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娣娣!过来!”
钱小欣面对表妹时,经常没好脾气。
艾荔荔皱了皱眉,提醒道:“钱小欣同学,咱们约定好的,在学校要互相称呼学名。”
“你——”
钱小欣气呼呼,“连表姐都不叫了?”
艾荔荔看了看时间,“你自己要求的,年龄只差几个月,不让我喊表姐。有什么事?快说,班主任召集贫困生,我赶着去开会。”
“你跟赵乐,混得那么熟了?昨天早读时,我看见她在给你化妆。”面对面时,钱小欣需要仰视表妹,这令她不痛快,于是坐在了花坛边,审视盯着表妹:
人往往反感被拿去跟优秀的人比较。
尤其,小时候,父母口中总有一个“某位亲友/同事的优秀孩子”。
“你看看自己,再看看人家”!
钱小欣父母口中的“亲戚家的优秀孩子”,是艾荔荔。
同龄女孩,她长相不如表妹标致,家务不如表妹勤劳;
唯有成绩,各有偏科;
她数学差,而表妹英语烂。
但在父母口中,她连表妹脚后跟都比不上,伤自尊,怄人。
艾荔荔挨耳光过了几天,脸颊伤痕消失,猜测表姐不知情,遂隐瞒伤心事,随口答:“我看见她带了化妆品,就涂着玩玩。”
“玩化妆?”
钱小欣无意识端起了姐姐的架子,批评道:“赵乐那种人,平时除了梳妆打扮,就是混在男生堆里嬉皮笑脸,心思完全没放在学习上,你跟着她混,有什么好处?我劝你,跟她保持距离。”
稀奇,表姐在关心我?
艾荔荔打量一向不待见自己的亲戚,思考对方用意,解释道:“我跟赵乐,目前是单纯的同班同学关系,住得远,放学之后各自回家,交情并不深。”
“最好跟她绝交。”钱小欣耿耿于怀,忆起竞选文艺委员时当众被赵乐比下去,就恼火。
艾荔荔纳闷,“无缘无故,干嘛绝交?哪怕小学生,闹绝交也得有个理由。难道,你和她有过节?”
“才没有!她小学初中不在本地,即使同班过,我也不会跟那种人做朋友。”
艾荔荔遥望教师办公室方向,“看来你对她意见挺大。其实,赵乐大方开朗,容易相处,她虽然喜欢打扮,但妆容不夸张,老师都没发现,说明——”
“那是因为她躲在后排!天天竖起课本挡着遮掩。”
钱小欣既失望不满,又隐秘窃喜,暗中期待着一些场面,“你没救了,竟然维护她?你可能没发现,班里的女生背地里怎么议论赵乐,就连男生,也有看不惯的,悄悄笑话她是‘交际花’。”
学生时代的“交际花”,属于难听的外号。
艾荔荔不赞同,“难听。赵乐又没犯错,何必针对她。”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会儿围着秦朗转悠,一会儿招蜂引蝶,花痴就算了,还花心,怨不得大家议论。”钱小欣嗤之以鼻,“哼,反正,我是不会和‘交际花’做朋友的!避免被连累名声。”
艾荔荔表示理解,“交友自由,随便你啊。”她匆匆离开,“我得走啦,班主任说开会,可不敢迟到。”
“喂——”钱小欣踢了植物一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瞎了我特意提醒。”
教师办公室
几个贫困生靠拢,围着班主任张诚。
张诚和颜悦色,宣布道:“对于家庭贫困的学生,国家和和校方有资助政策,每学期1500元。”
每学期1500元?可以覆盖学杂费了!艾荔荔眼睛一亮。
“如果你们想申请,需要手写申请书,并且提交相关证明贫困的资料。”张诚拿出文件,“格式和资料要求,在这里,给你们参考。”
艾荔荔恭敬问:“老师,什么时候交?”
“周五之前。大家看看,回去认真写,有不懂的现在问。”张诚打开保温杯喝茶,“名额将按照贫困程度分配,确定之后会公示。”
她当即决定全力申请,仔细翻阅要求,十分感激政策的帮扶。
开完会后,校园内已变得空旷。
本以为会独自回家,不料,在必经之路的书店门口,秦朗走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回家?”
艾荔荔减速,坦然答:“班主任留下贫困生开会,让写申请,可能获得补助金。你在买书啊?”
秦朗看了她一眼,随口应是,骑上自行车,两人同路并肩,他默默骑在外侧。
二十几分钟后,天色昏黑,到了分别的路口。
秦朗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没停下。
“发什么呆?你到家了。”艾荔荔挥了挥手,“明天见!”
秦朗回神停下,“明天见。”
身穿T恤和迷彩裤的少女,低马尾在风里一晃一晃,后颈修长白皙,自行车穿梭在稻田间,消失在对面山坡后。
艾家今天来了两位客人。
除了常客钱斌之外,尤坤也在。
三个男人,围坐茶几,谈天说地。
老艾起身,给客人添茶。
尤坤忙伸手指点了点桌面,“强哥,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应该的,你十年没回老家了,是贵客。”老艾乐呵呵。
尤坤歉意道:“以前在省城混,瞎忙,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家乡的亲戚朋友。”
钱斌吹了吹热茶,好奇打听:“老三,你那个失踪的大侄女,有消息吗?”
“没有。当年就报了警,至今下落不明。”尤坤伤感低头,“可怜的招娣,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今后还回省城工作不?”
“短时间内不能了。”尤坤日常穿着衬衫西裤皮鞋,大倒苦水,“唉,我爸走得早,我妈脑溢血偏瘫,前年又得了痴呆症,脑子一天比一天糊涂,照顾起来很折磨人。两个嫂子累得不想伺候,没办法,我负责赡养,谁知,我老婆接受不了,大吵大闹,嚷着不把老人送走就离婚。”
“那可是我亲妈,怎能不管?赡养父母是儿子的责任。”尤坤一拍大腿,“结果,我养了老娘,老婆跑了,临走之前还用跳楼威胁我领了离婚证。”
钱斌赞叹:“难为你了,真是孝顺,会有福报的。那,你儿子呢?”
老艾告知:“老三上次提过,抚养权归他,但他平时要照顾老娘,顾不上,安排孩子跟着前妻生活了。”
钱斌也拍大腿,“你那前妻,仗着有铁饭碗工作,自私自利,贪图享受,跑了就跑了,不值得痛苦。你四十出头,另娶一个当老伴,来得及。”
“难咯。”尤坤苦笑,“女人嫌弃我负担重,不肯跟。”
钱斌有感而发,“娶老婆,必须选传统贤惠的,遇到困难了能不离不弃,千万不能娶学历高、主意大的,动不动跟丈夫唱反调,家宅不宁。”他扭头看着妹夫,语重心长道:
“所以,我一直建议你,不能让娣娣念太多书。丫头要是心野了,八成不会把老爹放在眼里。”
尤坤心思一动,“原来,你们不支持娣娣念书啊?”
老艾愁眉不展,“女孩,没必要念那么多书。但没办法,娣娣犟得很,非要念高中,说如果逼她辍学、她就要去外地打工,我一琢磨,那还不如留在家里念书。”
“原来如此。”尤坤干笑,心思飞快转动,“我看她考上了一中,以为是强哥望女成凤,在严格督促呢。”
“哪里!”老艾絮叨诉苦,“对于孩子学习,我从没管过,小学时她懒懒散散,成绩中游,上初中之后有个叫周兰的数学老师,非常重视她,搞教育的人,擅长哄孩子,哄得娣娣拼命学,居然考上一中!周老师又怂恿孩子读高中,气得我够呛。”
钱斌重重拍大腿,“都怪周兰!有老师敲边鼓,娣娣才敢跟长辈对着干。”
老艾无奈道:“算了算了,再供三年,考不上大学就消停了。”
钱斌严肃端坐,侃侃而谈,“最好考不上。娣娣长得好看,漂亮姑娘,受到的诱惑多,难安分,假如她将来去大城市念书、工作,难以想象性格会变成什么样。女人学历越高,越有主见;越有主见,就越不乐意为家庭牺牲,等于白养了。”
“再者,即使考上大学,又怎么样?我邻居的女儿,学工商管理,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你们猜猜工资多少?”
老艾倾身,“大学生,至少一万八千吧?”
尤坤答:“工商管理?每年应届生几百万人,起薪差距不小,得综合背景、人脉和能力。”
“呵。”钱斌比出四个手指,鄙夷说:“四千!月薪四千,不包吃住。”
老艾倒吸一口凉气,“才四千?那么少。”
“哈哈哈,家长辛辛苦苦,花了几十万学费,孩子毕业了才拿四千的月薪,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收入还不如我这初中文凭的货车司机。”钱斌嘲讽完,又嘱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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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育娣娣,叫她别天真以为读书能出人头地,女孩最重要的事,是珍惜青春,尽早结婚,相夫教子。”
“女人嘛,婚前靠父亲,婚后靠丈夫,老了靠儿子。”
老艾频频点头,一向信服大舅子,“对,对的。”
尤坤若有所思,“听你们的意思,是打算让娣娣早结婚吗?”
“等她高中毕业,就成年了,正好结婚。”钱斌摩拳擦掌,计划道:
“现在就可以开始寻找人选了!老三,你也帮帮忙,给我外甥女挑一个忠厚老实的上门女婿。”
尤坤搓搓手,“上门女婿?”
“没错。”老艾低着头,“我没儿子,就一个女儿,必须招个女婿,顶门立户。”
钱斌拍了拍尤坤肩膀,“你帮着打听打听,那种贫穷、兄弟多、娶不起老婆的小伙子,总有愿意入赘的。穷点没关系,只要小两口健康勤奋,日子不难过。”
尤坤没点头,刚想开口时,门外传来清脆铃声。
“叮铃铃~”
艾荔荔抬着骑行车,迈进门槛,“爸、妈,我回来了。”
她一抬眼,发现上厅有客人。
虽然发生过不愉快,但生活要继续。
生活,不会因为矛盾而停滞。
她把自行车放在下厅,不待见尤坤,只唤了一句“舅舅”。
“娣娣回来啦。”钱斌停止了寻找上门女婿的话题。
老艾提示:“这位尤家的老三,你见过的,快喊三叔。”
“三叔。”艾荔荔解下书包,不等尤坤回应,立即问:“爸,我妈呢?”
“娣——”尤坤咽回打了一半的招呼。在艾家客厅里,他友善正经,举止无可挑剔。
老艾催促道:“你妈收鸡蛋去了,至今没回,估计又贪玩了。你赶紧去瞧瞧。”
艾荔荔点点头,乐得不用应付讨厌的客人,立刻溜了。
母女俩忙完回家时,客人已散,老艾在厨房里炒菜。
“待会儿我就写申请书!”她兴奋告知贫困补助金一事。
老艾拎着锅铲,意外道:“高中居然有贫困生补助?你一定要争取,拿了当学费。”
艾荔荔口渴,倒水喝,忽然发觉不对劲,鼻子闻了闻,扭头望向墙角炉子,诧异问:“又在煎药?什么药?”
“噢,你妈的安胎药,王先生不给退货。”老艾提起二胎就落寞惆怅,“浪费可惜,干脆喝完。”
她睁大眼睛,“我妈又没怀孕!”
“花钱买的补药,你妈要是不喝,我喝。”老艾埋头炒菜,“应该煎好了,你去盛出来。”
荒谬,她劝阻:“没病吃药,对身体有害。你胃不好,还敢乱喝中药?”
“补药,怕什么!”老艾不以为然。
父亲固执,女儿也倔。
有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艾荔荔头疼,放弃跟父亲讲道理,背对着,偷偷把药汤倒进了天井下水口。
钱二妮正在玩井水,好奇跟随女儿,“荔荔?”
“嘘。”她示意母亲安静,“别跟来。”
她轻手轻脚,进屋翻出没煎的几包,连同药渣,带上锄头,挖坑埋在了果园角落里。
然而,当返回时,发现大门紧闭。
“叩叩~”
艾荔荔敲了敲门,从缝隙望进去,望见父母在吃晚饭,“爸,开门。”
“妈,过来开门。”
钱二妮立刻站起,“荔、荔荔——”
“坐下!吃你的饭。”老艾喝令妻子,“不许给她开门!”
钱二妮慌忙坐下。
老艾拍桌怒问:“我的药,哪去了?”
艾荔荔挠挠头,“扔了。您又没怀孕,干嘛喝安胎药,胡乱吃药,有危险的。”
“反了,反了。”
老艾怒火中烧,连连拍桌,“不把药捡回来,你别想进家门!”
天黑了,艾家没有装门灯,仅斜对面鸡舍门有一盏照明灯。
四周漆黑,晚风沁凉。
艾荔荔不后悔扔药,饿着肚子,断断续续敲门半小时。
“爸,开开门。”
“妈,妈?快开门呀。”
……
无人应答。
老艾拒绝开门,逼女儿把药捡回来。
僵持许久,她饿得受不了了,饿得难受,一生气,扭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