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煞气之重，亦是我平生仅见，已不弱于我。”
易北斗开口说道，看到此人，他就好像恍惚之间看到了他自己，此人煞气之重，已经能与他的天魔之躯相提并论。
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远隔近百米，都能以阵法操控煞气影响他，岂是等闲之辈？
“你我毕竟不同，我身上的煞气，乃是这些年后天逐渐积累，随着实力强大而增长，而你身上的煞气，先天而生，人体自然孕育，岂能相提并论？”
方修缘笑着说道。
易北斗明白他所说的道理。
方修缘身上煞气之重，是因为他所行之道导致，他行走山河之间，屠龙斩凤，龙凤岂是好斩？
龙脉乃地之灵精，斩之必为天地所厌，龙凤之炁化煞缠身，影响精神心灵，更改命格，诸事难顺。
方修缘这是不断修行一步步积累而成的煞气，大部分还都是成圣之后所为。
而易北斗，天生地长，身体自然孕育，成圣之前便煞气逼人，成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真做比较，自然后天难敌先天。
“我看你资料，便知你屠龙斩凤，是要为天下苍生。”
易北斗说道。
“哈哈哈哈哈，这你就过誉了，我屠龙斩凤，其一自然有斩尽龙脉，福泽万家，不叫一家一姓再祸乱天下之意，但这也是为了我自身的修行。”
“昔年国家大乱，有人率众屠龙，此前人所未有之举，固有此三千年未有之新世；如今我逆风水之禁忌，欲屠尽天下大龙，同样是想做前人所未做之事，诸般因果加身，我想要看看此道极限，会否有新的风景。”
方修缘闻言大笑着说道。
“果然好气魄，可愿赐教？”
易北斗闻言便知眼前乃是同道中人，求道之心坚定，顿时眼中精光迸射。
“不忙，我行走天下，虽有拳脚功夫护身，但此非我之大道，今我欲斩云牢山大龙，邀你一同动手，到时自见分晓，如何？”
方修缘问道。
“倒也无不可，正好领会山河大势。”
易北斗微微沉吟之后点头答应，倒是没有强求。
“既然如此，你我便结善缘，我听杀心佛说，你想借我手中这柄凶剑一观？”
方修缘将目光放在身前那被金线缠绕，作为阵眼压阵之物的长剑之上。
“不错，我现在正在学武，欲领会此中成圣之真意。”
易北斗说道。
“这柄寂心剑借你倒是无妨，只不过我听你所言，你似乎有通感真意之能，我必须提醒你此举的凶险。”
“这柄剑来自古代一名绝世凶人，此人无名无姓，连名字都斩掉，不为历史所记载。他以杀入无情道，杀敌杀亲亦杀己，在那个王朝更迭的混乱时代曾经掀起滔天巨浪，这柄剑融入其真意，见证其成圣，其中杀机煞气甚至能够歪曲人心，历史上获得此剑并与之共鸣之人，无不受其影响，杀心难制，最终下场凄惨。”
“这些年，这柄剑在我身边，随我屠龙斩凤，更是吸收了地脉龙凤煞气，煞上加煞，你刚才应该也感受到，阵中四成煞气，皆来自于此剑。实际上就算是我，也无法真正驾驭此剑，一直以来都只是将之作为‘法器’使用，当做布阵行道的阵眼而已。”
方修缘神色郑重的说道。
“我之心意，降服诸煞，岂惧区区一柄剑？”
易北斗平静的说道。
“那么，祝君功成。”
方修缘闻言便知易北斗心志坚定，也不再劝说，微微伸手，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易北斗迈步上前，抓住剑柄，一把将长剑抽出剑鞘。
剑身之上虽然精心保养，但依旧痕迹斑驳，各处布满血迹，血迹侵入剑身之中，凶煞之气直冲云霄。
易北斗心意沉入，立刻便感应到了诸多残留之意念。
杀！杀！杀！
一道道身形手持此剑，如痴似狂，如光影般闪动，最后这些画面全部消失，停留在了一道身影之上。
这身影身穿古装，看不清面容，更无从知晓名字。
夜黑风高，天无月光，这是一片府邸楼阁。
此人神色平静的持剑站立在一片血泊之中，地面上一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之中，有他的父亲，他的妹妹，他的母亲以及其他诸般亲近之人。
画面跳转，是一片山林，地面上同样是一片尸体，一个少女面目带血，用最后的力气扯着男人的裤腿。
男人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最终猛然挥动手中染血的长剑，少女的手臂随之被斩断，随后他一剑刺入了少女的眼眶之中。
世界彻底清静，男人的表情也彻底平静下来。
在通感之中，易北斗真切的感受到了此人那种从彷徨到迷茫到平静的全过程。
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跳动，血腥之中混杂着平静，平静之中蕴含着痴狂，以及让常人难以忍受的精神污染。
此人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违背天道人伦，其中煞气简直如海水一般。
这是一个绝世凶人，也是一个绝世痴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疯子。
心有挂碍，如何求道？杀！
尘缘不断，如何求道？杀！
心绪不畅，如何求道？杀！
为了追求他心中的无上大道，他斩尽心中一切挂碍，凡是让他动念之人，他统统斩杀一空，连自己的名字都斩掉，当时世人只称他为无名。
直到心中不再动念，世上不再有牵绊，只有一颗求道之心留在胸膛，只有求道之意才是他活在世上的唯一意义。。
他因痴狂之觉悟肉身成圣，走遍天下，造下无边杀虐，天下再无敌手。
甚至因为此人杀性实在太重，为了断绝后人效仿其道路的可能，无人将其载入史册，只希望让其被历史遗忘。
他已经进无可进，游走在山川之间，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亦是阻碍。
“若无肉身之累，若无形体之缚，吾道岂止于此？当斩！”
此人在一处山洞之中，拔剑斩向了自身，成圣之血肉被他从身体上一片片削下，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以及五脏六腑。
肉身成圣的强大生命力支撑着他几乎将三分之二个身体削成了骨架。
那是一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画面。
杀敌杀亲亦杀己，方修缘话中没有半句虚言。
直到他生命即将到达尽头之时，此人蓦然似有所悟，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易北斗微微皱眉，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在心中问道。
此人无比痴狂，难道在这种极端行为之下，他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下一刻，似乎回应易北斗的询问，那血淋淋骷髅一般的人骤然转头，已经被剜掉眼球的恐怖双眼竟好似跨越了时间，与易北斗对视。
他残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看到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