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餐
    地下监牢因常年阴湿锈滞的门轴,发出了一声宛如仓鸮啼鸣的难听响动。

    “来谈笔交易吧,鸭泽宫。”

    蜷缩在墙角的人影动了动,循着廊灯穿过铁门,投射进昏暗监牢地面上的光路,看向了伫立在门外的发声人。

    “哈……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干部大人您了,”锯木似的声音,沙哑且刺耳,“什么‘交易’?”

    临近中午。

    依照尾崎红叶的指示,藤村山明和黑川爱奈带着曼哈西特·保全公司签署完毕的合同,驱车返回了上司的住宅,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唇周长着一圈胡茬,头发干燥蓬乱,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的男人,正伸着脖子、踮着脚,似乎想通过一楼的玻璃窗,查探屋内的状况。

    藤村脚踩刹车,减慢了车子的行进速度,准备鸣笛撵走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料坐在他副驾驶的黑川,忽然目光灼灼地开口制止道:“别按喇叭,小心把这人给惊跑了,先撞了再说。”

    藤村一怔,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警方卧底,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了许多条能够解释黑川会有如此言行的理由。

    住在这栋一户建里的森鸥外,不久前才被一伙武装在街上袭击过,港口Mafia至今都没查出袭击者背后的势力来自哪一方。

    连黑川这种刚加入组织的“新人”,都能在碰到异常情况的第一时间,作出将嫌疑者留下讯问的判断,藤村身为对方的“前辈”,怎能若无其事地放嫌疑者离开呢?

    于是,他调整好行车方向,确定不会伤及门前男人的性命后,藤村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用副驾驶那一侧的倒车后视镜,将对方给挂翻了。

    留丁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黑川在车里呆着以防万一,藤村带枪走下车,慎之又慎地接近了倒在地上咿呀呼痛的男人,他把持着枪的右手背在身后,厉声问道:“你是谁?在这户人家的门口干什么?”

    “唔……”男人侧身撑地,抬头时双眼倏地睁大了,讶异道,“藤村?”

    见背着一只手的藤村没有认出自己,男人猜测对方手里拿着武器,故而没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一脸激动地张口跟曾经共过事的伙伴说道:“是我啊!干后勤的鸭泽——鸭泽宫!”

    “鸭泽前辈?”藤村愣了愣,拧眉打量着落魄得像捡了别人衣服穿的邋遢男人,疑惑道,“这才多久没见,您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嗐……这事就说来话长了,”鸭泽宫朝藤村背在身后的右手抬了抬下巴,询问道,“能让我先从这地上爬起来吗?”

    “噢,能!当然能,”藤村将手里的枪别在腰后,伸手拉起了鸭泽,他尴尬地向对方双手合十道,“抱歉,我还以为有歹人要对组织成员不利,所以就……总之前辈您别往心里去,怪我遇事太草率了。”

    “没事没事,都是误会,不过藤村你说的‘组织成员’——”鸭泽拍着身上的灰,探问道,“可是红、‘尾崎大人’?我听人说她最近很活跃,大有晋升至‘干部候补’之列的势头呢。”

    “呃……是,”藤村顿了顿,递给鸭泽一方手帕,以供其擦去手上的脏污,他接着补充道,“也不全是吧,刚刚前辈看的那栋一户建里,除了尾崎大人,还住着其他几位自己人。”

    “其他‘几位’?”鸭泽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问出了口,“不是只有‘森鸥外’一个吗?”

    闻言,藤村的警惕心又踹门回来了,他不再向来意不明的鸭泽透露屋内住户们的信息,脸上笑容不改地反问道:“前辈到此,难不成是来找门路的?”

    “‘门路’?”鸭泽觉察到了藤村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他轻笑一声,用对方先前讲过的话,敷衍道,“是,也不全是罢。”

    正当藤村准备追问下去时,在街道拐角,渐渐传来了两名少年的交谈声——

    “为什么国木田君就是不相信我写了作业呢?莫非在你眼里,我太宰治是那种不写作业还欺骗老师说我写了的坏同学吗?”

    “是与不是,待我看到你写的作业后就分明了,话说太宰,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你家啊?”

    “喏,前面拐个弯就到了,看到那栋二楼阳台郁郁葱葱的房子了吗?我就住在那里。”

    穿着黑色立领校服的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藤村等人的视野中,两小撞见房前站着人,脚下的步子皆是一滞。

    “‘藤村’……先生,是吧?”太宰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屋主尾崎红叶的部下,他领着上门来要作业的班长朝对方走了过去。

    经过停在一旁的轿车时,太宰才发现坐在副驾驶位,同自己挥手打招呼的黑川,他移眸扫过门口三人,不禁好奇道:“红叶姐不是出差去了么,那你们这是在?”

    “欢迎回家,太宰君,”藤村瞟了眼跟太宰一同到来的同学,不愿给这孩子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遂含糊应道,“偶遇同事,闲聊了一会儿。”

    黑川降下车窗,露头问道:“太宰呢,你怎么中午就从学校回来了?”她看向太宰身旁的眼镜少年,“还带了同学一起?”

    “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所在班级的班长——‘国木田独步’,”眼镜少年说明来意道,“是陪这个总说‘作业写了但是忘家里没带来学校’的家伙回家取数学作业的。”

    “讨厌~国木田君怎么能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乱造人家的谣呢?!”太宰别过脸,装出一副潸然欲泣地姿态,哀怨道,“你让我们家今后以何脸面去见邻里们啊!呜呜呜、呜呜呜……”

    “欸?!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国木田慌张地补救道,“对、对不起,方才是我开玩笑胡说的,太宰也只是忘带了那么一两回呃……三四回?总、总之没那么多次作业啦,他在校期间的小测成绩还是不错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国木田君也喜欢人家吗?”太宰扭回头,双眼满含期待地望向国木田。

    “……”国木田看了看模样讨打的太宰,又偷瞥了一眼等着自己回复的“邻居们”,他咬了咬后槽牙,违心地棒读道,“喜欢。”

    太宰模仿恋爱中的女生,夹着嗓子追问:“有多喜欢?呐~你快说呀,国~木田~君~~~”

    “太宰……”国木田忍了又忍,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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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掂量着力度,抡拳揍了太宰的肚子一下,怒斥道,“你小子给我适可而止啊!可恶!”

    太宰嘴里哀嚎着,在原地张牙舞爪地转了一个圈,然后单脚朝一旁蹦跳了两下,“贴”在了宅院的围墙上,吵闹道:“哎呀疼死我了,班长上门打人啦!”

    在楼上听见楼下动静的森鸥外,接着尾崎红叶打来的电话,走到阳台探身张望了两眼家门前的“闹剧”。

    [妾身似乎听到了太宰的鬼哭狼嚎,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学校吃便当吗?]

    “唔……我也觉得奇怪,”森望着跟太宰穿同款校服的眼镜少年,如实对尾崎说道,“太宰君现在不仅回来了,还领了一个……一个看起来蛮活泼开朗的‘同学’吧?我看他俩领口上的徽章样式差不多,不是同班同学的话,那也应当是同级生。”

    [能被太宰带回家的——]听筒另一端的尾崎迟疑道,[“活泼开朗”的朋友?]

    “我感觉他们相处挺融洽的,”森鸥外见楼下和同学打闹的少年太宰,发现了站在阳台的自己,他笑着同对方招了招手,又转身进了卧房,“黑川入学的事,我这周就为她安排上,只是红叶君,你怎么突然又想去‘学园岛’逛逛了?是‘学园都市’……有什么问题吗?”

    说实话,随着结交任务时限的逼近,森鸥外所使用的这具躯体已出现了低烧症状,他本想着尾崎出差两天也不打紧,等对方忙完工作归家,自己专心攻略一番,总能赶在时间耗完前,完成“书”发布的任务。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森心里比刚喝过退烧口服液的嘴里还要苦,怅然若失地反省了起来:一直拖拖拖,拖到现在可好了——撒出去的红叶君不肯轻易飞回来了吧?这罪活该我受!

    [这里的情况待妾身结束观光回去后,再同您详细汇报,总之比起学园,这地方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工厂,]远在东京学园都市的尾崎红叶,哪知森鸥外后天非得见了自己才能退烧,她见专门用以对外通讯的特殊设备,使用时间快要用尽了,便语速飞快地向森报备道,[景良说位于东京湾一座孤岛上的苇中学园,兴许更适合作为我们打造擂钵街学区的参考,所以妾身打算跟她一起登岛看看,短则三日,长则一礼拜吧,Boss问起时,森先生别忘了跟他讲一声,省得这老爷子多想。]

    “不是,红叶君!‘一礼拜’我可等不起啊!”话音未落,森就听到了一串“嘟嘟”的忙音。

    是尾崎切断了联络。

    森用手机想要回拨过去同对方再商量一下出差时长,但学园都市的通讯屏蔽技术,令他按照原号码根本打不通尾崎使用的那台对外联络设备。

    森无奈只得往尾崎目前没有信号的手机上发送短讯,希望对方离开学园都市后,能及时看到消息,好尽快回他个电话。

    否则手上没有通行证的森鸥外,即便现在立刻开车跑去东京,也进不了学园都市,更别提见尾崎了。

    森将熄了屏的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充电,他面朝被褥往床上一扑,脱力地蹬了蹬腿,在心里叫苦道:一定要早些回家啊……

    红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