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哞哞是被震怒的父母揪着耳朵拽到妖管局的。
哞哞酒吧不止要缴纳滞纳金及各项罚款,还需要停业整改半月,对黄哞哞进行批评教育。后续如果黄哞哞再次知法犯法,将从重处罚。
庆功会结束,被瑞阳妖管局职员背回住处的喻观寒才幽幽转醒。
符叶大约刚洗过澡,发丝还略有些潮湿,空气中氤氲她洗发水的玫瑰甜香。她正背对着他,聚精会神伏案整理着什么。
喻观寒茫然瞧瞧环境,皱起半张脸的同时,看清楚符叶手臂旁边露出来的粉色纸币。
三三两两堆着。
“哪儿来的钱?”
“你醒啦,这是用你卡刷养生酒的钱……”说着,符叶将一小摞钱拨过去,“这是瑞阳妖管局给咱们的辛苦费,每人五千块。”
喻观寒懒洋洋的,手臂撑在身后并没动,瞧她颇有些幸福的摸摸属于自己的钱,扬起一点唇角。
“我等会想去存钱。”符叶又说。
加上海藻给的压岁钱,两笔大额收入加起来足够一万,放在前几天真是想都不敢想,要知道她那时候满兜只剩101块。
终于可以用六位数密码保护五位数存款,符叶深深吸气,对平日里见到的手机扫码支付也很心动,跃跃欲试。
“嗯,你把我的那份也收着吧,”还没挪到床尾,喻观寒就察觉到宿醉那头重脚轻的感觉犹在,他手掌摁住眉心,后半句说得含含糊糊,“……都给你花。”
“我才不要你的钱。”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喻观寒忍不住揉揉额头,期望唤醒记忆。他的酒量不错,从没断片过,但诡异的是,他脑海里完全没有与符叶“抢酒”之后的事情。
他们坐上电梯,葱白的指节摁向负三层……随后,他的视线摇晃,模糊昏暗,越过不知是谁的肩,符叶在他眼中,化为咬一口便齿颊生香的红苹果,发散出清甜的香气。
这些多余的人为什么还不走,他烦躁地想。
他揉揉脸,桌面指节高的纸币因为没有整齐摆放而滑落,喻观寒动作缓慢地伸手,打算塞进符叶的包。
恰好这时,符叶也想将钱拾掇好,瞧她闪电般收回手,喻观寒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指戳到了符叶的手背。
喻观寒顿时懊恼,完全想不起后面的事,但瞧着符叶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就清楚自己没做什么好事。
“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
沙发椅中的符叶有一缕刘海不听话地翘起来,她微微歪头,眼神清亮,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但片刻后,她认真点点头,面颊也染一抹不自在。
他就知道,喻观寒难堪地捂住脸。
“你自己收着钱。”
懊悔就像扛在肩上的石头,在他发觉符叶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仿佛呼吸到他身边的空气会中毒时,石头碎裂,将他的心也砸得粉碎。
出站口人潮拥挤。
“咱们就在这分开吧,我还有点事……”
“如果我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能不能原谅我?”
“没有啊,我没生气。”符叶的视线飞速挪开,转而瞧远处的摩天大楼,“我真的有事。”
喻观寒紧紧抿着嘴唇,痛苦闭眼。
也许他试探符叶的心思时,符叶确实对他心软片刻,只是很短暂。这短暂走向符叶的距离,都被他的得意忘形消磨得彻底。
没有理智的束缚,贪婪就是无底洞。
他不由自主地迈向符叶的方向,随着她走。天气已然变冷,即使阳光照耀,也只是漫长而阴郁的冬季给予的施舍。
符叶察觉到身后的累赘,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向前走。
她脚步轻快迈下公交,走进文化公园。江面因为季节而水质浑浊,滚滚长流,柳树掉光绿叶徒留枝条,陷入休眠。
瞧符叶还没走下楼梯就呆在原地,喻观寒忐忑迈步向前,越靠近,脚步越犹豫,最终——他默默收回脚,与符叶隔着两层台阶保持距离。
“你在看什么?”
“没在。”
“上次我来这里,有彩色的车,会卖很好吃的冰淇淋。”符叶转过头,鼻尖因为天气冷而微微泛红,颇感失望,“我准备回家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
舟车劳顿,补眠是最有效的回复精力方式。
符叶在酣眠中苏醒,慵懒抻腰。午后静谧,她顿觉幸福,山下的生活繁杂琐碎,却比枯燥无味的横烟山有趣太多,她甚至会期待明天有什么不一样。
角落的冰箱上,彩色便签纸醒目。
[打开冷冻瞧瞧。]
随着冷冻屉抽开,原本空荡荡的位置被各色雪糕占据,透过塑料盖,盒装冰淇淋瞧起来柔软香甜,诱人美味。
符叶眨眨眼,将便签纸顺手贴回冰箱门。
只是它背后已经没什么粘性,又轻飘飘落下来,她这才发现背面还有两行字。
[是我混蛋,如果我对你做什么无法容忍的事情,看在我诚心道歉的份上,给我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TT]
笔锋凌厉,瞧起来就知道是喻观寒的字。
她似乎隔着便签纸看到喻观寒纠结委屈的神情,符叶将没头没脑的道歉信再读一遍,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好笨。”
……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喻观寒,在他身边的话,很难不注意到他,所以她干脆不看,免得混乱的自己越陷越深。
后知后觉自己笑起来的符叶错愕抚嘴角,立刻板起脸,随后用抱着冰淇淋盒的冰冷手掌拍拍脸颊,像是告诫自己要清醒。
她慢吞吞走去厨房拿勺。
刚出门,就见温浊玉双腿盘起,上身伏地,以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趴在草席上,小心翼翼吹字典上的胶水。
“你的字典怎么了?”符叶好奇在草席边蹲下。
温浊玉淡淡微笑,乱蓬蓬的头发在脑后扎起,让她瞧起来有种毛茸茸的凌乱:“昨天出任务的时候拿姚五斤砸人,不小心把封面摔掉了。”
“这不是你的武器吗?”
“不是啦,这就是普通的字典,在书店买的。”
“它很特别。”
有名有姓的字典特别,给字典起名的温浊玉也很特立独行。
温浊玉将修补好的字典在手心里掂掂,感慨说道:“姚五斤并不是字典的名字,而是我朋友的名字,她是人类。”
人类姚五斤,刚出生时在杆秤上只占五斤,所以得名姚五斤。
“她离开家以后,再也没回来,我们也就再也没见过了,这些年我很想找到她,但一直都没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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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找人类的话,没有简单办法吗?”
温浊玉摇头:“这些年我找过很多叫姚五斤的人类,但都不是她,最开始我来到临江,也是听说她在这……也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符叶试探着问:“你为什么想找她?”
“是我的朋友嘛,再说,我们还有个约定,是我必须要遵守的约定。”温浊玉落寞抚摸字典,“所以我给字典起名叫姚五斤,提醒我不要忘记她。”
符叶拍拍她的肩:“我记下了,我也会帮你找的。”
11月8日。
与妖管局两天没见,颇为想念。
神情厌倦的温浊玉直摇头:“你这就是新手保护期,等你上班久了,就会发现喜欢上班的人都是神经病。”
符叶跟上温浊玉的脚步,又纳闷:“妖管局门口的那只石狮子呢?”
妖管局门口,空荡荡的,单边石狮子消失不见,惹得符叶不太习惯。
“他啊……”温浊玉拖着长调,走进妖管局大厅,恰好见到一个宽肩厚背且肌肉结实的光头抱着文件袋离开妖事科,指给符叶瞧,“在那!那表情傻呆呆的就是。”
光头眼睛很大,但没什么神采,硬要说的话,像熄灭的探照灯。
符叶尴尬,想起这么久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石威,居然就是妖管局门口的石狮子。
“我记得你说他休病假?”
“嗯。”温浊玉耸肩,“没办法,我的妖力只能修补那些有细胞的生物……就是有血有肉的生物,你也瞧见了,石头我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石威每次受伤,都只能化为原形,蹲在妖管局门口慢慢蕴养,顺便镇宅。
“那计宋你也是修补不了的。”
“是,但计宋那家伙,抗打得很,很少受伤,邪门着呢。”说起八卦来,温浊玉眼睛闪亮,“你知道石威是怎么加入妖管局的吗?”
世人创造出石狮子镇宅,本意是作为吉祥之物的,石像成妖更是集天地造化于身,搁现代话说,叫走狗屎运。
石威立志要找到同类,找到第二个从石狮子里蹦出来的妖怪,但始终未能如愿。在人世漫无目的游走的石威,因木讷和呆愣,闹出不少事情来。
“直到有一天,妖管局成立,他遇到计宋……被切成石头渣,他的梦想就变了,变成追随计宋在妖管局努力工作,顺便找到另外的石狮子精。”
“所以你瞧,虽然我在综合办公室,但实际上出任务的时候,只有喻观寒需要我,其余两个,臭石头,臭木头!”
她们在楼梯口分别,符叶忍不住想,温浊玉肯定对计宋的意见非常大,否则不会在骂计宋的时候突然增大音量。
*
整个上午都无所事事,很悠哉。
李局不在办公室,英雨和贝三思联机打游戏,师泠则蜷缩在座位里打瞌睡,符叶将繁简字字典翻过一页,捻起烤鱼片。
几人的手机提示音纷杂响起。
[事故处理科(6)]
[李局:@全体成员四楼会议室,速来。]
符叶点开与席姐的聊天框,上面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席姐说自己去照顾爸爸的孩子,如果有什么突发工作,叫符叶提醒她,免得因为照顾病人而瞧不见消息。
[李局:没吃饭的吃点东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