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周蛋干活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刷完了一面墙。

    蔡元祯忍不住夸赞道:“你刷得很好呀,今日真是要谢谢你。”

    周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说道:“应该的。”

    话音刚落,蔡元祯便听见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周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他今日确实还没有吃完饭,转移了一下目光,随后落到了盆里的蛋黄上。

    鸡蛋可是个好东西,可这个时代哪有蛋黄、蛋清分开卖的,蔡元祯就干脆买了几十个鸡蛋自己分离蛋清。

    见周蛋饿了,蔡元祯便说:“恰好我也饿了,这些蛋黄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我去炒鸡蛋给你吃。”

    炒鸡蛋?!

    这可是稀罕物,如今五谷杂粮价格都高,鸡吃不上谷子就难下蛋,寻常人家吃上鸡蛋都得是大日子。

    蔡元祯带着周蛋去了工房后厨,在菜筐里择了韭黄,将蛋黄打散后和韭黄一起炒了。

    顺手还热了几个馒头。

    周蛋吃得不亦乐乎,他没想到堂堂蔡家三小姐竟然还会做菜。

    周蛋一边吃着馒头,一边看着韭黄炒蛋,顿时有感而发:“三姑娘,今日咱们吃的还是我的本家呢。”

    蔡元祯疑惑地说:“谁是你本家?”

    周蛋用筷子示意了一下碗里的鸡蛋,说道:“就是蛋。”

    蔡元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蛋?我还以为是那个旦。”

    周蛋问:“三姑娘以为是哪个‘蛋’。”

    蔡元祯捡了块灶炭,蹲在地上写了个字——旦。

    蔡元祯起身拍了拍手说:“我一直以为是这个字,还心想着你的父亲、母亲定然很疼惜你。”

    周蛋只觉得蔡元祯写字很好看,没有理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为何三姑娘这样说?”

    蔡元祯看着地上的字,如吟唱般说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因为有你的出现,所以那个日子变得值得庆贺。”

    周蛋愣住了,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

    一想到“旦”代表了如此好的寓意,可自己却是同音不同字的“蛋”,便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寒酸,他讪笑着说:“母亲只希望我能长成囫囵个,但也没有三姑娘说得如此高雅。”

    蔡元祯笑着说:“心意都是一样的,爱子之心不分高雅低俗。”

    蔡元祯说的话再一次给周蛋带来了震撼,这样的世家贵女,倒也没有因为家世而低看他,反而是共情了他的父母。

    周蛋嘴里嚼着韭黄炒蛋,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站在如今永远无法想象的高度的时候,他依旧无法忘却今日的韭黄炒蛋。

    -

    一转眼,蔡元祯和蔡辛去纸坊也有两月有余。

    虽说蔡仲手底下的人也会将他们两个人的表现向他汇报,但又有谁真的敢在蔡仲面前说他子孙的不是呢?

    百闻不如一见,蔡仲决定悄悄地去看看这两人在纸坊的真实情况。

    纸铺里有蔡明的眼线,得知原本在巡店的蔡仲转头往纸坊方向来的时候,立马就将这个消息递给了蔡明。

    蔡明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赶忙叫人通知蔡辛,叫他不要把那些蝈蝈笼藏起来,好好地在那里跟老师傅一起制浆。

    要是敢整出什么幺蛾子,蔡明定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大领导突然来访,纸坊的人自然惶恐。

    眼下铺子里忙,所以蔡程都在忙铺子的事,纸坊都是蔡明和孙金禾在打理。

    蔡仲来的时候,蔡明还佯装惊讶:“呀,今日父亲怎么来了?外面秋风大,父亲仔细着凉。”

    蔡仲穿了件羊绒袄褂,看起来倒是挺暖和。

    蔡仲说:“我不过是吹点风,蔡辛和元祯在这里干活可比我辛苦,咱们一起去瞧瞧。”

    蔡明连忙应道:“好嘞。”

    由于焙房比较远,所以蔡仲一行先去瞧了蔡辛。

    这一路上,蔡明也不忘跟蔡仲说自家儿子在纸坊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何。

    什么起早贪黑、勤奋努力,反正什么好词都往自家儿子身上套。

    蔡仲又反问了他一句:“那元祯表现如何?”

    这题明显超纲了,蔡明回答不上来。

    蔡仲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都是蔡氏的子孙,你作为纸坊二掌柜,可千万不能厚此薄彼。”

    蔡明赶忙低头认错:“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的疏忽。”

    一路说着,转眼便到了制纸浆的地方。

    蔡辛在一众工人中还是挺显眼的,此刻他正和工人一起打浆,看起来十分卖力,明明有了秋寒,额上还是出现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等他们一轮结束,蔡明赶忙叫人把蔡辛喊到了蔡仲面前。

    蔡辛见到蔡仲,恭敬地喊了声:“祖父。”

    期间,还不忘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颈间流下的汗珠。

    蔡仲应了一声,随后道:“你也辛苦了,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蔡明朝着蔡辛使了个眼色,说道:“祖父,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在这里受益良多,发现原来造纸真是个技术活。”

    “就打浆来说,打浆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纸浆更加细密、均匀,咱们造出来的纸也会更加平滑。而且这个过程中的力道也要掌控好,过度用力的话就会影响纸张的强度和耐用性。”

    蔡辛说完后,还不忘看一眼蔡明,见他依旧面色保持平和才松了口气。

    这段话可是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记住的,父亲还让他背了好些话术,生怕祖父问话他答不出来。

    蔡明听了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你抄纸学得如何了?”

    蔡辛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祖父,恕孙儿愚笨,抄纸技术着实有些难学,纸浆在抄纸过程中会越变越稀,所以孙儿总是难以抄出平滑光洁的纸张。”

    蔡仲说:“无妨,咱们蔡纸发展百年也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你正式来到纸坊学习也还不过百天,能够有如今的见解也实属不易。”

    难得见到蔡仲夸赞人,蔡明心里也是偷着乐。

    纸坊的大师傅陈通也是对他的表现再三赞叹,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在场的工人也都纷纷附和,说二少爷在纸坊里勤学苦干,是个人才。

    一番溢美之词下来,纵使蔡辛脸皮再厚也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浅谈了几句之后,蔡仲便转身说:“好了,去看看元祯那丫头。”

    转身的时候,蔡仲的目光还在蔡辛干净的锦鞋上停留了一会儿。

    制浆需要用到大量的水,地面上也都是湿答答的,这里的工人整日都是踩在泥浆里,难免染污了鞋面、裤脚。

    难得这个蔡辛整日在这里,鞋面还如此干净。

    从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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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的秋风中进入到焙房,众人立马都觉得暖洋洋的。

    焙房刚关了火,焙墙上的纸也都干了,工人们正在揭纸。

    蔡仲看见蔡元祯身着一袭旧布蓝衣衫,头发还用同款颜色的粗发布带束了起来,墨色的发间点缀了一些小花做装饰。

    虽说这穿衣打扮比起在家中的时候稍显粗糙,但依旧有她小女儿的一番巧思。

    蔡仲没有打搅她,一直等她自己做完手头上的活发现自己来了,才笑出了声。

    “祖父。”蔡元祯见着蔡仲,立马欢快活泼地跑了过来。

    走近一看,还能瞧见她鬓边的发丝还汗得贴在了红红的脸上。

    还得是如今天气凉了,否则这焙房绝对不是人待的地方。

    蔡仲脸上少见地带了慈爱的笑,对蔡元祯说道:“今天我是特地来验收你的劳作成果的,你上次与我说了焙墙养护的事,如今也过了一段时间了,我来瞧瞧是否有什么成果。”

    蔡元祯点了点头,随后将方才刚从焙墙上揭下的纸拿到蔡仲面前。

    蔡元祯说:“祖父请看,左边这张便是用蛋清、豆浆、米浆养护过的焙墙焙出的纸,右边这张便是只用桐油养护焙墙焙出的纸。”

    “可以明显看到,右边的纸张‘火气’大,纸张有明显被高温‘烤’过的痕迹,纸浆有受损的痕迹。而左边的这一张,明显好很多。”

    蔡仲仔细掂量着手中的两张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左手边的这张分量也更足些。

    李顺海也上前一步肯定了蔡元祯的说法:“老掌柜,确实如三姑娘所说,从前我们在焙纸过程中,若是火候控制不好纸张便会出现卷边现象。可经过三姑娘养护的焙墙均没有出现这样的现象,证明此等方法确实有效。”

    蔡元祯眼含笑意地看了一眼李顺海,这段时间她也在这个纸坊大师傅身上学到了很多,内心也是实打实地感激。

    蔡仲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后踱步走到了焙墙前。

    李顺海立马介绍:“左边焙墙便是经过三姑娘养护的。”

    蔡仲仔细瞧了一眼,有没有经过养护的焙墙从外观上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但纸会告诉你答案。

    “好。”蔡仲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句,随后又转过头对蔡元祯说,“元祯,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让你来纸坊还真是来对了。”

    得到肯定,蔡元祯难掩欣喜。

    蔡仲由众人陪着在纸坊又巡视了一圈,其间还不忘对蔡元祯和蔡辛多加指点。

    工人们见到老掌柜来也都纷纷屏息敛声,不敢造次。

    准备送蔡仲离开的时候,蔡元祯发现有几个工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还你推我搡,似乎是在讨论谁先开口。

    蔡仲自然发现了他们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你们几位是有事吗?”

    那几个工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老掌柜,我们是煮料房的,我们就想问您一个问题,咱们蔡氏纸坊的工人是不是还分了个三六九等,同工不同酬?”

    蔡仲皱眉,不解他们的话:“你们这是何意?”

    有个领头的工人胆子大些,说道:“若不是这样,那为何我们煮料的和打浆的每日吃食都不同,他们有鸡鸭鱼肉,我们只有素菜豆腐,他们有分红赏钱,我们只有日结的工钱?”

    蔡仲立马转头看向了蔡明,恰好此时蔡明的目光投向了蔡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