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房间的门,迎面对上四个恭敬行礼的侍女,伊芙就心里一沉,当即警惕地往后倒退,但还是没躲过早已准备好的侍女。
她被侍女们团团围住,八只手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摸索着,一双手量腰系尺寸,一双手摸她的脸判断肤质,一双手揉上那头银色长发,还有一双手捶打按摩背脊肌肉群,叫她放松下来,不要那么紧张。直摸得伊芙像只炸毛的猫,浑身汗毛抖擞,四肢僵硬不能动,对这群过分接近的年轻女人推也不敢推,动又不敢动。
她苦苦熬了好一会儿,四个侍女这才呼啦一下散开,只留下给她捶背的那个,动作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把她推到衣帽间的缎面高脚凳上坐下,笑吟吟道:“伊芙小姐请稍等,礼服马上就做好,家主特地找我们四个给您好好打扮一番,必须在晚上让你成为美第奇家诸位少爷小姐里的头号门面。”
“?”伊芙心想斯巴蒂这是想干嘛,“今晚是塞西尔的生日宴,我要是抢了他风头,恐怕不太好吧。”
孰料不提塞西尔还好,一提到塞西尔,侍女反而嘴角翘起了弧度,捂着嘴娇笑道:“您出风头是给塞西尔少爷长面子,怎么能叫抢了他风头?”
伊芙:“……”
她有些难以置信,塞西尔是自己没长脸么,为什么要她替他长面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塞西尔怎么对他爸安排的这桩指婚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按原著说,他不应该是大吵大闹,决不妥协,视死如归,守身如玉的吗,怎么比她这个女配还表现得情愿?
想了半天,伊芙只能归结于塞西尔或许就是这么个反骨性格,也不知道在反什么,总之别人上赶着要做他未婚妻的时候他不情愿,别人不愿意搭理他的时候,他又威逼利诱偏要配合这一桩安排了。
……这性格确实有点太欠打了。
自觉想明白后,伊芙又感觉自己手指骨都有些发痒了,但没等她开口,一只女人的手跟鬼似的蓦地从身侧探出,将她一拉,勾魂般往更衣帘后扯,边笑着说:“伊芙小姐,礼服做好了,您来换上看看吧。”
伊芙被这突然伸出的手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语调虚弱:“侍女姐姐,你别这样,像个鬼似的,怪吓人的。”
“哎呀!你说话真伤人!”那侍女嗔怪一声,不理她了,过了会儿换了个沉稳些的女声,彬彬有礼地说:“伊芙小姐帘后请。”伊芙就稀里糊涂地被拉到更衣室里,几只手伸出来,把一件质地柔顺的衣服往她身上套,穿袖的绑腰带的扎裙花的戴胸针的齐齐上阵。
待穿戴完毕,紧接着她又像只被放在传菜带上的螃蟹,扎着绳子就被送到盘中——也就是梳妆镜前,她被按坐在椅子上,那沉稳的女声又说:“小姐请闭眼。”伊芙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不从不行,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除了听话别无她选,于是她又听到瓶瓶罐罐扭开的的声音,侍女们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冰凉液体拍打在她脸上,热水敷过后又开始二轮拍打,然后涂抹粉脂,才抹了一下,那手就顿住了。
旁边一道女声低低道:“小孩子皮肤好,用不着敷粉。”
一开始扮鬼吓她的那道清亮女声道:“那就不涂了,但她黑眼圈怎么这么重?等我拿治疗仪来化一下淤黑。”
这不是黑眼圈,这是她智慧的象征,伊芙在心里反驳道。但温热的触感从她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又是把她的脸当画板似的敲敲打打,伊芙干脆闭着眼,在黑暗里头脑放空,试图用冥想修炼会儿精神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人动作轻柔地将条冰凉的链子戴在她脖子上,上面缀着的东西有点重,才戴上她的脖子就有了种厚实的承受感。
“小姐请睁眼。”
伊芙于是睁开眼睛,对着镜子看见自己脖子上戴着一条蓝宝石项链,坠了三块完整的天然蓝宝石,切割得很大块,心里难免为之一顿。
也难怪觉得重,原来是脖子上绑了几亿块钱。
镜中的少女穿着深蓝色的一字肩礼裙,银色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一张端美的脸,没有化浓妆,只淡淡渲染了些健康的粉晕,自然又端美。
伊芙难得打扮得这么正式,镜子里的女孩美虽美,看着却愈发觉得陌生,她略有不适地摸了摸整齐的发髻。侍女指着她耳朵上的素银耳夹,问道:“伊芙小姐,这耳夹跟项链不太配,要不要换一对?”
“不换了,”伊芙对这样的自己颇感不习惯,瞪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道,“够富贵了,可以了可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临到门前,她又抓了件同深蓝色西服上装披身上。
肩膀露着感觉怪冷的,年轻人还是多关注关节健康的好。
等她走室内通道到宴会厅的时候,人来得差不多也齐了,衣香鬓影,暖气氤氲。美第奇家门外停了几乎帝国所有顶级悬浮车品牌的所有限量型号,拉风无比,跟摆车展似的。
宴会厅里高高挂着的天然水晶连缀成昂贵顶灯,墙上补刻过防御炼金秘文,能用电照亮的非要用炼金术增幅过亮度的蜡烛,可以立体音响解决的偏偏请了首都头牌的交响乐队。
总之这一切在伊芙看来,就是钱太多了,没事找事地硬要花出去。
格蕾丝和狄克正一人端着一盘小蛋糕,坐在舞池旁供休息的帘幕后偷偷摸鱼,他俩今晚的造型一看就知道先前肯定也被折磨过,这让伊芙无端有些被安慰到的感觉。她假装没看见正站在视觉中央的家主旁冲她招手示意的塞西尔,提着裙摆直直走向那两个鬼祟的小伙伴。
见她故意不理睬自己,塞西尔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舞池中央,一个红发灼灼金眸灿烂的少女正捏着香槟酒杯发呆,平白被人撞了下肩膀,那人笑问道:“伊莎贝拉,你又在想什么呢?”
撞她肩膀的是另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黑发黑眼,面颊丰润,眉眼含笑,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的和气二十分的亲近。
她也端着酒杯,眼睛却盯着才刚进场的伊芙,问道:“诶,刚进来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吗?她一头银发可真纯正。”
伊莎贝拉·卡文迪许看了罗文清一眼,心知这大小姐是来没话找话的,只淡淡道:“你不认得她?”
“我怎么会认得她,肯定是美第奇从旁支才带回来的孩子,长得这么这么出众,如果是首都星的我肯定知道啦。”罗文清笑嘻嘻道。
首都星人人皆知,罗氏的大小姐最喜欢漂亮华丽的东西,这会儿夸那女孩银发纯正,实际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穿梭在权贵中的侍应生眼明识趣,主动端着酒盘走到喝磬的贵客身边,为其送上新的一杯酒。罗文清等得就是这一刻,她一把抓住侍应生,眼色朝帘幕后排排坐的三人递去:“小哥,那三位是你们家族的谁呀?看着倒是面生。”
侍应生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三位银发蓝眼的年轻人,顿时了然。家主今晚本就抱着让那群孩子踏入社交界的打算,因此他也敛起眉,微笑答道:“禀贵宾,那三人从左到右依次是我们家族的格蕾丝小姐,伊芙小姐和狄克少爷。”
“多谢啦。”
罗文清从托盘上拿起新的一杯香槟,正志得意满地欲向那边走去。她素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原本宴会里注意到新面孔到来的就不止她一个,这会儿见罗氏的大小姐主动伸出脚,不少其它蠢蠢欲动着想过去认识一下的人也纷纷转了方向。
而刚刚才被拂了面子的塞西尔终于摆脱了他爸抓着他强行社交的手,一脱身就大踏步,沉着脸往那块角落走去。
罗文清一下就住了步子,站原地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
她看着塞西尔和伊芙说了几句,塞西尔面色有些发红,伊芙倒是神色淡淡,紧接着两人似是觉得在大厅里聊不方便,又先后从侧边的廊门向外走去。
起身时伊芙敏锐地注意到这束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水蓝色的眼睛瞄过来,见是一个黑发黑眼、显然出身罗氏的女孩,她反倒眼角展开,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就主动收回了目光。
有意思。
罗文清有种被猫爪子抓了似的感觉,勾走了她的心神,以至于走回到伊莎贝拉身侧的时候,才像终于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声惊呼着:“啊,我想起来了!”
一看就是刻意的,伊莎贝拉不得不扭过头,配合她的演出:“你又想起来什么了?”
“原来那就是伊芙·美第奇,今晚的第二主角,塞西尔最有可能的未婚妻人选,”罗文清眉眼弯弯,轻声道,“S级精神态月神蝴蝶的觉醒者,原来是她。”
听到月神蝴蝶时,伊莎贝拉右眼皮轻微地跳了一下,不过她一贯沉静,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连就在身侧的罗文清都没注意到。
她只自顾自地宣布道:“我决定啦,今晚我必须要到小伊芙的联系方式,哎,伊莎贝拉你说,我用什么办法认识她好?”
“随便你,”伊莎贝拉淡淡道,“不过你要到联系方式了记得推给我。”
“哇你这个人,”罗文清惊叹,“总是占我便宜,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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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气急败坏地站在藤径下,夜晚的微风裹挟着珍贵草木的清香,但怎么也吹不起心中的恼火,他半是生气半是惊疑地问:“为什么你不答应当我的未婚妻?你难道不知道多少人巴着这个位置吗?”
“既然那么多人想当,那你大可以在想做的人里面挑选未婚妻人选啊,总有一个你喜欢的吧,”伊芙出来的时候还颇有闲心地带着一杯酒,她低头啜饮一口,懒洋洋道,“我们两个互相看不惯,在一起了也是互相折磨,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非要认准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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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也是伊芙的心里话,她是真不明白了,塞西尔难道愿意把一生的幸福都葬送掉,就为了怄气而娶一个跟他两看相厌的妻子吗?
既然塞西尔把她喊出来,硬邦邦地说要跟她彻底把这事说清楚,那她也就不妨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抛出来了,这种简单的问题本就应该早解决早好。
为什么?
这个问题塞西尔也很想问自己,如果是以前,被人三番两次地拒绝,美第奇的大少爷是绝对不会继续忍受这种事的。他只是喜欢跟人唱反调,才不会为了这种事就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
但这个问题从伊芙嘴里问出来,塞西尔就莫名有些难以忍受了,他给不出理由,只好兜着圈反问道:“你有天赋,我有地位,我才不是非你不娶,只是我俩的结合能带给家族更大的利益而已,难道你就一点不想要这些好处吗?”
“之前你不还很想要神话机甲吗,只要你今天答应我,明天神话机甲的空间钮就能送到你的桌上。”
“哈?”伊芙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美第奇呀?就算不结婚,也不影响我会继续替家族效力,而家族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不继续栽培我。而且据我所知,八位执事也都有神话机甲,第一执事更是有着十二主神之一的哈迪斯。”
“但你拒绝过我爸爸,他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不听话的小辈的……”
伊芙打断他的话:“——这算什么啊。”
没有人比看过原著的她更清楚斯巴蒂对家族利益的执着,为了家族利益他可以和根本不喜欢的已故家主夫人结婚,也可以熟视无睹亲生孩子之间的互相倾轧,就为了冷静地挑选出最适合的家族继承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塞西尔对斯巴蒂的了解显然还局限在父子这一步。
她有些怜悯地歪头看塞西尔:“大少爷,你对家族利益的信念远不及你父亲深厚,也不懂为了家族一切尽可牺牲的那种执着。在你眼中,被指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就是天大的委屈,现在执着于达成我们之间的婚姻,也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被拒绝,好不可怜。”
“你不懂什么叫家族政治,也不懂作为家主的隐忍和权衡。旁的不说,就拿神话机甲打比方,要驾驭神话机甲起码需要A级的精神力,不给我还能给谁?如果现在跟我谈判的是家主大人,他只会笑呵呵地先给我一个普通的神话机甲,等我再也无法适应普通机甲了,再向我提出订婚的需要,并且用十二主神作为好处,软硬并施,而不是月黑风高把我喊到小树林里,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职场学啦,伊芙一边嘴上胡乱包装一边心想,不过家族政治这种事情,说白了不也就是家族职场学?
她怜爱地拍了拍塞西尔的脸,像一个大人对被惯坏的孩子那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叹息道:“您年纪不小了,总该晓事了,外面都说四大家族的继承人里就属美第奇家的最不成熟,但人总该长大的对不对?多向您的父亲学习吧,他显然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家主。”
“……”
听着这些话,塞西尔脸色一会儿涨得比内脏还红,一会儿又苍白得像纸。他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一番教育,还是来自他最看不起的旁支,但这副阴沉不定的样子并没有吓到伊芙,女孩依然坦率地跟他直直对视。
因为她没有说错。
不远处似是有人走来,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在这种诡异静谧的环境里格外响亮,塞西尔这才有如梦惊醒般的感觉,他率先移开视线,却还能感受到女孩的视线依然无畏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心中卷起一阵难堪的火,把他整个人都烧得蜷缩起来,而这种对比下,伊芙在他眼中的形象却变得格外高大。
塞西尔不想在这种心境下再撞见别人,他咬紧了下唇,堪称凶狠地瞪了眼伊芙,一声不吭地调头就走。
“唉……”
伊芙揉了揉眉心,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也正是刚刚传来树枝压断声的那处。
灌木丛被拨开,披着小西服的秀美少女自树荫下探过头来,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滑陷在干枯草木坑里的轮椅,和坐在轮椅上不慌不忙,毫无听到别人聊天内容的尴尬自觉,神色看起来颇为镇定的黑发绿眼青年。
“需要帮忙吗?”
“抱歉,我刚刚有打扰到你们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伊芙被这巧合噎了一下,反倒是洛尔迦先反应过来。他轻笑一声,垂下脑袋,露出半个苍白优美的侧脸。
这是一个示弱的姿势。
“确实需要帮忙。”
洛尔迦温声询问道:“伊芙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把轮椅推出来?”
“我身体太差了,推不动这辆沉重的合金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