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尧识五谷却从没种过地,不知道宋理给百姓吃的大米竟是不能播种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粮种,只好私下写了封信,百里加急给宋理送去。
宋理收到信件已经是几天后,此时保口城的赈灾队伍已经开启第二次赈灾行动,一车又一车的粮食送往山区各地。
同时,挖掘河道已经步入正轨,除了山脚下的河道,还有部分乡镇组织人马开挖蓄水池,这也不失为防范山洪的措施之一。
以工代赈的法子让所有百姓都有了动力干活,毕竟干的多领的粮食就多,有的家中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壮丁全都出动,至少不会再让家人饿肚子。
杨正诚跟宋理汇报这些事时,试探性地问:“公主,这粮仓里的粮食没了,神仙可还会赐粮食?”
宋理扫了他一眼,“粮食的事,无需担心。”
说完,她想起宋川尧送来的信件,恐怕不止京城没有粮种,大宛国各地或许都缺,于是问道:“保口城的百姓主要种植什么粮食?”
杨正诚想也没想就说:“南方山区不似平原能够大面积种植稻谷和小麦,我们主要还是以土豆玉米等为主,其他农作物也有,但比较少。”
当他看到粮仓里堆了不少的土豆红薯时,心里有多激动是外人不懂的,那成山的土豆红薯,对他来说可比一整间屋子的大米来的更喜人幸福。
宋理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要给保口城和其他山区百姓留下什么粮种了,毕竟想要种土豆红薯一类的作物,可以直接用它们来发芽种植,只需要留下足够的口粮,余下的部分就能用来发芽播种了。
但像玉米蔬菜一类的,还是需要种子。
她又简单跟杨正诚了解了一下平原地区需要的粮种,而后好跟陆亚商量着买粮种的事。
再结合宋川尧寄来的信件,大致确定了需要的粮种。
宋理一股脑把所有的信息都给了陆亚,让她照着买就是了。
她想了想,把首饰盒里已经用过的饰品全都放上铜镜,然后对着铜镜对面的陆亚说:“这些你拿着,多买点种子,再给自己买点漂亮的衣服包包。”
陆亚说,买粮种并不贵,批量购买还能优惠不少,推脱着不用那么多的钱。
但宋理还是坚持让她收下:“我总是麻烦你买这买那的,浪费陆大老板多少时间啊,给你多点补偿是应该的!”
陆亚也没再跟她扯皮,应着会买最优质的粮种回来。
粮种的问题简单搞定,宋理提笔给宋川尧回了书信,让他无需担心粮种的问题,她自会解决。
整个山区都进入工作状态,就连保口城的百姓也有自发下山去帮忙挖河道的,城里的人少了,也不再热闹,宋理整天待在和顺堂里甚是无聊。
于是挥手把铜镜空间里的粮食全都放进保口城的粮仓里,甚至还让杨正诚把和顺堂周围的客栈饭店收了出来,十分任性地填满了所有屋子。
杨正诚每踏进一间客栈或饭店酒楼,心跳就疾速加快,连带着跟在后面的下属,惊呼声也一声比一声高,自此,见到长公主时,一个个都恨不得跪在地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但宋理只是单纯地觉得保口城实在无聊得很,每天在窗边看着山对岸白茫茫一片的雪景,无论实在京城还是在路上,见到的太多太多,她已经审美疲劳了。
所以,她突然想离开了。
给山区百姓留下几大间粮仓和好几间客栈饭店的粮食,就是在为她离开做准备。
第二天上午,宋理就收到了陆亚的消息,两人一拍即合,把一箱箱的粮种全都放进空间内。
宋理稍稍看了一眼纸箱上的信息,稻谷麦子、土豆红薯,还有各类瓜果蔬菜的种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大宛国不曾有过的种子,比如辣椒苦瓜等。
她拍拍手,这也算是为大宛国引进新菜种了,但愿大宛国的百姓们喜欢。
宋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和顺堂里,找了几间空屋子,在空间里挑挑拣拣,把最合适山区种植的作物都挑了出来,并留下一些更适合山区百姓吃的新菜种,比如辣椒。
不过据她不太确定的记忆里对辣椒种植的了解,中原地区似乎更适合辣椒种植,而最喜欢吃辣的川渝地区,似乎种植的还不算多。
但大宛国交通不便,想要在中原种植辣椒再运输到山区来根本不现实,还是要依靠保口城乃至整个山区百姓自给自足。
而且她相信,有吃茱萸的先例在,山区百姓应该很快就能接受辣椒的味道,丝毫不担心他们会抗拒辣椒。
放完粮种后,宋理突然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每个人先想到的全都是粮种,毕竟果腹的东西才是最紧要的,但却没有人想到鸡鸭鹅,就连她跟陆亚商量时,也几乎没说到猪牛羊,光想着要种什么了。
宋理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立刻让秋霜遣人把杨正诚找来。
杨正诚正在太守府为赈灾的事做清单,有了长公主赏赐的粮食,他要想办法给周围的乡镇府城多送点粮食去。
听到长公主有请,杨正诚也不管手头上的工作有多忙,噌地一下从木椅上站起来,快步跟着公主府的人往和顺堂走去。
他已经做好长公主要跟他说离开保口城的准备了,毕竟她一下子拿了那么多的粮食出来,摆明着就是要离开,但当他跟着长公主进了和顺堂二楼的房间后,彻底惊呆了。
房间里的纸箱码得整整齐齐,尽管他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从纸箱上的图案上,他大概可以猜出是粮种。
“这,这些是粮种?”杨正诚不由自主朝前两步走,手按在纸箱上,用了好大的气力才把自己想要拆箱子的手给控制住。
宋理点点头,淡声道:“是,你看还有什么缺的?”
杨正诚没想到长公主思虑竟这般周全,除了粮食外,居然连灾后种植的粮种都准备好了,这下他相不相信她是神明都难。
听了她的问话,杨正诚把二楼所有的房间都转了个遍,发现除了种子,居然还有整颗的土豆和红薯,看来长公主对农作物生长还是很了解的。
逛完一圈,杨正诚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对着宋理躬身行了个礼,声音醇厚,却能听到里面的颤音:“感谢公主的大恩大德,保口城百姓会永远记得殿下!”
此时,他才知道为何山外的百姓都称她为神明,为何每个城镇都专门供奉她为神仙,长公主可是大宛国天下万民的救世主,没了她,何来的大宛国?
宋理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抬眸看向这个年过半百的太守:“可还有什么遗漏?”
杨正诚正想说没有,对上她的眼睛后,突然意识到所有的粮种仅仅是素菜,而猪牛羊……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并没有说出口,毕竟面对的人是皇室的长公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最最高贵的公主,在她面前提到猪牛羊这些牲畜,他都担心侮辱了她的耳朵。
也担心他一时口快,冒犯了她,惹怒神明的后果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守能承担得起的。
宋理看他眼眸流转,本想说什么,却对上她的眼睛后就咽了下去,他眼中闪过的担忧没有逃过她的法眼,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于是出声说:“无妨,直言便是。”
杨正诚仔细想了一会,才开口道:“粮种自是必不可缺的,但大雪封山,别说是山里的动物,就是人也都饿死不少,家中的牲畜更是早早就被饥饿的百姓们给吃了,如今百姓家中早已没了牲畜。”
“不知公主是否能赏赐些家禽,也好让农家繁育,恢复以往生机。”
宋理微微勾起唇角,想不到这杨太守反应倒是快的。
“自然。”她声音仍旧清冷,却意外地能听出来她的心情不错,“杨太守早些准备,好让家禽们有安身之地。”
说完,宋理起身上了楼,本打算今日离开,看来又得耽搁些许时间了。
杨太守躬身送长公主离开,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有了粮种,有了家禽,待冰雪消融后,保口城乃至整个山区、大宛国,都必将快速恢复以往的生机。
这才是人活一辈子的盼头。
杨正诚不敢耽搁,快速离开和顺堂后,立刻派人收拾出适合养殖家禽的空地,出于对长公主的了解,他还专门叮嘱要准备些猪圈牛圈,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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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口城各处都动员起来,宋理靠在和顺堂的窗边,看着底下的人两头奔波,猜到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家禽的养殖地了,心里对杨正诚的办事效率还是十分认可的。
当晚,宋理只好再次找到陆亚,恳请她帮忙买些鸡鸭鹅、猪牛羊之类的家禽,并顺手把保口城里收到的贡品全都给陆亚送了过去。
自从通过铜镜跟陆亚联系上后,她终于摆脱了无粮又差点被饿死的境地,也因为她的帮助,才能救助大宛国数以万计的百姓于水火之中,若不是陆亚,宋理觉得自己早就死在这异国他乡,所以给她送金银珠宝、文玩字画时是丝毫不心疼也不手软的。
陆亚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下后,保证:“交给我吧,小事一桩!”
于是,三天后,陆亚让她准备好空地,即将有无数只家禽要落地了。
为了避免弄脏铜镜空间,毕竟宋理自己也不知道这空间会不会自动清洁,所以急忙找来杨正诚:“圈养的地都备好了吗?”
杨正诚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山上走去。
说是山上,其实也离的不远,过了两个山坡就到了一片早就被开发出来的空地。
如今整片空地都被栅栏围了起来,在圈地之外,是两间后开门的民房,但宋理不知道两间民房是要做什么的,她也没多问。
杨正诚把她带到圈地外:“这里暂时作为养殖家禽的地方,那边则是预留出来的养殖圈。”
宋理突然想到自己还拖陆亚买了猪牛羊,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了,总不能跟鸡鸭鹅养在一起,他手指的那些预留出来的养殖圈正好可以用来养猪牛羊。
宋理自知是自己没有提前说,但好在杨正诚还算上道,知道预留空间,她很是满意。
于是从白露手中取出铜镜,秋霜高声提醒围在周边的百姓全都转过身去。
杨正诚一下就明白长公主施法不能让别人看到,于是也出言高声催促百姓转身,自己也背过身去。
宋理跟陆亚对接好后,持者铜镜站在栅栏边。
原本安静得能听到寒风呼啸,下一瞬就听见久违的鸡鸭鹅的叫喊声,上百只家禽一起叫的声音绝对不算好听,但在在场的众人耳中,却宛若天籁一般。
这不是嘈杂的鸡鸭鹅叫声,而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幸福声。
所有人都按耐不住想要回头,就连杨正诚也不例外。
宋理看着被关在笼子里鸡鸭鹅,看前浮现的竟是许久未吃的白切鸡烤鸭烧鹅,光是想都觉得十分美味。
宋理对铜镜说了句等会,然后让杨正诚带她去预留的养殖圈。
杨正诚诚惶诚恐地转身,在看到那一筐又一筐的鸡鸭鹅时,竟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这些都是百姓生活的盼头!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引着长公主往后面走去。
秋霜仍旧叮嘱周围的百姓不许转身,白露也跟着大声嘱咐。
杨正诚带宋理走到民房前,很识趣地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宋理满意地扫过他,然后轻声说了句好了,紧接着,一大群猪就涌入民房中,哼哧哼哧的,一股直冲脑门的味道让宋理后退了几步,清秀的眉头紧皱。
而后又走到另外一间民房,比上一间民房大不少,就被她用来放牛羊了。
放完这些家禽,原本清新的空气变得混浊,宋理再无法忍受这些气味,带着白露和秋霜逃离此地。
留下杨正诚在原地,感受那美妙的味道。
在他看来,这些熟悉的味道才真正让他感受到真的活在这个世上,他已经受够了这一年多以来了无生机的生活,不管是鸡鸭鹅的叫声,还是猪牛羊散发出来的臭味,都让他有了真实感。
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能转身了。
听到叫声,闻到臭味,那都是虚的,当他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出现在他眼前时,杨正诚忍不住跪地感恩,对着长公主离开的放下轻声说了句天佑大宛。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转过身,看到栅栏里装起来的不听嚎叫的鸡鸭鹅时,欢呼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