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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狸失踪的第二天。
外面寒风冷冽,夹带雪花的风呼呼咔咔拍打着窗户,白木镇警局内,炉子里生着火,警服上的雪花已经花开,热腾腾的泡面味儿夹带着炉子上扔着的橘子烤出了香味。
但众人也只是糊弄,毕竟两眼发青,谁还有心思惦记吃食味道,都在一边吃一边整理资料。
长林跟白木关系素来紧密,不仅仅是下辖关系,当年,白木一度是长林市的经济工业源头,后来不景气,但当年热火时,不管是官方领导班子还是警员们的生源,两边人互通有无。
现在,多少也有点渊源。
这种渊源还有别的层面....
刘端认识白木镇警局的局长,两人还在后者办公室内,也不知在聊啥,陈廖给他泡的泡面都糊糊了,也没出来。
陈廖索性自己拿过来吃了,晚点再给刘端泡一包,一边吃一边把昨晚连夜查那酒店关于失踪者苏狸为数不多的资料整理出来。
其实内容不多。
就跟他们昨晚查到的一样不多。
风雪天,痕迹都被雪花盖住了,何况人是被拖进林子里的,就更难找到踪迹了。
还天黑了,于是他们昨晚在失踪现场基本无功而返,倒是在查访酒店的时候得到了一些口供。
“根据那酒店老板所说,苏狸并不是本地人,是来旅游的,但现在这个时节,虽然能看雪景,但风雪太大,不好外出,一般旅客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
“但他接待过这么多外地来的旅客,这姑娘算是最有钱的那一茬,衣服什么的都是外国牌子,有一次还听她说的外语,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匆匆出门,后来就提了一袋子东西回来了。”
“第二天出门了一次,后面就再没出去过。”
“房间咱们也看过,没啥发现,对了,甄无语呢?”
“不在,好像一大早出去了,昨天查房间的时候,他好像也没什么发现,倒是拿着那苏狸的一双脏鞋子看了很久。”
“她在本地应该没有认识的人,虽然话多,爱聊天,跟谁都能侃大山,看着很有人气儿,但是吧.....也不跟人吃饭,有一次本地的人要送她一点糖瓜,她也没要。”
看着热闹有生气,其实待人接物很疏离吗?
陈廖认为这很符合有钱人的特质,又好奇这么有钱的人,如果要旅游,为什么要来白木镇这种小地方。
“她不是来旅游的。”
门推开,冷风灌了进来,甄无语站在门口,脱下了肩头落雪的呢大衣,将手机点开相片放在桌子上,让他们看。
陈廖等人端起泡面起来看,发现照片里拍的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香灰蜡烛纸钱这些东西。
“啊?她是来祭拜亲人的?”
“这是从哪拍的?酒店房间?可是那房间我们查看过,没有这些东西。”
那酒店老板提及的袋子,可能就是照片里面这一袋,但他当时也不知袋子里是什么。
甄无语怎么找到这个袋子的?
陈廖:“你认识她,所以知道她有亲人是白木镇人?”
甄无语坐下来后,拿了毛巾擦拭雪花,脸颊很白,透着斯文秀气,但说话又没什么温度。
“不知道,对她并不了解,在长林读的高中,不知她以前哪里人。”
“但她房间里那双换下的鞋子上有黄泥跟苔藓,以及松叶,松叶是罗汉松,不是白木镇常有的本地植物,一般在寺庙会特地种植。”
“酒店老板提及她唯一出去玩的一次,应该就是去了白木镇唯一的寺庙,在当地提前买了一袋子的东西带去,一般也只有香烛贡品这些。我早上去了,原以为是她在寺里供奉了亲人牌位,问了寺里的人,才知道不是,她是拿这一袋子东西供在庙内沐浴佛光,定下今天去取。”
“我猜测,她供奉了庙里香火,借佛光来供这些祭品,再准备用祭品去亲人逝去的地方或者其他墓葬之地祭拜,是有这样的风俗吧?”
那确实有。
不管长林还是白木镇或者整个省,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
陈廖喊了同事给甄无语拿点吃的或者弄点泡面,一边说:“但这么周到在意,一定是很在意的亲人。”
“那袋子东西呢,没拿回来吗?”
“没,庙里不让。”
不让?陈廖呲溜了面条,喝口汤,有些不满:“查案所需,为什么不让?而且不是说了今天取用,时间也够了吧,你没说吗?”
甄无语:“那师傅知道她可能出事,不肯让我拿走,说要留一个因果,等她归来。”
当然前提也是他不是很强势,就留下了。
众人一时安静,佛家的事,他们说不上来,也不敢乱说。
“不对啊,这寺庙我跟我老娘以前去过,那会可没现在这么负责.....”
甄无语:“苏狸上供的香火钱是十万。”
好几个警察都被方便面的辣汤呛到了。
这面好辣,都要辣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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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有钱,长林跟白木镇这边这么有钱的人也不多啊。”
“长林,白木镇的户籍管理查询系统库里叫这个名字的人竟然也有好些个,还没找到吗?不至于吧,昨晚已经知会过连夜查,就是搜索下户籍资料的事而已。”
“还没,发来的照片跟酒店老板他们那边看到的对不上,那边上班的同事可烦死了....”
几人聊天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找不到苏狸的信息,按理说这人即便不是白木镇本地人,按照甄无语的说法,这人在长林读书,那就是长林人,难道是外地户?
甄无语听到长林那边至今未找到苏狸的身份信息,有点惊讶,“我记得她确实是长林人,读书那会本地户籍填资料跟外地的学生是不一样的,入学那会的收分也不一样。”
陈廖:“外地的可以低分一点进入吧?尤其是乡镇的,她的分数是满足了,所以.....”
甄无语:“不是,她是长林的中考状元,入学的时候挂了横幅,我记得,上面有备注是当地人,不然也不会到处挂了扬名。”
“你不是跟她不熟,不了解,记得这么清.....”
“我第二。”
哦哦,那理解了。
意难平啊,呵呵呵。
陈廖干笑:“既然是长林人,哪怕后来转学或者高考移户口这些变故,档案里面也是有记录的,不可能查不到,但学校那边也说查不到资料,连她家里人的信息也没有,这就不正常了吧。除非....”
“除非她的身份因为某些特殊条例被合法屏蔽掉,一般权限查不了。”
几个警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神色越来越严肃。
甄无语很确定苏狸是长林人,拿起手机准备去联系长林的领导放权限去查这人,突然门被推开。
警员小李有些着急,满头大汗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盒。
“酒店老板送来的,说是今早起床发现苏狸的房间门口下面放了这个袋子,上面还写了字条。”
众人看了。
说是字条,其实是报纸剪字合成的一行字。
——给警局。
“那老板都吓死了,喊我去拿,我这就拿来了....”
卧槽!
不会是炸弹吧。
在场警察都惊了,原地弹起....
甄无语上前拿了盒子掂量了下,“不是,这个重量很轻,不太可能是□□。”
炸药是那么好弄的吗?
现在市场上醉清吟的□□也有一定重量,除非是国外或者军部的....上等货,不然这么轻的东西,能是□□才怪。
就算是,爆炸强度也有限。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拿到了外面空地,也让其他人远一些,用剪刀拆开后,甄无语皱眉了。
陈廖等人也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录像带?
而且是两盒。
一盒备注1,一盒备注2。
很奇怪,但甄无语把序号1的录像带先拿去播放了。
一打开。
画面里,两个人影通过铁门逃入甬道,可能身体虚弱,动作不是很快,但逃走的样子很迫切。
在场警员一眼认出是陈庆跟罗洪。
他们被拦在一扇铁门前,陈庆仰着头,朝上面天花板的角落喊。
“老爷子,您开下门吧,我们这就出去,不是要指点我们出去杀掉那个贱人吗?您放心,我一定动手,需要您的指点....”
“但也得先出去啊。”
在场的警员齐齐挑眉,杀人?这陈庆要杀谁?而且这绑架犯竟然在驱使他们做这种事吗?
过了一会,广播声出现。
“桌子上,有盒子,里面有两颗药丸,都吃下,才能听我的话,毕竟一定时间内不按我说的做,你们就会死。”
“当然也可以不吃。”
“看你们自己喜欢啊。”
陈庆的脸色变了,死死盯着那桌子上的盒子,他想拒绝。
“看到排气口了吗?”
“你猜它可以排出什么?五个煤气罐一起放气,放一会,你们那边....呵呵呵。”
罗洪急了,“吃,我们马上就吃。”
陈庆也没了办法,两人一人一颗把那白色药丸给吃下去了,那表情如同吃下钉子,但不得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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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洪咽下去后,干巴巴问;“我们已经吃了,现在可以开门了吧。”
铁门打开,露出后面的闸道,路径很窄,下面似乎是坑洞,往外是打开的门口,外面似乎冰天雪地,皑皑冷风灌入....
确实是出口。
两人争先恐后往前跑....就在要出去的那一刹。
陈庆忽然猛然一把推了罗洪。
罗洪摔下去了,一声惨叫,陈庆看了一眼,确定了罗洪的下场,继续头也不回冲出门去。
最后一个背影似乎是他往雪地里噗一下吐了一口。
他没咽下药丸,逃了。
咣当,铁门,一下子又封闭了。
隔绝了逃生者跟被关押者。
唯独死了一个人。
无声无息留在坑洞里。
没人知道那坑洞里有什么,但从罗松当时的惨叫以及陈庆看了一眼后的冷笑,显然是死了。
警局内,一片寂静,陈廖说:“这不是被胁迫下的杀人,而是主观上的谋杀,这陈庆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杀了罗洪?”
甄无语皱着眉,没有下判断,而是打开第二个录像。
序号2的录像。
这是从六人醒来,到陈庆两人离开的录像记录。
看完,众人更寂静了。
因为以警察的敏锐程度,他们总觉得这一切十分古怪,矛盾,不可思议,甚至带着浓烈的——
“虚假。”
甄无语忽然说。
他的声音冷然,在众人看来时,缓缓道:“不提苏狸单独在白木镇被抓,其余五人,他们都是在车站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是接客制,黄秀玲是司机,她先后接到了林宗,章程,陈庆三个人,但按照车站其他师傅的供词,她当时就已经准备要走了,是那罗洪急匆匆来,非要上车一起,说是要赶时间去白木镇,不断提价,后来她答应了,车子才出发。”
“首先她在自己职业上就撒谎了,但撒谎的源头是陈庆先撒的谎,率先隐瞒了他的生活状态跟身份,于是她跟上了....”
“陈庆他的衣着打扮就不可能是司机,那鞋子底太厚,可能因为他太矮了,反正不是司机会穿的,操控力太不稳,很容易出事故,而黄秀玲才是司机,看这个角度,放大....对,就这里。”
“看她的鞋底阴影,右边鞋子磨蹭比左边厉害得多,底子薄一些,那是因为常年踩踏。”
小李:“确实,这么默契的吗?他们这算是为了自保,怕歹徒追踪到他们家人,所以才....”
顺着甄无语的提醒,陈廖这次有发现,他说:“不是,他们都认识彼此。”
什么!
小李震惊。
“你说几个不认识的乘客,中途翻车,被关押在囚牢里,醒来后第一反应是不是紧张,不安,急于跟其他受害者交换信息,商量对策?”
“他们的嘴巴可没被堵住。”
小李:“额....好像是应该这样。”
“但是你看这。”
陈廖拉了下进度,拉到最开始。
从一开始,这几个人就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都保持了奇怪的沉默,但又反复看彼此....
“陈庆,黄秀玲,林宗,章程,这四个人是认识彼此的,而且在这种处境里都能信任对方。”
“罗洪跟苏狸才显得正常。”
甄无语坐在椅子上,把进度又往后拉,看了一会,说:“而且这四人在互相交换职业撒谎。”
“虽然黄秀玲是长林的司机,住在长林,也有身份挂靠在车站公司,其余人的户口不在长林,现在还找不到具体身份,得等长林那边的人查到信息.....但现在其实可以看出他们的职业。”
“陈庆才是无业游民,毫无经济收入,他当然是有家庭,衣服都是妻子给他置办的,生活窘迫,缝缝补补打补丁,但他妻子对他很好,秀外慧中,所以衣服看起来干净体面。”
“黄秀玲在长林交通公司的资料上显示有孩子,经济负担很重,也没法保证衣着上的整洁干净,因为兼顾带娃跟司机工作,非常累,也因为她最缺钱,所以明明不该接纳罗洪,还是让他上车了。”
“林宗,说他自己是老中医,来白木镇进药材,但他醒来后,不像任何一个医生在身体上查看导致他们昏迷的伤口,或者去看他人的身体以确定药物类别,这是职业习惯,他没有,反而是章程有,他一起来后就摸脖子,查看手腕这些,因为这些是注射剂可能会留下伤口的地方。”
“章程才是中医,而林宗应该曾经当过老师。”
“这四个人不仅互相认识,还十分熟悉彼此,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不是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