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21
    御书房里。

    皇帝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捏了捏发酸的手腕,很是无语地看着下面喝茶看书的人。

    他重重咳了一声,试图引起某人的注意。

    结果显然是没得到对方半分视线。

    “咳!”皇帝脸色不虞,哼声指责他,“一个话本子就这么吸引扶季吗?”

    话里话外的吃醋劲,连侍奉研墨的奉海都能闻到。

    崔怀寄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他,煞有其事点评:“嗯,写的还不错。”

    皇帝已年近半百,年轻时上阵杀敌,底子硬实,完全看不出一丝苍老疲累之态。

    倒是近些年国事烦扰,眉宇间有一缕忧思若隐若现。

    “罢了罢了,”皇帝随他去了,兀自喝口热茶缓解喉中干渴,喟叹道,“你啊……阿媱前段时间找朕谈了老七的未婚妻,朕想听听扶季想法?”

    崔玉媱找他,自然是为了退婚的事。难得自己阿弟有心仪的小娘子,她还是想替他争取一下的。

    但毕竟是婚姻大事,皇帝想知道他的想法。

    就是老七那边麻烦点。

    “这门婚事是七皇子亲自求来的,臣不好作评。”崔怀寄搁下话本子,“不过那宋小娘子的想法,臣却是知道的,人家小娘子不愿意嫁给七皇子。”

    “是么。”

    皇帝对这位宋小娘子没什么想法,能对这门婚事上心,不过是看在崔玉媱的面子上。

    “扶季,你也别在朕面前装了,就说你对这位宋小娘子有没有那个心思?”

    崔怀寄抬眼看他:“臣说有,陛下会愿意为了臣废掉七皇子的婚约吗?”

    皇帝大手一挥:“有何不可?”

    这份独宠,昱朝上下,除了他崔怀寄,又有几人能得皇帝如此器重。

    崔怀寄敛目,恭敬行礼:“臣倒是想应陛下,可那小娘子心性傲,由她自己提出来或许会更高兴。”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扶季啊扶季,人还没拐到手就开始为人家着想了?行,朕答应你!”

    “司空那边的机会,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崔怀寄相信她的能力,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她可以的。”

    *

    且说宋今这边,李嬷嬷叫来两个宫女左右摁住她,攥着戒尺就要打来,却猝然被一声刺耳的猫叫嚇住。

    玉奴躬起猫身,碧眼里充满危险和戒备。

    皇子府的人都不知道它的来历,只当是宋今养在身边打发闲情的玩意,李嬷嬷从惊吓中回神,拉长脸咒骂它。

    “呸!小畜生!皇子妃耽于玩物,把它丢出去!”

    “不行——”

    青雾惊呼,立马被人捂住嘴。

    那可是曲陵侯的狸奴啊!

    玉奴灵活地逃窜众人腿下,对那个下令把自己丢出去的老女人,张口就咬下去。

    李嬷嬷吃痛,戒尺就要挥打下去,却反被它挠了一爪子。

    她气急败坏:“还不抓住它!”

    寡不敌众。

    玉奴嘴里发出低低的喝声,见势不对,扭头翻上墙头溜没影了。

    抓不到玉奴,李嬷嬷气不打一处来,便把怒气撒在宋今身上。

    “皇子妃,老奴奉命教导您规矩,这犯了错,就该打!”

    宋今一声不吭,冷眼注视她嚣张的气焰,被人强硬拽出手心。

    掌心是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不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打在这里,可比打在别处疼多了。

    李嬷嬷教导的新人数不胜数,最清楚打在哪儿是最痛的。

    “啪!”

    “唔!”

    视线霎时模糊起来。

    她自小被阿爹娇养,哪怕受罚也是有轻有重,何曾受过这般屈打。

    盛安果然克她!

    青雾从小和她一块长大,知道自家娘子皮肤娇嫩敏感,不由心急起来。

    拍打的声音一声重过一声。

    这李嬷嬷分明是夹带私情!

    宋今脸色苍白,后背被冷汗洇湿。

    她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眼神逐渐浮现戾气。

    “你们在干什么?李嬷嬷!”

    徐南珩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

    宋今立马敛去所有情绪。

    两侧按压她的人被吓住。

    徐南珩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今今,你还好吗?”

    宋今眼神虚弱下来,气若游丝地看着李嬷嬷,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殿下……”

    语未毕,她脑袋一歪倒进他怀里。

    “今今!”

    “娘子!”

    青雾挣脱束缚扑过来,指着李嬷嬷,声泪俱泣道:“殿下!我家娘子分明收到嬷嬷的通知午后不用学规矩才出了府,谁知嬷嬷竟故意摆一道,揪着娘子的过错笞打娘子!”

    “娘子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啊,现下定是被刺激了!”

    李嬷嬷吓得跪下来:“殿下,老奴是奉了懿旨来教皇子妃规矩的,今日只是想考验一下……”

    “够了!”徐南珩抱起宋今往屋内走,冷声吩咐,“孟竖,把李嬷嬷带下去,本宫不想再看到她!”

    “是。”

    李嬷嬷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孟竖,吓得瘫坐地上。

    完了,她完了……

    *

    大夫看过伤势,只道是小娘子旧伤未愈,又受了挨打,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弄虚弱了。

    徐南珩是知道她身体娇弱的。

    虽然出身商贾,可家中宠爱不比贵女来得少。两次受伤皆因他而起,心里不免产生几分愧疚。

    “今今,我原以为你住在我府里便会安全些,是我思虑不周,这种事我绝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徐南珩暗暗做了决定。

    召集府上所有太监宫女,言明宋今在府中的地位,任何人不得轻视于她。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对宋今的在意,已经违背当初信口说的利用。

    *

    人都走了,宋今这才睁开眼坐起来。

    “青雾?”

    “娘子!”青雾激动地跑过来,“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装晕的。”

    她不装晕的话,怎么逼徐南珩解决那个嚣张的李嬷嬷。

    宫里的老人,奉懿旨来教她规矩,她自己肯定是动不了人的。

    宋今揉揉肩头,还有些作痛:“青雾,你回头悄悄盯着李嬷嬷,看看她和谁接触了。”

    今日这番故意刁难,她不信无人指使。

    “好。”

    青雾拿着徐南珩送过来的伤药,轻柔地给她上药。

    看着红肿隐约有血丝的手心,她忍不住眼酸:“在青州的时候,娘子哪里受过这般挨打?还不如回青州来的舒坦!”

    “慎言。”宋今轻轻斥一句,陡然发现屋里不见玉奴的踪影,“玉奴还没回来吗?”

    青雾也纳闷着呢。

    平日里玉奴就爱四处跑,一天见不着踪影她们都习以为常了,今日被那李嬷嬷惊吓,不知躲到哪儿了。

    “我遣宫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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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了,估摸着是躲到哪儿了,晚些应会回来吧?”

    宋今若有所思点头:“明日若是没回来,就出府找找吧。”

    夜色沉下,皇子府挂上了灯笼照明。

    青雾收回杆子,看了眼明亮的纸灯笼,偏头冲里面喊:“娘子要净身吗?我正好去后厨让人烧桶热水。”

    里屋传来应答,她放下杆子提步朝后厨走去。

    屋内宋今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奈叹息。

    【还真是倒霉啊,这盛安莫不是天生克我不成?】

    她伸手想去翻矮桌上的书页,却扯动伤口,娇俏的小脸瞬间皱成包子。

    “呵。”

    冷不丁出现的笑声回荡耳畔。

    宋今汗毛直竖:“谁?!”

    [这才几日不见小狸奴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果然还是本侯的侯府能让小狸奴住得安心。]

    调笑的口吻一听便知道是谁。

    宋今放下戒备,思忖该如何开口时,玉奴的身影忽然出现。

    “玉奴?”

    玉奴一步三回头叫唤着,似乎在唤某个人跟上。

    “来了来了。”

    崔怀寄宠溺的声音随着玉奴的叫声出现。

    如玉的面庞似笼上一层圣洁的光,明亮柔和,那双眸子盛着漫天笑意,如星夜闪烁,她看着那双眸子落到自己身上。

    今夜的他一身月白绣银竹纹袍,墨发垂落,本就慈悲之面更加佛性了。

    他似乎钟爱各种颜色的衣裳,旁人或许能将一种颜色穿到极致,但他崔怀寄,却能叫所有颜色在他身上成为衬托。

    宋今呼吸不免一滞,她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玉奴突然跑回来,非要本侯跟过来,原来是宋小娘子被打了啊。”

    她回神,品味出他话里的戏谑,也不恼:“嗯,受了点打,不过那人也没好受的。”

    【怎么回事,怎么看到侯爷我就心跳个不停了?】

    隐晦的目光扫过她胸口,崔怀寄脸上的笑容渐浓:“宋小娘子的本事,相信不会吃亏的。”

    “侯爷入夜寻我,不怕被七皇子发现?”

    “怕本侯就不会来了。”

    崔怀寄从袖口掏出某样东西扔给她。

    是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宋今不自觉露笑,嘴上傲娇着,“侯爷来就为了这一瓶金疮药?皇子府里什么没有?”

    崔怀寄漫不经心曲起右腿,看着对面偷笑的小狸奴,亦是露出几分宠溺:“那不一样,这是本侯亲自带过来的。”

    [本侯的东西怎么能和徐南珩的相提并论,小狸奴真不乖。]

    “喵~”

    玉奴蓦然跳到二人中间的矮桌上,小爪子拨弄她的书册。

    他寥寥看了几眼,道:“怎么突然对船商感兴趣了?”

    宋今忍住笑意,见怪不怪他的心口不一:“侯爷不是明知故问么?”

    【以侯爷的手段,还会不知司空大人那边的事,还在我面前装上了。】

    崔怀寄不置可否,“有法子了?”

    她成竹在胸:“有。”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随着时间的长久,他们之间的默契越来越深。

    “娘子,热水烧好了,要现在净身吗?”

    宋今乜他:“侯爷不走吗?”

    【啧,侯爷这么纯情吗?耳朵都红了。】

    “咳!”崔怀寄眼神别开,“那本侯就先走了。”

    离开前,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

    [小狸奴,希望你以后在**也能打趣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