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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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风雪停了,甄无语跟刘端待在工厂后门外面的时候,得到同事传讯人已经送到医院,初步检查四人当前都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持续资料。

    虽然早前判断人不会死,但到底是医生的判断最有效,刘端松口气,回头看见变小的雪花轻缓零星飘落在蹲在地上的甄无语脑袋上。

    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查起案来毫无形象可言——他正在用树枝戳一些冻结黑色小颗粒。

    边上的陈廖也跟着蹲着,在虔诚学习。

    “这黑疙瘩是?难道是线索?凶手留下的吗?”

    甄无语:“粪便。”

    陈廖:“.....”

    刘端一眼就看出这是动物分辨,“这么多,附近有雪兔窝啊。”

    他从甄无语神色的微妙来反推这种生态现象的信息量,忽然眉梢微动,环顾四周,说:“雪兔胆小无比,能在附近筑窝,而且这粪便虽然被冻住了一些,但能留在表面,没被雪花掩埋,说明就在这一个小时内它们都还在附近活跃。”

    “那么,起码这块区域外面没有动静——陈庆没逃出来,在里面就被罗洪抓住了,不然两个成年人搏斗肯定会有动静跟痕迹。”

    “可是里面找遍了,没有罗洪跟陈庆的踪迹,也找不到那个面具人,他们三人去哪了?”

    “这里也没雪地车的车轮印。”

    好像一切都在厂子里发生跟结束,不影响外面。

    但人不会凭空消失的。

    总不能跟雪兔一样躲进地下吧?

    那人到底在哪呢?

    刘端:“我想到了雪灵夜行那个案子,木材堆积成篝火堆,像是古代火葬,詹局长躺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但又一动不动,周遭雪花铺盖,很厚,但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跟运输人体以及搬运木头的痕迹,就好像雪灵踏雪无痕之下用术法把人送进去烧死,你知道那会当地人说什么吗?”

    “额,我忘了,你其实也不是长林人。”

    甄无语其实不是本地人,他是转学到长林读书的,应该属南方人,对十几年前北方的事毫无印象,毕竟那会也才几岁,哪里知道这些社会大案。

    所以他疑惑,但也不询问,反正刘端会自己说。

    这人拿着一根烟,嗅了嗅,没抽,深吸一口气,将烟别在耳根上,才说:“他们说这是天葬,詹局长死后,案子就没有再发了,天葬祭祀,雪灵息怒。”

    甄无语面露厌恶,“神鬼之说了无踪迹,但人的罪恶处处留痕。”

    文化人骂人果然鞭辟入里。

    “所以人只要作恶,总会留下痕迹,那三人到底藏在哪呢?也跟雪灵一样消失了?”

    “天降风雪,虽然阻碍交通,但也做了时间的证人,不管怎么算,在这个时间点内如果要离开这个工厂,必须坐雪地车,也必然会留下痕迹啊。”

    刘端苦笑,回头去看那地窖,“地窖里面彻底找过了?我再去看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密室。”

    甄无语没有阻止他,顾自站起来,拍拍手,看了看辽阔幽深的山林雪海,说了两句。

    “总觉得我也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笃定我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陈廖挠挠头,“你怀疑苏狸,是觉得她了解你,而且能掌控你吗?”

    甄无语一怔,否认了。

    陈廖:“那你找到了?”

    这个警局没几个说话好听的人。

    甄无语:“不,确实找不到。”

    他皱着眉,确确实实有一种被人压制的感觉。

    也想不明白那三人的藏身之处。

    山林,工厂,外面的地窖,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也许,有个人可以帮我。”

    陈廖眼睛一亮。

    他们私底下其实跟上级以及公安系统内的人脉打听过这位省厅下来的年轻刑侦专家,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师从名门,背后有司法界很强的大佬传承,各方面人脉也强,莫说他自己能力过硬,就是遇到不好查的,比如法医学,刑侦学心理学这方面圈子里的大佬也能摇来帮忙。

    如果从315案开始就给了他们长林警局莫大压力以及目前的面具人案都能得到这些大佬的帮忙,破案指日可待!

    ——————

    医院里,医生通知苏狸醒来后,陈廖呆滞看着赶到医院的甄无语开门见山第一句。

    “苏狸,你知道那个面具人跟罗洪躲在哪吗?”

    好直接,可太直接了!

    直接到近乎尴尬了。

    所以甄专家你的摇人帮忙就是受害者本人吗?

    还是说.....只是试探。

    陈廖一声不吭,在边上默默看着。

    苏狸的脸色苍白着,既不像被迷晕带走之前买麻辣烫的乐观开朗话痨白富美,也不像是中学时期表面光鲜实则狼藉的高傲恶女。

    虚弱,憔悴,迷茫。

    对,她看甄无语的表情很迷茫。

    “罗洪?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没死!”

    甄无语:“你为什么认为他死了?因为录像带?”

    苏狸:“真有录像?我就说那广播里面的红光不太对劲....我没看错,是国外的型号...”

    甄无语:“你对这个有了解?难道你创业的公司就是卖这个的,那么,你进口这些东西很容易吧。”

    苏狸:“没,我认识的同学以及朋友做这些产业的不少,电子设备,基础材料什么的。”

    甄无语:“这么巧?”

    苏狸:“也不巧,这不是家境摆在那吗?不过,那面具人说过罗洪死了,所以他真的没死吗?陈庆死了没有,其他人呢?他们不会就是一伙的吧!搞半天只有我是无辜的?他们合起伙来坑我?为了钱吗?”

    甄无语:“当前不确定,还得调查,你不用多想,以你之前的表现,你对现场是有过侦察的,你觉得那个面具人坐着轮椅,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离鞋厂吗?你在中毒后,还有没有知觉,比如在被运送到地窖那会,是否见过他们的样子?对那个面具人,是否还有外表上的记忆?”

    苏狸:“果然是红枫鞋厂,我没猜错.....逃离?看来你们没找到他们,怎么说呢,我只是在当时临时观察跟猜想,尽量给警方留线索救我。至于他们逃去哪,我实在没有概念。”

    “我只记得最早躺在牢里的时候,依稀听到过板车拉过的动静......后来听到罗洪惨叫....”

    “他们不能开车逃走吗?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会藏起来?”

    甄无语:“没有车辙印,在痕迹学上,但凡物体位移,肯定会有痕迹,除非降雪的量跟时间足以掩盖痕迹,然而当时的时间差不足以做到。”

    苏狸:“录像带时间有没有可能伪造?”

    甄无语:“验证过,是真实的,未被修改过。”

    苏狸皱眉了,身体靠着病床,有点头疼难受的样子,“所以你拿这事来问我,是希望我给一些线索?”

    甄无语:“主要是觉得你能在那样的条件下做出那么精准的判断跟提示,可能会比林宗几人有用,而且,他们不会说实话,会各种撒谎,但你,未必会。”

    未必会。

    这个字眼很有深意。

    陈廖来回看看两人,依旧大气不敢出。

    结果他也看到苏狸看似虚弱,其实基本没有停顿,直接回:“怀疑我?”

    甄无语:“是信任,觉得你能帮助我们警方调查。”

    苏狸:“那就是一边怀疑我一边利用我。”

    陈廖:“.....”

    甄无语:“你的判断很准,那对罗洪以及其他人有没有更深入的判断?”

    苏狸沉默一会,说:“林宗这些人,现在应该在你们警方管控下,接下来你们了解的肯定比我多,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说陈庆罗洪以及那个面具人都不见了,那你们跟这三人并未实际接触过,我倒是能提供一些信息——事实上,我认为罗洪的体质非常好。”

    甄无语:“高大魁梧?”

    苏狸:“应该说是当时他们两个最早挣脱绳子,正常人吧,在药物作用下本来就虚弱,还长期被束缚,其实身体是很累的,反正当时我觉得特别疲惫,他们那会翻滚,挣扎,互相解绳,看起来是很简单的求生动作,其实消耗特别大,陈庆后来就气喘吁吁了,但罗洪没有,他的呼吸很稳,胸腔都没有这么急促的起伏,按照你们现在对他的怀疑,如果他是幕后之人,可能他当时就没中毒,身体状态是正常水平,所以状态好。”

    “可是身体再好,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就离开工厂....”

    “等等,那边是不是有河?”

    苏狸突然问,陈廖一下子就站直了,“好像有啊,卧槽,那三人不会是通过那条河离开的吧,315齐美娟的案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甄无语冷静道:“是有河,但结冰了,不可能通过水路离开,而且河流跟工厂还有两百米的宽度距离,不可能踏雪无痕。”

    苏狸恍然,“那确实不可能...除非飞过去,又不是妖怪。”

    他这话一说,本来坐在窗边削苹果的甄无语一把将小刀插入苹果核内,猛然站起。

    啊?

    陈廖看向他,苏狸也侧目了。

    甄无语打电话联系看管工厂那边的其他警察去仔细调查工厂建筑大楼屋顶。

    “仔细侦察上面是否有人为痕迹,尤其是栏杆上,一旦有滑翔准备,肯定会留下踩踏痕迹,也没人能善后。”

    最后飞走的那个人也肯定会留下痕迹。

    过了一会,甄无语这边得到同事激动的回答:“有,真的有痕迹,该死的,如果我们晚点上去调查,可能被后面的小雪花给盖住了,完全找不到痕迹。”

    “有踩踏的鞋印,两双。”

    甄无语聊了一会,挂掉电话,陈廖问两双鞋印,是否意味着陈庆已经死去或者昏迷,被带飞。

    “滑翔伞的质量规格足够,是可以携带两人重量的,以大楼高度,可以飞,甚至借着暴风雪天的风力,足以飞进山林成功降落——那罗洪有基本的运动资质。”

    陈廖脱口而出:“但那面具人张宝利做不到啊,他不是残废?罗洪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带二,而且也不能飞回来带第二波吧,那耗费的心力跟时间太高了。”

    甄无语正要说话,苏狸忽然插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那个什么张宝利他压根没残废?”

    两人齐齐看向她。

    苏狸面色凝重,“我观察过他腿部纤细跟表现出来的残废程度,看着是一个身体行动残障许多年的残疾人,但他乘坐的轮椅还算新颖,齿轮磨损跟脚踏板的磨损程度都很浅,可它的电动款式应该来自R本,并不是新型号,是老牌的,那就谈不上新换的,既然不是新换的,却使用痕迹这么新,可见他没用多久,甚至可能没怎么用过——在白木镇或者长林市这样地域广阔而且交通并不算特别便利且公共设施发达的地方,不论他有多少钱,只要身体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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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入肯定是很麻烦的,基本离不开轮椅。”

    “所以那会我就怀疑他是假装的残疾。”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观察,除非你们能找到他的轮椅....”

    她这嘴巴也算是开过光。

    很快,甄无语就得知其他警察在顶楼的库房找到了扔弃的轮椅。

    “张宝利,这个人很有问题,必须立即找到他。”

    其他需要调查的肯定很多,比如红枫集团那边的事。

    等这几个人在法律跟医疗层面上达到可以询问的条件,还得对他们进行审问....

    是,审问,尤其是对林宗几人。

    现在他们在医院被管控着,私底下警方也在细致调查他们这些年在外地的信息。

    其中最好查的是在长林的黄秀玲。

    曾经在白木镇是刘爱娣,还有跟她关联的陈胜男与柳眉。

    甄无语必然很忙,要离开之前,他让苏狸画一下当初还没解开的绳结。

    “能记住吗?”

    “能。”

    陈廖拿出纸笔,苏狸用铅笔在白纸上素描时,陈廖看出她有绘画功底。

    “苏小姐学过画?”

    “在国外的时候跟朋友学过一点。”

    估计不止一点。

    苏狸很快画好了,把简单但明确的绳结捆绑表现形态清楚,甚至把手都画好了。

    她自己的手。

    几乎一比一形态还原。

    甄无语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纸张,“苏小姐很适合从事刑侦学。”

    洞察力,思维,智商带来的学习能力,伪装能力,心术.....没有比她再好的苗子了。

    苏狸:“小时候想过跟我妈一样当个警察,甚至也可能当上局长呢。”

    她像是在开玩笑,但在场的人都心里一沉。

    房间内一时寂静。

    甄无语伸出手,“为什么不报考警校?是有什么隐情吗?按理说你妈妈遇害,你对此应该有很强追求真相的诉求,有什么比自己调查更合适的?”

    又开始了。

    陈廖眼皮子猛跳。

    苏狸:“你继续往后面调查就知道为什么了,从我妈妈的案子开始,但我很好奇,假设我有这样的诉求,会显得我更有嫌疑吗?”

    甄无语:“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我好奇苏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是谁,好像一早就认识我,甚至知道我会介入这个案子。”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并不熟悉,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外表变化也不小。”

    咯噔。

    陈廖下意识看向苏狸。

    苏狸一手捏着白纸,他也捏着白纸,纸张上是她的素描手跟绳索。

    好像捆绑。

    好像联系。

    漂亮又纯真的脸蛋上有了浅浅的笑容。

    跟中学时逗趣那些男同学一模一样的戏谑。

    “甄同学。”

    “你是不是不太清楚自己其实长得算帅的,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恰好,我真是随便学一学就有这样的画画功底,只能因为命好,天赋够用,记忆力也不错。”

    “而且,我在中学那会,可一向喜欢跟你这样有点名气的男生不清不楚。”

    “你不就是因此对我有固定的偏见吗?”

    在尴尬的沉默中。

    房间的门被扣响。

    三人往门看去,门上的玻璃往外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庞。

    他看着里面,急切,但有风度,还知道敲门。

    ——————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中年人。

    高挺,英俊,儒雅,皮肤白皙且细腻,且长期在优越的经济条件下养出了风度。

    且一定富有学识跟教养。

    连眼角的一些眼尾纹都透着中年男性的风度翩翩。

    跟他的女儿一样,与这个粗犷、冰冷且苍茫落后的地域格格不入。

    甄无语暂时还没见过那位詹局长的样貌,但凭着这位开门后所见的苏先生模样,也能猜测出苏狸的好皮囊至少有相当一部分承继这位苏先生。

    尤其是眼睛。

    看谁都像是纯粹真诚的一双漂亮凤眼。

    只是他更忧郁,沉默,在风尘仆仆的焦虑中自带憔悴的气质。

    进门后,一眼扫过陈廖的警服,皱眉了。

    他的身后有保镖跟秘书,脱下剪裁得体的风衣,露出里面的西装,风雪尤在墨黑但夹带些许白发的发髻上,几步走进来,始终看着坐在床上的苏狸,反复查看,然后才看向甄无语两人缓缓道:“我很感激警方救出了我的女儿。”

    “但我也听说你们在调查她——她的学校联系过我。”

    “所以,你们又要像当年调查我的妻子一样,调查我们唯一的女儿。”

    “认为她们是凶手吗?”

    甄无语一怔,陈廖也错愕了。

    什么?

    詹局长她当年?

    “看来把受害人当第一嫌疑人调查,甚至最后当做凶手一样囫囵定案,一直是这十几年来你们世代传下来的先进侦察风格。”

    “那等她身体好一点,是不是就得请进审讯室审问了?”

    苏先生抬手,外面的律师进来了。

    儒雅且风度翩翩的权贵者冷笑着,锋芒毕露。

    “这次,你们可以试试。”

    他有明确得、强烈的、完全压不住的恨意跟厌恶。

    从他的妻子开始,从他的女儿重新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