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017
    温热的血液猝不及防糊住宋今的眼睛。

    她只来得及听见太监短促的痛呼声。

    “谁?!”

    神经瞬间紧绷。

    宋今连忙擦掉黏在眼皮上的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不甚熟悉的身影。

    “……孟竖?”

    对方一脸冷酷将剑从太监的胸膛里拔出,面不改色朝她行礼。

    “宋小娘子,我来迟了。”

    宋今捂着肩窝的伤,低头看了眼太监的尸体,“你怎么在这里?”

    来到盛安后,孟竖就被徐南珩调回身边。

    她以为不会再见到孟竖,没想到遇到危险时他还是出现了。

    孟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口,紧张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殿下——”

    “不要!”宋今制止他,面色一阵发白,忍住不断漫上的困意,“孟竖,你先把尸体处理了,再送我回侯府。”

    孟竖迟疑,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庞,终是点头答应。

    尸体是证据,断不能随意处理,等孟竖处理完回来,宋今已经两眼发昏,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宋小娘子,已经处理好了……”

    他的话忽然顿住。

    宋今眼睛一闭,彻底昏倒过去。

    孟竖急忙揽住她,用自己的胳膊,隔着衣料与之接触。

    虚空的手攥紧,他垂眼,小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依旧是用胳膊隔着布料接触她。

    *

    七皇子府这边,宾客已至,宴席将开。

    徐南珩站在院门口,时不时伸头望眼门外。

    眼看时辰将至,宋今迟迟不出现,他不由皱起眉。

    原先是预备等宋今和良嫔谈完话一起出宫,但良嫔遣人来告知他先行离去,自会派人送宋今回来。

    他想起宋今先前说的那些刺杀,便留了个心眼叫孟竖跟着。

    有孟竖在,多半不会有事。

    “殿下。”

    杨朝雪步履款款走上前,自然而然站在他身侧,仿若皇子府的女主人那般,坦然自若。

    她看了眼外头,眼底隐晦闪过一丝喜意。

    “宋小娘子还未来吗?”她低垂眉眼,恰到好处露出一抹担忧,“时辰快到了,殿下生辰,她怎敢这般轻视殿下?”

    语毕,似察觉自己言语有失,复又歉疚起来。

    “殿下恕罪,臣女一时失言。只是府里这么多人等着,总不好叫他们这么等着。”

    七皇子生辰,来赴宴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身份地位哪一个不比宋今高。

    让他们等一个商女,哪怕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也会叫他们心里不舒服。

    徐南珩没看她:“再等等。”

    杨朝雪颔首,又陪着他等了半盏茶的时间。

    身后隐隐传出不满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徐南珩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次生辰宴,唯一的目的便是拉拢朝臣。

    青州第一富商的名头,在盛安如雷贯耳,但对宋今却是看不起的。

    不管怎么说,富商的独女嫁给谁,谁就能坐拥这笔财富。

    徐南珩是想利用宋今的这层身份,好好敲打这些朝臣。

    然而,杨朝雪不知其中利害。

    她低头轻声道:“殿下,再等下去,大臣们该不满了。”

    因小失大,可不是个好买卖。

    徐南珩咬牙,又等上片刻,始终不见宋今的身影,心底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火气来的无由头,他偏头冷冷盯着她:“朝雪,你没做什么吧?”

    杨朝雪笑容无懈可击:“殿下不是叫我不要动手吗?臣女最听殿下的话了。”

    宴席开始,满座觥筹交错。

    徐南珩面带假笑,逐一应付下去,分辨那些可拉拢,那些该铲除。

    宴席将半,孟竖突然出现,带来宋今受伤昏迷的消息。

    满座哗然。

    杨朝雪隐匿暗处,嘴角笑意森冷。

    *

    曲陵侯府。

    崔怀寄把玩着手里的银玉玛瑙匕首,目光微凉,注视赵管家领着太医进入屋子。

    习武之人嗅觉灵敏。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眼里仅存的温度霎时荡然无存。

    银玉玛瑙匕首闪烁着阴冷的光亮。

    时桉战战兢兢汇报调查结果:“侯爷,已经查到了,是杨朝雪动的手。”

    今天是休沐日,崔怀寄难得居府休息,却得知宋今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生辰宴,心情本就不爽,府里伺候的人都大气不敢喘。

    直道今天的侯爷真奇怪。

    如果说那时的崔怀寄给人的感觉是冬日里出现的一抹暖阳,那孟竖抱着宋今出现的刹那,就是大雪封山,冰雹漫天。

    时桉连着跑了三趟,才在最短时间内将事情的原委查的清清楚楚。

    “户部啊……”崔怀寄盯着锋利的匕首,慢吞吞开口,“本侯记得前几年的奴隶案,和他们有关啊。”

    时桉心领神会:“属下明白了。”

    户部这下不死都得褪层皮。

    他摇摇头,按照崔怀寄的意思去了刑部。

    恰在这时,太医颤抖着腿过来禀告。

    “侯爷,里面的小娘子性命无碍了,刀口偏离心脏,不足以致命。不过小娘子身子虚,痊愈之前需要好好补一补。”

    崔怀寄眼神不耐:“多久能好?”

    看惯了小狸奴活蹦乱跳的样子,如今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还真是令人不爽。

    他不爽,有人就要遭罪了。

    太医被嚇住,哆哆嗦嗦道:“怎么、怎么也要一月,小娘子的身体肯定不比上男子健硕,一月已是极限了……”

    崔怀寄抬手。

    他如蒙大赦,忙不迭跟着赵管家下去开药方。

    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是回盛安后,崔怀寄第一次踏入她的房间。

    架子床上的小娘子脸色苍白,那张说话叽叽喳喳的小嘴巴也是毫无血色,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崔怀寄坐在床沿边,眼神深邃俯视她。

    昏迷中的宋今眉心紧蹙,仿佛陷入梦魇。

    他顿住目光,微凉的指腹按在她眉心,轻柔为她拂去皱眉。

    “小狸奴。”

    这个称呼,不再出现在心里。

    他慢慢回味这几个字,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字,放在宋今身上却十分合适。

    “本侯还是喜欢你活蹦乱跳的样子。”

    掌心的温热贴在她脸颊上,柔软的触感令他沉冷的眼眸柔和下来。

    视线一点一点描摹她的容颜。

    “小狸奴,本侯看上的人可不准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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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死了,你看本侯救了你两次,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我一下?”

    “要不,我帮你解决掉那个碍眼的未婚夫,你以身相许,做我的小狸奴可好?”

    “你不说话,本侯就当你答应了。”

    昏迷中的宋今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强买强卖,答应一桩卖身的条约。

    院子里忽然传来动静。

    崔怀寄温柔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

    徐南珩匆匆赶过来,对时桉的阻拦视若无睹,横冲直撞来到宋今的院子,恰巧看到崔怀寄从她的屋子里出来。

    心里顿时涌上怒气。

    “崔怀寄!”

    他大喝一声,作势要冲过去,脖颈上冷不丁横上一把长剑。

    是崔怀寄的剑。

    崔怀寄冷眼睨他,手里的剑贴上他颈上的肌肤:“七皇子,这里是本侯的府邸,还轮不到你放肆。”

    徐南珩双目充火:“崔怀寄,宋今是我的未婚妻,你强行将她囿在府里,外边的传闻有多难听你会不知?如今又从她的房间出来,当本皇子这个未婚夫是死的吗?!”

    “你想死,本侯可以成全你。”

    “你!”

    他怒不可遏:“世人都道你慈悲如观音,我看你分明就是包藏私心!今日说什么我都要带她回七皇子府!”

    他不信崔怀寄敢杀皇子。

    自信往前踏了几步,脖子上的刺痛如约而来。

    他瞪大眼,指着他骂:“崔怀寄,你敢弑皇子?!”

    崔怀寄目光平静:“你大可试试我敢不敢。”

    世人说他慈悲面不假。

    盛安能有几人有他这副好颜色。

    莹白如玉,眉目仿佛天生带着悲悯与淡泊,不笑时似那观音玉,没有情绪的眼睛宛如能洞穿一切,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歉疚之感,是以谁也不敢和他对视。

    徐南珩望着这样的他,心底的小心思好似被人揭露在阳光之下。

    他知道崔怀寄没再说谎。

    他是真的敢杀他!

    徐南珩胆怯了,无意识吞咽了下:“纵使你不允我带走她,但你否认不了她是我的未婚妻,侯爷该和她保持距离。”

    崔怀寄不置可否。

    眉头微微挑起,一副不屑的姿态。

    他抬了抬下颌,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那殿下对自己的未婚妻也太不上心了,竟任由他人杀害之。”

    徐南珩心头一哽。

    他继续开口,无视他震惊的神色:“殿下护不住的人,总有人会愿意护着。”

    这是在明晃晃的抢人!

    崔怀寄在觊觎他的未婚妻,被别人听见,他的脸面何存?!

    徐南珩脸色黑如锅底:“曲陵侯慎言!”

    崔怀寄嗤笑一声,收回长剑,随手扔给时桉。

    “你有本事守得住,何惧我谋之?”

    “想带她走,除非你请了陛下的圣旨。”

    “时桉,送客!”

    徐南珩气急败坏:“崔怀寄!你——”

    时桉掏了掏耳朵,听得生厌,毫不客气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完全不顾及他皇子的身份。

    曲陵侯府的大门“轰”的一下关上。

    徐南珩灰头土脸的被赶出来,朱红的大门在他眼前重重关上,差点撞到他的脸。

    眼底杀意倾泻而出。

    崔怀寄,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