出去。
郑思追见他出来,又是一惊,小声道:“你这正宫驸马怎样出来了?真好大的气量,竟留公主和汇泽二人独处......”
话没说完,便被沈晏那寒凛凛的目光给摄住了,郑思追勉强笑了笑,上下看了看他,搭讪着道,“第一次见你穿这漂亮的衣裳,穿给公主看的罢?瞧你不出,对公主倒是真上心。”
沈晏移开目光,不再理他,郑思追知道他心情不佳,也就不敢再吱声了。
雅间内,洛微看向薛淼道:“说罢,他怎么逼迫你了?”
薛淼嗫喏道:“他不让我说。”
洛微蹙眉问道:“怎样逼迫你的也不让说?”
“那倒不是。”薛淼摇了摇头,“他不让我同你说他的身份。”
洛微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这就叫逼迫你了?人家一句话你就乖乖照办,还好意思说人家逼迫你?”
薛淼委屈巴巴的道:“你是没瞧见,他那眼神有够多么吓人。”
洛微站了起来:“我是没瞧见,我只瞧见你胳膊肘往外拐,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来诓我!我问你,你既早入了京,想必是尽知详情,为何还要瞒我?害我一个人傻傻的蒙在鼓里,直到昨日才......”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只气的来回踱步。
薛淼连忙道:“灵州那时是我不对,我认,可这回,我真是冤枉透了,我在得知你就是思安长公主后,不仅自己不要瞒你,还力劝过他呢,说了多少遍,这样大的事瞒你,你一定要生气的,怎奈他不肯听我的,这又不是在灵州城,我连你人都见不着,就是再想告诉你,也是进宫无门呐。”
洛微停住脚步:“你此话当真?”
薛淼竖起手掌发誓:“不真我就是——汪汪汪,这个。”
洛微见状便知他此言不虚,复又坐了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着问道:“你可知......他为什么一定要瞒我?”
薛淼本来想说——还不是因为他小心眼,转念一想,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未免太不厚道,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心思深沉,甚少讲自己的事,我就是问,他也不肯说的,干脆,你自己问他得了。”
洛微垂下眼睛,轻轻的道:“他的话若是能信,也就不会骗我至此了。”
“不至于,不至于。”薛淼摆了摆手,“我们沈大将军的人品还是很可信的,当然,你受骗在先,一时不能再信他,也属人之常情,不过俗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一定会慢慢转圜回来的,况且你两个本就互相有意,瞒来瞒去的竟也没瞒散,说明有缘,这不是很好的事么。”
洛微仿佛猫被踩了脚似的,眼睛一瞪,忿忿的道:“谁对他有意了,你少胡说八道。”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你别生气,别生气。”
薛淼嘴上这样安抚着,心里却道,人都说小娘子家家的最是善变,今天这样,明天又那样,自己原还不信,现在可是一百一个信,洛微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先前的时候还说要对人家负责,现在可倒好,婚都成了,却又说对人家无意,他真是不懂了。
洛微盘问这半天,可以说是毫无所获,这么干坐着也是无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收拾收拾心情,换上一副笑脸,同薛淼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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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追一肚子的好奇,非从薛淼口中问出来不可,因此急于要走,薛淼呢,更是不愿久留,于是二人双双告退。
洛微既已用过膳,又生了一场气,虽则面上不显,到底也无心再逛,遂说累了,要回去,沈晏只有依她的,且料着她下半响不会再出来,因此索性从这万福楼里带了一个厨子回去。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洛微刚下马车,便见迎面一个少年缓缓的驾马而来,那少年身穿翡翠色交领窄袖锦袍,一张白皙圆润的脸,像极了永康县主,不用问,一定是沈晏那异母的弟弟,沈曜。
沈曜原本是一副摇头晃脑,神魂颠倒的模样,及至看到了门前立着的沈晏,那微眯着的双眼骤然放大,人几乎是从马上滚了下来,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长公主,只得不情不愿的跌着脚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见过长公主。”
对一旁的沈晏是理也不理。
洛微心道,真是奇了,这沈家从大到小一家子人全蒙了眼一般,皆对沈晏视而不见。
她不由得心头火起,待要说上几句,袖口却被沈晏轻轻一牵,似是阻止她的意思。
恰在这个当口,忽然一阵热风吹过,洛微鼻端嗅到一股浓郁甜腻的脂粉气,顿时眉头一蹙,再想沈曜方才那颓靡不堪的样子,大约猜到他是从何而来了,心下一阵嫌恶,也就明白为何沈晏要拦住她了,于是只冷冷淡淡的点了一个头,转过身走了。
下半天,洛微果然没再出去,倚在榻上看了会儿书,看倦了就直接躺下睡了,再醒来时,眼前黑乎乎的,撩开帐幔一看,已是酉时了,想不到这一觉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可见最近真的是累狠了。
她坐起身来,唤人进屋点了灯,等到擦过脸,淑过口,晚膳也摆上了桌,却还不见沈晏的影子。
洛微往院子里看了看,以为他还在东厢房,于是转头说道:“横云,去叫他过来用膳。”
横云却道:“沈将军出府去了。”
“出去了?”洛微一怔,“何时出去的?”
“看你睡着了才出去的。”这一声是沈晏答的,话音落下时,他人已进了屋。
洛微看着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去哪儿了?”
“京郊大营。”沈晏一边答话,一边走到面盆架旁,要去洗手。
洛微见状,忙道:“那水我方才浣过面了,再换一盆干净的罢。”
“不用。”沈晏说着,早已把手放进去了,“是你用过的水,又不是别人。”
洛微也不知怎么了,这样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心里竟也会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一时默然无语。
沈晏洗过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望着她道:“刚醒么?脸上还是红扑扑的。”
他不问犹可,这一问,洛微脸上更红了。
“不会是着凉了罢?”沈晏说着话,就伸出手去,要碰她的额头。
洛微心里乱的很,慌急之中,下意识举起胳膊,‘啪’的一声用力挥开了。
沈晏不料她反应这样大,不由得愣住了,半响,才收回手,垂下眼睛,低低的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洛微见他如此,反倒过意不去,说道:“不碍事,我就是......”
话到这里,却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踌躇了一会儿,只好模模糊糊的混过去,转而搭讪着问道,“你不是说可以休假九日,不必上朝到衙么,怎样又到军中去了?”
她既模糊过去,沈晏便也模糊过去,随话答道:“见你睡了,左右也是闲着,想起还有些公事没办,就过去了一趟。”
公事?洛微心里犯起了嘀咕,会有什么公事这样着急,新婚第二天就要赶着去办?该不会......是去寻薛淼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