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是邓淡月对高中同学的称呼。
段雾不会哭吗?可是他很容易掉眼泪,也许从前对他太压抑,让他连哭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他撑不住了。
记忆里有人从身后喊她,谢圆圆倏地回过头,是高中时的邓淡月。
“圆圆,你真把他给收服啦?他居然帮你写作业!”
这个他指的是段恒。
那时邓淡月不服管,穿着短裙和谢圆圆走在一起,到哪里都很耀眼,当然也有两大颜值双高人物并肩走的原因。
谢圆圆挽起校服袖子,轻哼,“他现在可听话了,我只要开口,他都能帮我应付老师。”
“雾草?真的假的……”邓淡月惊讶地捂住嘴,走廊里其他人纷纷向她这里看来。
邓淡月和谢圆圆走到了没人的楼道,皱着眉抱怨,“这些人真是,穿裙子就看看看,不能当我是空气吗?”
少女一双白皙的腿露出来,周围都是艳羡的目光。
只是邓淡月不喜欢这种注视,谢圆圆笑了笑,所幸她声音小,否则段恒的面子就不保了。
楼道里邓淡月和谢圆圆面对面站着,彼此都笑意盈盈,邓淡月赞她有本事,谢圆圆称她人群最漂亮,邓淡月还想问更多的细节,突然看到谢圆圆抬头笑得更灿烂了。
“嗨,同桌!”
段恒站在楼梯上方,他视线落在谢圆圆手腕上,只一瞬就收回了视线,没过多停顿,擦肩而过。
谢圆圆喊住他,“你还生我气吗?看见我都不理我啊。”
“没有。”
“那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少女这么说着,段恒身形彻底稳住,转过身朝谢圆圆走来,谢圆圆介绍起邓淡月。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同桌,你也对她宽容点吧。”
段恒从未正眼看过邓淡月,他们唯一的交涉也就是收作业发作业,邓淡月干笑两声,努力缓解尴尬,但有一点倒让她对段恒印象蛮好:段恒的眼睛没乱看她。
“班长好啊。”
“邓淡月这么漂亮,段恒你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
谢圆圆尾音带着撒娇,旁边邓淡月眨着大眼睛试图用自己的美貌来得到特殊对待,就像谢圆圆一样,作业有人帮忙,有人兜底。
段恒迟迟不肯松口,谢圆圆的手攀上他的学生会袖章,“你刚查完纪律啊?”
“嗯。”
“同桌,你真厉害!”谢圆圆试图夸他让段恒得意忘形,然后同意,但她低估了段恒的固执。
“我只答应了你,”还年轻的脸庞目光坚定,抬眼时视线锁定了谢圆圆,“你一个人可以。”
谢圆圆愣愣地点点头,鼻息间似乎闻到了葡萄味的甜气。
段雾已经消失在楼道,脚步声越来越远,邓淡月气到爆炸,她想骂人奈何人已经不在眼前,无奈她只能抱紧谢圆圆求安慰,“他怎么这么装!谢圆圆你给我报仇!”
谢圆圆还记得邓淡月气消的冷静发言:“我要举报他公事私办。”
谢圆圆一听举报这个词,就忙说好啊好啊我陪你去,反应过来朋友要举报的是什么,谢圆圆突然跳起来一个锁喉动作,捂住邓淡月的嘴,“段恒是个好官,我不允许你忤逆他。”
邓淡月挣扎地喊不出声,直到上课铃响起,谢圆圆放过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俩迟到,谢圆圆迎着许多目光回到自己座位,看向身侧的段恒。
少年桌上摊着一张物理卷,谢圆圆看到后立刻移开视线,她是一点也不喜欢题目啊。段恒握着笔在草稿上计算,左眼的痣看得谢圆圆低头一笑,焉坏的心思升起。
她狠狠咳嗽几下,驱散脑中莫名其妙的想象,然后戳了戳同桌。
笔悬空握在手里,段恒微微侧眼,谢圆圆从桌肚里摸出什么东西,变戏法一样在段恒身前摊开手。
葡萄味的不二家棒棒糖。
谢圆圆凭着这个糖交了不少朋友,班里的同学她都给了一遍,照邓淡月的话说,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
“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给你带。”
“不用。”
谢圆圆不明白,“为什么啊?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课堂上议论声特大,老师发了一次火,谢圆圆也老实地挨骂,摸了摸鼻子坐正,还以为是自己交头接耳太明显。
段恒应该没法搭理她,毕竟老师在台上生气。
墙上的时钟秒针饶了一圈又一圈,时间会冲淡学生的不安,周围的人慢慢有交头接耳的出现,谢圆圆也想继续跟段恒搭话。
前桌的男生却向后敲了敲她的桌柜,谢圆圆疑惑地发出了一个疑问,探出脑袋,她的上半身几乎都往前倾。
纯属好奇男生有什么事情。
男生咳嗽一声,身体没完全转过来,他手掌虚虚掩着唇,“给你的。”
这句话不明所以,直到谢圆圆发现桌子底下递来的零食,谢圆圆笑着接了,突然想到刚刚闻到的男生身上的味道,她有什么说什么,“你喷的什么香水呀?”
男生突然结巴了,“碘……碘伏。”
谢圆圆好像疼在自己身上,她眼睛带着湿意,“啊,你受伤了。”然后她毫不客气把自己的创可贴翻出来,偷偷塞进男生手里。
她刚来银石村上学时对什么都不适应,在坎坷的路上摔倒磕得腿流血,她当下就怕了,奈何爸妈铁了心,送她包扎好再给送过来。
谢圆圆自那以后就备了许多创可贴,如果爸妈来得不及时,她就自救。
但是,谢圆圆学会了走崎岖的路,创可贴都快他妈积灰了。
她迫不及待送出去,并为此殷勤万分,“不够我还有,随时找我要!”
男生点点头答应着,眸子朝谢圆圆身边移了一眼。
交谈总算结束,谢圆圆注意力又回到段恒身上,“你喜欢什么味的?”
“我不喜欢。”
“那你怎么吃了?”谢圆圆哼了一声,然后紧追着把男生给的零食递给他,“这个吃不吃?”
段恒的笔尖复又动起来,她看得字迹比之前写的潦草些,突然发觉段恒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严谨,也是个普通人,写烦了会急吧。
她不再打扰,默默地拆开零食,像个小仓鼠一样叽里咕噜发出咀嚼的声音,她是故意的,果然段恒停下笔,“别吃了。”
“凭什么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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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由。”
段恒自桌肚里拿出什么东西,谢圆圆本不屑,一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眼睛放光,她确信,现在什么佳肴都比不上段恒手上的。
削好的哈密瓜装盒,在学校内真是稀罕物。
少女谄媚地笑了,手臂放在桌上隐藏着自己过于得意的笑容,“你对我真好。”
“同桌,我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你?虽然我什么都不会,”谢圆圆突然靠近,“但我会永远追随你。”
说完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把桌肚里各种物品都推到一边,给水果盒腾位置。
一节课在偷吃中很快过去,她抬眼看见邓淡月走过来,忙拉住她想要分享,但邓淡月一问这水果来路,她就别开脸,“不吃,我是来找猛子的。”
谢圆圆前桌的男生回过头,邓淡月拍了拍他的肩,“放学跟我去堵人啊。”
男生点点头,谢圆圆不解,“堵谁?”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甩我五块钱想要约我,”邓淡月气得笑出来,眼神盯着桌面越发狠厉,“等着瞧,我非得把他打废。”
谢圆圆软弱无骨的手臂拉了拉邓淡月的手,“别呀,万一他有孩子要照顾呢?”
“那我就把他的罪状都告诉孩子好咯,再不济剁掉他的那个咯,不妨碍照顾小朋友呀。”
一时间,周围倒吸一口凉气的同学不少,邓淡月抱着臂,丝毫不受这些人影响。
谢圆圆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又拉着段恒,“我们可不可以去看呀?”
“……”
邓淡月点点头。
“你可以去,就你一个人可以,你给我记住你还是单身呢,别随随便便在身边带个男生。”
银石中学的学生个头都不矮,校外约架很常见,谢圆圆喜欢看他们打架,像看着斗兽笼里面相互撕咬的禽兽,让她血液沸腾。
更何况这次一方还是中年人,谢圆圆好奇心爆棚,兴奋的情绪持续起来,让她话都多了。
“同桌,你会打架吗?”
“咱们学校的故事可真精彩,我前几天还听说有人在校外被群殴呢。”
谢圆圆饶有兴趣地等着段恒的反应,但段恒仍然在做题,她把脸转过去背对段恒,丢下一句:“无趣。”
房间被打开,声音惊得谢圆圆从回忆里走出来,她定睛一眼吓了一跳。
“文春来!”
文春来表情痛苦倚着门,她身体渐渐滑落,谢圆圆赶紧扶住她,少女气若游丝,“我肚子疼……”
医院,文春来送去检查,谢圆圆在外面等候。
脑海里又回忆了一遍。
前桌的男生就是猛子,他打过段雾,这怎么可能呢?在学校内段雾是学生会会长,怎么可能受人欺负。
段雾为什么不说?还有,他为什么要改名?
谢圆圆头疼至极,幡然醒悟,如果是在校外,段雾就失去了会长的权利,他们可以在校外动手。
她仔细回想那天的细节,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在她心里和善友爱的同学,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一切过往都变得狰狞起来。
现在,她的灵魂与段雾重叠,能看到段雾所看到的一切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