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下脚步,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大块头。
房东注意到了你,笑着跟你打了招呼,侧身让你回家。
回了个哈咯,你没有乱看,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走廊。跟房东对面站着的,还有几个陌生的本地人。
关上房门,把门一锁,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这个房子是个建筑年龄超百年的老房子,木质结构和薄墙让它的隔音性差了很多。只是隔着墙用耳朵听来十分清晰的对话声,对于手机收音来说还是被自动筛掉的背景杂音。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房东和那几个人聊得很是开心,想来应该不是来找事的。
也许是新房客来看房?
可是,昨天那个男室友才刚刚“死掉”啊。
也对,这个世界里的人情关系,怎么能完全用现实世界的逻辑来思考呢。
今天的时间还长,你也没有别的事做,再次拿起手机,开始学习嘚语。
你深刻体会到一点语言都听不懂,甚至于连对方大概在讲什么都无法辨别,实在会给你的求生带来莫大的阻碍。
先是背单词,你不喜欢一遍遍重复性的事情,所以你选择了更快速的方式:找了一个朗读乱序词库的视频,你就看着视频,跟着念,每天这样过一遍,也就两个小时,按照你的学习能力,十几二十天就能记住个大概,而对此刻来说,每跟读一次,至少你的大脑里会有一个印象。
而后你继续速学语法,背诵常见简单句,并且找了嘚语配音的电视剧看以磨耳朵。
不知不觉,房东和那几个陌生人已经离开,你也学了快4个小时。
渴了,这次总算有水喝了。
拧开瓶盖,呲的一声,你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喝了一口,你差点被呛到。
怎、怎么是气泡水啊!
苦着脸,你查清楚了瓶身上的单词,你不仅买的是气泡矿泉水,甚至还是充酸量最大的那一款。
谁家好人把气泡水和普通水放在一起啊!
而且,喝各种甜滋滋的汽水时明明很清爽快乐,直接咽这气泡白水时,你觉得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喉咙里滚了一圈。
你小口小口地啜饮,喝了半天,打眼一瞧,才少了半截拇指那么多的水位。
得,出去煮了再喝吧。顺便把土豆给煮了吃,这10个土豆下肚,你今天大概也不再需要出房间了。
走进厨房,本以为外面没有人的,你却看见了你的第二位室友。
一个棕色长发的女孩。
她看起来健美又阳光,跟你只是打了个照面也非常活泼地和你贴贴。
见你手上拿着水瓶,而厨房的空间又实在狭小,她立马让出位置,随便地擦了擦手,热情地说了些什么,手指着热水壶让你去操作。
“当克。”你道了谢。而在你走过去时,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甚至伸出手微微护住了你的腰,以免你磕碰到横在公共厨房正中央、从柱子上延过来的餐台。
再怎么深刻清楚,这些本地人都可能随时变成诡异的怪物,你还是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对你非常友好的女孩。
唉,如果这里是现实生活,你应该会很愿意在异国她乡和这样的女孩成为朋友吧。
摇摇头,你把气泡水倒进热水壶里,略煮了煮,大概去除了碳酸,你就停了电源,把温热的水再倒回塑料瓶里。
另一边,你清洗了土豆表面的泥,接了一大锅啤酒,将土豆放进去。
这里没有明火,电陶炉的加热速度很慢,却使得啤酒那浓郁的麦芽香气更加缓慢且彻底地释放。
昨天晚上让你觉得烦恼的东西,在今天搞定所有事后,你反而在其中找到了些乐趣。
这不能不说是乐天派。话又说回来,能自己找乐子,才不至于变成一个疯子。
锅里的啤酒慢慢升温,土豆在金黄色的液体中沉浮。你靠在厨房的柜台上,看着锅里冒出的泡沫再消散,有点解压。
等待的间隙,你有点无聊,从充当“油烟机”的小窗户往外看。
天很蓝,云很淡,你却莫名觉得这颜色灰濛濛的,并不像国内在天气好时天色也并不高阔,好像随时要压下来一样。
这是纬度导致的吗?原来不同地方的人,看到的天还真的是不一样的。那么月亮呢?星星呢?会看到不同的星座吗?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也有宇宙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幕布?
你的思绪已经飞到天外。
却被一些咕嘟咕嘟,嘶嘶啦啦的小小噪音,拽回来地面。
起初,你以为那只是啤酒沸腾的声音。但很快,你意识到锅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那不是单纯的气泡声,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是低语又像是窃笑的声音。
你已经不会再被轻易地吓到,只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锅子,眯眼想透过蒸汽看清里面的情况。
眼前的景象让你倒吸一口凉气。
锅里哪里还有什么土豆!取而代之的是一兜微型的、秃顶的人头。
它们在沸腾的啤酒中上下翻腾,有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少部分其实是在怒目而视,带着那种你在大街上看到了少说得有十几次的嘚国人的凶狠冷漠仿佛欠了她们钱似的臭脸。
你猛地后退几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倒不是吓的,你,感觉有点滑稽。
你想起来,超市里那一会儿路过一个秃头的场景,而且房东也是个大胖秃子。
咳咳,正经一点。
"瓦斯?"你结结巴巴地说,刚一出口,你才惊觉自己饱受嘚语的熏陶,居然已经能够脱口而出一些小短词,比如这个“什么”。
在你发出声音后,那些迷你人头似乎注意到了你的存在。它们突然停止了翻腾——原来不是像滚水汆丸子那样滚动啊,你想道——齐刷刷地转向你,那一个个小凹槽,或者轻微发芽的小坑里就是五颜六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你。
突然有一个裂开了一个口子,居然成了嘴巴。
"扑霍四特!"一个秃头土豆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边说边发出咕噜噜被啤酒呛的声音。
很快其它秃头土豆也跟着喊这个词。
诶,你好像记得这个词,是什么来着…
啊!prost!说白了就是嘚语的祝酒词。
这些土豆还挺有情调,你笑出了声。
“DB晒色!”又一个土豆喊道,而其它土豆齐声附和。
这个你知道,嘚语的国骂嘛,这可是你记住的第一个词。至于dB,你搜了一下,原来是嘚国铁路的缩写。
这还真是奇了,不是说嘚国的交通系统非常好吗?为什么要骂呢?
你想听它们还能继续吐出什么有趣的事,但在这之前你要先确认一下,这个场景是不是“正常”的。
根据那带泛绿色的香肠,你摸清楚了这几条规则的应用情景。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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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地打开水龙头,啤酒汨汨流出,你在心里给它鼓了个掌。
再看向这锅秃头土豆,你神情有些扭曲。
——这岂不是意味着土豆变成大叔是常态?你甚至要把这些秃头们压碎吃掉。
才不管你的心情呢,土豆们又喊起来:“梅啊碧啊"”耶耶耶啊啊啊”“俺到河北省来”!
它们越喊越大声,你恍觉自己来到了足球流氓聚会现场。
眼见着它们再说不出来什么新奇的话了,你冷酷地拿起叉子,插进秃头里,确认熟透后,迅速拿出来,也不去皮了,直接就是一顿搅拌和研磨。
秃头们哀嚎一片,慢慢没了声响。
还好,成品的土豆泥看不出一点它们曾是一盆秃头,和正常土豆完全一样。
加了一点盐,你试了好几次,那勺子都在入口时打了个回车键,被你撤回。
可是不吃,你就会完蛋。
不管了!
你苦着脸,简直像是上刑一样,狂吃了一大盆土豆泥。老实说,就这么一盆乱七八糟的潦草土豆,仅仅是加了盐和一点胡椒粉,就比昨天在花餐厅的要好吃不少。
嗝。
晃晃悠悠地捧着饱涨的肚子,你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提前完成今日生存任务,又高强度地学习了那么长时间,倦意难以抵挡地袭来。
就睡一小会儿,你想着,拉下卷帘,所有光亮霎时被阻隔在外,你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超市里。货架之间像巨大的迷宫,永远没有尽头。你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成百上千个微型的、秃顶的"土豆人"正在追赶你,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色的光芒。
你拔腿就跑,无论你如何转弯,如何加速,那些"土豆人"始终紧追不舍。它们甚至开始提速,把自己增生出来类似四肢的茎芽砍掉,彻底成为圆滚滚的土豆蛋咕噜噜地向你滚来。
就在你即将被追上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将你从噩梦中惊醒。
你猛地坐起身,头脑晕眩,心跳过快。
房间里一片漆黑,你完全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耳边依旧回荡着噩梦中"土豆人"的尖叫,但很快被另一种声音所取代——那是从女室友那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
摸索着找到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痛了你的眼睛。当你看清时间时,不禁一阵懊恼——凌晨2:37。你竟然一觉睡到了半夜!
你揉了揉太阳穴,过长时间的睡眠不仅没有让你感到精神焕发,反而让你更加疲惫和困惑。噩梦的余韵仍在,你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经醒来。
摇摇晃晃起身拉开铁卷帘,窗外月光如泻。
可街道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群看起来不过15、6岁的青少年,路灯下她们长长的影子蛇一样的交叠,缠住你所在的这栋楼。
你瞬间清醒。
这些人是被室友的音乐声吸引而来的。
而且租房规则里不是说了吗,夜间要保持安静,不可以吵闹。
但楼下聚集的那些人让你对于是否要离开房间主动行使你作为租客也理应拥有的去制止她继续噪音污染的权力,你有些烦闷地打开手机。
却见屏幕上多了一个app。
那是嘚国这边常用的聊天app,里面没别的人,只有房东的脸出现在唯一的联系人的头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