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真身是什么?”
自从与宋逾聊了这个话题,曲云织时不时会想起来,冒出淡淡的好奇。
黑黑小小贴墙爬,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逾拗不过她频繁追问,终于在某一天给了她解答。
“是影魔。”
彼时,曲云织流露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视线扫过淤积在边边角角的阴影,“影魔我听说的不多,但最著名的那个似乎是永夜城主。”
据说他的影子庞大到遮天蔽日,永夜无光,凡黑暗所笼罩之地,皆为领土。
只要龟缩永夜城内,就很难有威胁到他性命的事物。
为了剿灭他,包括上清仙宗在内的几大顶级宗门联合围攻永夜城,即便如此也损兵折将了不少。
“魔尊也能创造出一方永夜城吗?”曲云织问。
宋逾拧巴了一张脸,不是很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但还是说了,“老大可不是那种魔族内也凤毛麟角的高等影魔,而是影魔中最低劣的存在,魍魉。”
曲云织这回是真的感到惊诧了。
她认得魍魉,那就是一种依靠影子与黑暗潜行,只敢偷偷摸摸作乱的魔族,除去敛息的能力还算可取,就再无任何特长,连凡人在烈阳高照之时都有机会将其击杀。
魍魉的外形就是漆黑巴掌大的一团,像一块竹炭糯米糍。
原来不是蟑螂啊。
曲云织莫名有些失望。
既然聊起那些有名有姓的魔族真身的问题,她也就继续问了下去。
宋逾说:“段干鸿是炎魔,那一族生活在魔域边境的火山地区,皮糙肉厚火气大。”
“你身边那个暗卫是凶魔。”他皱了皱鼻子,很是嫌弃,“凶魔没别的特长,就是招瘟,靠近他们的都会倒霉。”
“那你呢?”曲云织问,“你的真身又是什么?”
宋逾话音戛然而止,停顿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真身是什么。”
他嘻嘻哈哈地表示,“反正是典型的边境魔族,修为不高,长得歪瓜裂枣,连身上混了哪些杂七杂八的血脉都不清楚。”
眼见他有喋喋不休下去的征兆,曲云织径直打断了他,“希辰呢?怎么没听你提及过他?”
宋逾不着痕迹松了口气,他也不想揪着自己的出身开嘲讽,可越想不在意就越无法不去在意。
“希辰啊。”宋逾琢磨了一下,“这我也没听说过,只知道他以前也是很厉害的魔族,根骨被废后,就不怎么活跃了。”
眼下,这个问题终于有了解答。
曲云织揉捏着眉心,后背倚着冰冷的墙面才不至于跌倒,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惨淡上几分,几乎成了个半透明的幽魂。
神识如同翻江倒海般震荡着,素来摆弄他人识海的她,有朝一日也品尝到神识动荡的滋味。
心魔啊。
那是对修士而言最臭名昭著的一支魔族。
他们通常与执念、劫数、业孽,这种麻烦又复杂的东西伴生,最喜欢在修士渡劫时趁虚而入,像品尝佳肴前的仪式那般摧折其道心。
*
万俟逐鹿被困在了心魔幻境里。
当初就是希辰这双眼睛作祟,让刚即位成魔尊的他毫无抵抗被偷袭,还是濒死之时爆发的求生欲助他得以挣脱。
他本应该已经刺瞎了希辰的双目,这才大意没设防,怎料希辰不知从哪儿找的歪门邪道,瞎了的眼睛竟还能用上一用。
万俟逐鹿并不觉得同一个招数能对他起效两次。
心魔?
从前心志尚且稚拙的他暂且不论,如今的他哪儿来的心魔?
妄念、悔意、贪嗔痴怨恨,这种东西他都没有。
他倒要看看,心魔能想出何种招数折腾他。
万俟逐鹿行走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中,记忆的碎片时不时漂浮闪现。
那是他曾经历的过去。
他看到了儿时的同伴,一个个长得磕碜滑稽,奇形怪状。
因为他们是魔域最低等的存在,神智残缺,天资受限,混了些乱七八糟的血脉,连一个正经的种族名称都没有。
他们总是呜呜咽咽着听不懂的话语,或许语言都算不上,只是无意义的嚎叫。
比起魔族,他们更像是被本能驱使的蒙昧野兽,放逐在魔域边境,终生都只能浑浑噩噩朝不保夕地度过。
可他们是他的家人,垃圾场里一起互相扶持的野生小动物。
气运之子成长的路上劫难不断,他注定要遭遇无数次的生死险境。
都说这群吱吱哇哇的低等魔物拖累了他。
可恰恰相反,是他们为他所累。
……
万俟逐鹿还看到了刚成为魔尊的自己。
他满心以为自己从此可以睥睨天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
然而,一柄自身后袭来的利刃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自以为是,几乎贯穿他的咽喉,一路往下要撕裂他的心脉。
那时的他狼狈逃走,如同他依然还是那个生活在垃圾场的幼崽一样。
弱小、无力,这么多年什么也未曾改变,还是只能瑟瑟发抖蜷缩在庇护所里,像岩缝里的虫豸等待掠食者的离去。
严重到足以致命的伤,四面八方而来的追猎者,他甚至想过自己会就此死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活了下来,兴许是仇恨,也兴许是恐惧。
再后来,他隐忍蛰伏,大仇得报。
可他并不感到任何宽慰。
也无需宽慰。
曾经他以为登顶魔尊,能给当年那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影魔幼崽予以庇护。
事实却是,魔族信奉的强大并不曾改变任何事物。
万俟逐鹿行走在心魔幻境里,他脚下有一条路,使他不至于迷失。
他所回顾的过去只会让现在的他更为坚定。
在这条路的尽头,心魔幻境的最深处,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曲云织。
为何是她?
万俟逐鹿驻足,他怎么也没想到藏得最深的心魔会是她。
他承认,他对她动了心。
但那一点点的喜欢,还不足以成为她阻碍自己的理由。
万俟逐鹿扯了扯嘴角,重新跨步上前,莫说眼前不过是一道幻影,就算是本尊出现在此,他也绝不会容许她挡了自己的道。
“想不通我为何会出现在此?”曲云织的幻影开口了。
她有着与本尊如出一辙的外貌与神态,就连反问时眼角眉梢那一丝的嘲弄戏谑都还原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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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逐鹿漠然地瞥了一眼,继续向前。
穿过这片黑暗,就是心魔幻境的终点,明知现实里有一个真正的曲云织还在等着他交出这场交锋的答卷,何必与幻象浪费时间。
“你应该知道的。”心魔幻象似乎并不急,语调轻缓含笑,任由万俟逐鹿目不斜视越过她,“你走的这条路注定坎坷。”
她一旦将嗓音掐得温柔旖旎,就充满了蛊惑,带着钩子似的,又如一阵徐徐的风钻入耳畔。
“你幼时生活在魔域边境,想要向上爬面临的第一道关隘,是打造了麟符强行驱策边境魔族的炎魔,也就是以段干鸿为首的那一支。”
万俟逐鹿脚步不停。
心魔幻象仍在谆谆善诱,“好不容易突破这层封锁,等待你的就是来自守旧派的刺杀。”
“再后来呢?”
心魔幻象自问自答,“你稳住了魔尊之位,该报的仇也报了,人族却横空出世一个玄微仙君,他的分化之计想必不好受吧,魔族内部自此骚乱不断。”
“可玄微仙君横死。”
“下一个给你添堵的,该轮到谁了?”
心魔幻象陡然出现在万俟逐鹿面前,如一阵捉摸不定的幻雾,编织出的是曲云织的模样。
她正言笑晏晏,昳丽面容焕发更胜以往的光彩,鬓边还簪着他送给她的那支金钗。
心魔幻象伸出手,拥有了实体,微凉的掌心覆盖在万俟逐鹿的手背,缓缓牵引着他,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扣在了自己脖颈之上。
“你该杀了她的。”心魔幻象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她来到你身边本就不怀好意,迟早会杀了你,夺走你身上的至宝九幽水。”
万俟逐鹿垂眸,指尖虚虚拢着,没有用力。
心魔幻象实在太过逼真,无论是那常年寒凉的体温,幽冷而浮于表面的笑,还是浸透了皮肉散发出引动魔族食欲的异香。
都让他觉得,好像曲云织就站在了他面前。
她的咽喉被他扼住,她的生死掌握在他一念之间。
万俟逐鹿小小地喟叹了一声,说出自见到心魔以来的第一句话,“还不行,人族至宝太乙天书被她以某种手段取得,杀了她就该让人族诞生下一个气运之子。”
“那得是多久以后的事?”心魔幻象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一把撇开万俟逐鹿的手,不屑至极,“比起近在咫尺的威胁,无非是多了一个还未长成的玄微仙君,他本人你都不惧还会怕一个不曾谋面的小崽子?”
“你分明是舍不得杀她,为此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心魔幻象扯下鬓发上的金钗,狠狠掷在地面。
清脆的声响仿佛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层层叠叠,如撞钟般轰击着耳膜。
心魔幻象用着曲云织的面孔,神态却逐渐变得宛如与她面对面的万俟逐鹿,同样的张狂与乖戾,步步走近,像在逼迫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你得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别被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感所迷惑。”
她的神色忽又带上凄迷阴郁,用上属于曲云织的口吻。
“你其实早就知道的——”
她强硬地掰着万俟逐鹿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四目相对,说出那个早就了然于心的答案。
“‘我’是你应当跨越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