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场暴雨,院子里的草木格外青翠。
折清换了一身月白色裙裳,站立在庭院中,气势威仪都不是萧家这群闺阁女子可比的。
洛唐笑眯眯地看着她,眼梢稍稍弯了下去,走近一步,凝着她天光下泛着光泽的肌肤。
“你别说,你这副模样,显得有些可爱。看似生气,又不像生气。”洛唐挑眉,余光扫到随后而来的萧瑟瑟,她好奇一句:“你们这个时空,表姐妹可以腻歪在一张床上吗?”
折清叹服,这人竟然倒打一耙,装神弄鬼。
她沉默的功夫,萧瑟瑟追了过来,张口说道:“折相误闯佳人闺房,就这么走了,一句歉疚都没有吗?”
萧瑟瑟为长,自然是要自家表妹撑腰的。再着,折清的官位来路不正,让人十分不耻。
萧瑟瑟一语过后,折清这才看向她,相比较洛唐的可爱,萧瑟瑟显出几分愚蠢。
折清负手而立,就这么看着她:“萧二姑娘赖在自家表妹床上,也是理所当然。”
萧瑟瑟被无端刺了一句,当即拉下脸色:“我知道折相刚拜相,春风得意,殊不知你折家丧尽天良,做了多少坏事。”
两人无端呛上了,可见是有旧仇的,洛唐微微迟疑,想要说和,却见折清大步走了。
她疑惑,想去追,萧瑟瑟拉住她的胳膊,小声说:“阿唐,莫要与她多谈,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洛唐听她口音已是不喜,暂时按住疑惑,只好奇,如今的右相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嗤笑,威仪呢?
“阿唐,你不晓得,她祖母当年弃城投降,是一叛将。”萧瑟瑟不屑。
洛唐无语,“她是右相,你是什么?你不怕她给你穿小鞋吗?”
萧瑟瑟微怔,洛唐给她一个‘愚蠢’的眼光,然后自己回屋了。
她关上门,与萧瑟瑟划清界限:“我累了,想睡会,阿姐自便。”
萧瑟瑟看着门关上,十分疑惑,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般,对她也不如往日亲近了。
她走过去拍门:“表妹,你是生我的气吗?你开门,我与你解释。”
屋里的洛唐靠着美人榻,懒得去听萧瑟瑟的解释,人家病了,你避嫌不来,人家活蹦乱跳,你来了,鬼和你做朋友。
还是暧昧的朋友哦。
萧瑟瑟敲了会儿门,见无人应,失魂落魄地离开。
洛唐唤来贴身婢女,朝她伸手:“钱箱子钥匙呢。”
婢女兰文好笑道:“姑娘怎地想起来要钱了。”
“你给我便是,哪里那么多话。”洛唐翻了白眼。
萧府也是奇怪,婢女不像婢女,主子不像主子,舅父也不像舅父,表姐更是往床上爬,真是奇怪。
洛唐打心眼里觉得,整个萧家欺负原主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兰文不情不愿地将钥匙拿了出来。
洛唐接过来,搬出床下的匣子,打开一看,哦豁,还不如自己钱袋子里的金豆子。
完了完了,她还分了一半金豆子给折清,那能不能想个办法,将金豆子要回来呢。
洛唐只看眼前事,也不问兰文为何就这么多钱,原主窝囊,她不能窝囊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洛唐将钱匣子塞回床底下,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疑惑,却听到外面的声音。
“老夫人打发我过来给表姑娘送人参,兰文姐姐,你给拿着,这可是老夫人珍藏的玩意儿,上回大夫人来拿,老夫人都没有舍得给她呢,这回就直接给了表姑娘。”
说话的是老夫人跟前的大婢女,一番话,说得老夫人极其疼爱洛唐。
人精似的洛唐冷冷笑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白兔呢。
外头的兰文与对方千恩万谢,拿了人参,又送对方出院子。
人走后,洛唐打开门,从小婢女手中接过人参,打开红布看了一眼,人参不大不小,算是好物,但不算罕有的。
果然萧家上下的嘴,都抹了蜜糖。
不可信。
洛唐将人参收下了,婢女说:“姑娘,不如奴婢给您收起来。”
“我有用处。”洛唐摆手,自然不上当,给你收哦,你再假的过来给我以次充好,我信了你的鬼。
待兰文回来,婢女与她提了一嘴,兰文皱眉,道:“她拿着作甚,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婢女低着头,不敢言语。
兰文推门就进去了,洛唐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十分快活。
她笑了笑,道:“姑娘拿人参做什么,不如交给奴婢,免得急要用时又找不到了。”
洛唐斜眼看她:“我拿了又怎样,你怎地又来说一遍,是不是我说的话,不顶用?”
兰文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了。
洛唐这才安静下来。
她在屋里盘算着日后的事情,折清倒可一用,但她需要镇国公府将她的产业吐出来,若不然,自己走了,她们正高兴呢。
接下来两日,萧瑟瑟每日都来一回,洛唐耐心应付,不得不说,原主与萧瑟瑟真是不分彼此,常常腻歪在一起。
好不容易打发了人走,洛唐拿着人参,再度悄悄溜出府。
折清如今住在恩师府上,便是沈府。
洛唐找到沈府,已是正午时分,累得直喘气,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折清用马车送她回去。
她敲敲门,门人探首,两人对视一眼,洛唐先开口:“我是镇国公府的洛唐,想见折相,我与她有约。”
有约与否,就在一张嘴。
但门人信了呀,特地将人迎进去。
“姑娘在太傅院子里,先禀明太傅,您稍等。”
林府不大,似建了多年,墙角多有青苔,但仆人们走路无声,亭台楼阁可见主人的雅韵。
洛唐在院外等了许久,里面喊她进去。
洛唐抱着人参,同对方道谢,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探头去看了一眼。
院子里没人,但树木多,枝叶青翠,枝繁叶茂,夏日里乘凉,十分凉快。
洛唐往里走,咦,门口跪着一人。
从背影去看,脊背挺直,啧啧啧,跪都不会跪,罚跪的时候要弯着腰,不然多累啊。
洛唐喜滋滋地走过去,朝折清看了一眼,然后将人参塞给她:“给你,补身子。”
折清当即红了脸,玉颈之上,弥漫着桃夭粉妍。
“你,休要胡言乱语。你来作甚?”折清故作镇定,一双眼眸似旋涡,静静地将洛唐吸了进去。
折清似跪了些时候,容色温雅,可额头上渗出些汗水,眼稍一抹红,似是激动过后留下的痕迹。
她将人参还给洛唐。
洛唐凝着折清那双眼眸,先因羞涩而弥漫几分媚,待缓和后,便又是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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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双眼睛很好看。洛唐一眼过后,撩起衣摆跪下,说:“我来找你道歉的,那日是我表姐不对,你别和孩子计较。”
折清挪开目光,冷淡道:“我未曾在意,你可以走了。”
洛唐跪下来,与她齐肩,骤然发现她的肩膀比自己高了些,她低头去看。
嗯,腰长。
洛唐笑了,眉眼弯弯,一本正经地抬首,看向前方:“你跪多久呀?”
折清不言语。
洛唐说:“你若跪一个时辰,我就陪你跪,一人半个时辰,你觉得如何?”
“哪里那么多话。”
书房门推开,一女子走出来,墨色裙摆,脚步凌厉,吓得洛唐往折清身后躲了躲。
折清抬首,心中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遮挡住少女,她与恩师解释道:“洛姑娘来找我的,先生莫要与她计较。”
沈怀锦看着她身后的少女,先是气愤,接着又恢复冷静:“那夜是你?”
“那夜?”洛唐犯傻,脑子快速转动,很快就明白过来,忙解释:“是我,但你放心我,没有欺负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怀锦年过四十,两鬓多了白发,眼中锋芒让洛唐继续缩在折清身后。都是身处高位之人,折清眼眸平静,看人时冷淡,但没有扎刺锋芒。
而沈怀锦不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洛唐联想到后世的言论,就是这样的人,杀了自己养大的学生?
她略一迟疑,沈怀锦就看向折清,“你可知错在哪里?”
折清阖眸,心中发颤,不知恩师为何当着洛唐的面询问。她迟顿了须臾,身后少女怯怯出声:“俗语说什么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可你不该在我面前说她。”
沈怀锦蹙眉,“与你何干?”
洛唐冷笑,这人的心思真让人恶心,她疑惑问:“你当着我的面贬低她,是何意呢?”
折清周身一颤,少女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口中振振有词,明明害怕却逞强。
沈怀锦一笑:“懦弱的镇国公府竟然养了头狼,滚。”
洛唐爬起来,抓住折清的手臂,又忙将地上掉落的人参捡起来,拉住她:“我有话同你说。”
折清颔首,与沈怀锦行礼,转身跟随洛唐离开。
洛唐回头看了一眼沈怀锦,微微一笑。
出了院子,洛唐松开折清,心中疑惑,但不能直接说,若说后来你先生杀了你,折清会将她当做疯子。
她不得不隐晦说:“你先生对你好吗?”
折清疑惑,少女舒展眉眼,憨态可掬,不像是有恶意,她便问:“你觉得她对我不好?”
洛唐呵呵笑了,不能说实话,随口糊弄道:“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厉害,为何罚你跪,我觉得是在侮辱你、贬低你。”
侮辱你、贬低你……折清抬首,视线落在少女身上,目光沉沉。
少女絮絮叨叨:“我觉得你很厉害了,二十六岁,拜相了呀。你有今日的地位,说明你的行事方式有自己的风格,她不该管你了。”
“洛唐,你一身反骨。”折清冷冷地说道。
洛唐笑眯了眼睛,装作无知道:“折相,你有没有想过,她在罚你,为何让我进来?”
这不是教女,是在贬低你,让你极度自卑。她故意丢你的面子,让旁人知晓,你折清再是高贵显赫,在她面前,还是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