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写字声、飞舞闪耀的金色……在穷观阵沉默的运转中，她就是这样度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眼见星槎来了，上上签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没继续给她消化情绪的时间，问道：“墨聆小姐，请问你这含羞草玉饰是从哪里得到的？”
墨聆回过神，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是一位姓江先生，应该是长飒的上司，他声音很好听，还告诉我含羞草趋利避害，缩起叶子是为了迎难而上，一定会保佑我。”
姓江？据他所知，能获得未公开的频变捕手技术，并有权限将模拟穷观阵算法缩到一个小玉饰中，这些太卜司领导中，没有一个姓江。
频变捕手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斯蒂芬·劳艾德研发的技术，能留住特定区域内声音和光线而不使其流动，也正是这个技术让墨聆每天晚上都溜出去不被发现，那也是上上签在追她时看见的幻影。
斯蒂芬不想公开这项技术，但要是有渠道（黑塔女士），也可以买到。
上上签有了个离谱的猜想，但还需要证实。
“墨聆小姐，你怎么知道送你玉坠的那位姓江？”
“长飒当时看到他很紧张，立刻站起来叫‘江’，但被那位先生打断了。那位先生鼓励我有任何事可以找地衡司，他们会保护我……但那时我早就试过，被药王秘传察觉了。”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上上签叹了口气，向墨聆解释：“药王秘传总会在地衡司或者云骑军巡逻区域附件安插一些普通人，他们就是这样获得你的行踪，让你误以为他们无处不在。”
“这样啊……”墨聆摸摸脸，心道难怪那时只感到有人充满恶意地看她，但玉坠没发热，“我是不是很傻。”
上上签摇头：“不傻，如果这法子没用，他们也不会用。好了，你该上车了。”
星槎一个滑行稳稳停在他们面前，墨聆背着书包像一个去上学的学生，挥手向上上签说再见。
“不要和判官说再见啊……”他无奈挥手，目送星槎远去。
随即他放下胳膊，嘴角也耷拉下来。
江，将，将军。
能联系上天才俱乐部的黑塔，有权限复制穷观阵的代码，除了景元还有谁，不过他还真舍得，那么贵重的玉坠说送就送，还不给人家解释功能。
话说回来，景元没有直接出手端掉墨家，也是因为想顺藤摸瓜揪出来药王秘传在丹鼎司里的卧底吧，如果不是因为幻胧耽搁了，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
所以他跑前跑后等于帮景元找了个人。
上上签走到院落内。
墨家很有钱，再加上一直爱好风雅，这院子只大不小，一步一景，各类山水造景没有一处重复，百年的老树开着花，空气中隐隐传来被花香掩盖的甜腥味——不是错觉，整个墨宅里除了墨聆，所有人都死了。
整座府邸除了墨聆，竟然全是药王秘传的成员。
这些人生前经历过战斗，衣着狼狈，头身分家。身体藏在几座假山造景顶端，正巧堵住了向下流动的假瀑布，而头挂在院子里那些能开花的树上，打眼一瞧还真看不见。
这样的藏尸方法，经验丰富的云骑军见了也不免恶寒，胆小点的更是直接吓晕过去，谁也无法想象凶手是怎么把尸体堆在假山上，又如何把人的头颅一颗颗吊在树上。
他身旁的云骑军面色凝重：“凶手动手很利落，初步推测是药王秘传和反物质军团闹崩了。”
不，他更倾向于反物质军团是药王秘传被杀之后才到的，他问：“墨家的其他人呢？”
“通缉令已经签发，还没有消息。”
墨府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正巧地衡司那边发来了消息，说星槎货舱里的监控录像已经恢复完毕，上上签起身告别：“我先行一步，墨家的事就劳烦你们了。”
云骑军立正行礼：“哪里，这是我们的职责。”
——
叫卖声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食物的香气环绕在灯笼周围，还有医馆、家具店、古董店……隐藏在小巷的各个角落。
“宣传语我懂啊！既要突显仙舟文化，也要让宇宙来客看得懂，虽然咱们来罗浮的时间短，但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掌握了仙舟文化的精华，再加上游历寰宇的经历，一条抓人眼球的宣传语不手到擒来？”
星恍然大悟了一下：“哦哦！”
三月七：“哦哦！”
星：“所以三月你有思路了？”
三月七：“……呃，完全没有。”
星：“……”
三月七：“哎呀，灵感这些事情说不准啦，况且宣传语要把金人巷所有商铺包含在内，呃，难度有点大……但！就像青雀说的一样，摸一会儿鱼，灵感总会有的。”
不管青雀说的对不对，两人决定，来都来了，先逛一会儿。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她们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品尝各类美食，与众多商贩店主交谈甚欢，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设计宣传语的任务。
行至杜氏茶庄，星向三月七大力推荐这里的茶品，忽然旁边一名先生的自言自语吸引了她。
“金人巷可是长乐天洞天最为有名的富人区，什么达官贵人、社会名流都在这儿住，没想到如今变成了小吃街。”
对方的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感叹，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星立即愤愤不平起来。
吃怎么了，吃是人间真谛，吃是世间大爱，有多少人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坚持活到今天？而且金人巷不只有小吃——清玩斋，饱含文人之风，别管你懂不懂，反正老板是懂了；吃不死人的寿考堂配方独特，疗效显著……
滚瓜烂熟的宣传语从星的脑袋里飞快轮过，但因为回想宣传语太起劲，她忘记了要去打破这位先生的偏见，反而是那位先生注意到星灼热的视线，向她走来。
“小姐，您没事吧？”
等他走近了，星才发现，原来他不是自言自语——那人柔软如墨的狐狸耳朵上塞着一副耳机，也许是为了和她说话，摘掉了其中一个。
青年狐人的语气温和，星说出的话不由软了几分：“听您说金人巷是一条小吃街，这是不准确的！况且金人巷的小吃绝对是世无其二、前所未有，一吃难以忘怀。”
狐人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生得一幅好样貌，举手投足充满书卷气，把麦芽糖一般的眼中的算计冲淡成狡黠，让人不觉讨厌。
“我没有看不起小吃街的意思”，他一下抓住问题的关键，笑着解释，“我幼时一直生活在金人巷，成年后长时间在外经商，如今见金人巷有如此巨变，好友问我的感受，所以才说出那样的感慨。”
“哦”，星干巴巴地回应。
狐人男子笑了：“在下晏期 ，许久未回金人巷，不知两位小友可否与我介绍一二？”
三月七和星对视一眼。
“左右宣传语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我们又是如此热心肠的人。”
“你问对人了，我可是看着金人巷长大……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晏期哈哈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
“这鸣藕改进的真好，比我那时响多了，仙人快乐茶倒是稀罕物，要是我那时候有，一定要想办法瞒过家里那群老古板每天来一杯。”
“老古板？”三月七好奇地问。
晏期不拘小节地一抹嘴，回答道：“啊呀，这个嘛，我家勉勉强强是个书香世家吧，特别注重门面，就是那种走个路，步宽都要给你规定出来的那种。”
星和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
晏期被他们俩逗笑了，用开玩笑的语气讲着自己的事：“有段时间，我还因为记不住那些繁文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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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停了生活费呢，那真是一分钱也没有，吃饭都成问题。”
星问：“那你是怎么解决的呢？”
“嗯……以头抢地，向家里求饶。”
星摇头：“你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好了解我啊，小姑娘”，晏期挤挤眼，“不过我确实没向他们求饶，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所以我卖自己的衣服挣钱。”
列车组的两位齐齐傻眼：“啊？”
“我衣服挺值钱的，而且样式还多。”
说来好笑，他穿着布料最好的衣服，却连饭也吃不起。
他的同班同学或多或少知道他的惨状，有人会照顾他的生意，有人会背后嘲笑，但总归不会和他走的太近。
很长一段时间，孤独如阴影一般无处不在，好在有晏冥。
他有些出神，如琥珀酒的眼眸缠眷悲伤，所有的苦难化成平静的阐述，诉说那段那段绮纨之岁。
“之后，我遇到了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他带我去丹鼎司打零工，好歹没让我因为衣服卖光而裸奔上街，后面他干什么工作我就卖什么，想着至少不能让那家伙在物质上吃亏……不过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太久远啦。”
三月七也跟着悲伤起来：“您的朋友不会已经……”
“哦，我们意见不合，我不想理他。”
三月七：“……所以是吵架？”
晏期被面前三月七无语的表情逗得笑不停：“你不要表情那么凝重啊哈哈，那家伙活得好好的。
笑了一会儿他摆摆手：“不过我们也没有吵架，都多大的人了……只不过是，他叫我，我没有回头。”
星的表情严肃，不知想到了什么，三月七则被这忽然沉默的气氛尬到，心中抓耳挠腮，暗中疯狂戳星，让她赶紧说句话。
但晏期话锋一转，自己打破了沉默，他装模作样行了个礼，说：“在下还有个问题，不过与金人巷无关。”
星也学他装模作样地行礼：“您不妨说说，罗浮其他地方我也很熟。”
“你们说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
“……”
“……”
“……哎？”X2
——
地衡司中，上上签站着地衡司大屏幕前，旁边的干事拿着资料字正腔圆地汇报。
“星槎的主人是一个萨金夏都的商人，曾多次与曜青商会合作，还给自己起了个仙舟名叫晏期，据曜青商会说，他为人真诚，货物美价廉，要不是这次深挖，还真发现不了这是一个假身份。”
上上签：……虽然每个男生都有一个给兄弟当爹的梦，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监控录像很糊，真没想到在技术发达的今天能看到分辨率只有320*240的视频，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黑发的墨迟——看来是用了可以伪装成狐人的药。
墨迟走进来的录像无法恢复，视频是从他弯腰在角落放置光锥开始，之后他起身回头望了眼镜头，戛然而止。
监控没什么价值，只能证明这是墨迟故意留下的录像。
上上签问：“星槎里的货物有什么问题？”
“是小型的机器人”，地衡司的工作人员回答，“工造司那边正在检查，但这些机器人存放在高忆质浓度的环境太久，算法被严重侵蚀，解读比较困难。”
线索似乎彻彻底底从这里断掉了。
“大人……大人？”
上上签沉默的时间太久，地衡司工作人员接连唤了他好几声。
上上签猛然放下托臂沉思的手，回过神。
“判官大人，您瞧这……”
他点头微笑：“多谢你了，如果有其他发现，也请联系我。”
“自然自然。”地衡司的人急忙说。
出了地衡司上上签长舒一口气，怎么说？他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