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思从桃馆出来已经是晚上，靠在马车里回想着折依的话。
折依大惊，单手指着程慕思的小腹，“谁的？他的？”折依是第一个知道程慕思养外室的人，只是没有见过真人罢了。
“恩。”
“那你怎么打算的。”震惊过后拉起程慕思的双手坐在软榻上。
程慕思轻抚小腹，“我想要生下来养着。”
“那他呢？”
“已经打发走了，别院我都卖掉了。”
许久折依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慕思，我已经攒了足够的钱，可以为自己赎身，你若不嫌弃我，我愿意给你腹中的孩子当爹，我们去一处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改名换姓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折依有些激动，他没想过程慕思会有身孕，他想这个孩子也许来的正是时候，是个好的契机，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他相信他的能力可以照顾好程慕思和她腹中的孩子。
马车在街道上哒哒的行驶，马车内程慕思轻笑，如果他们在一起组成三口之家过下去也挺好的，只可惜她还有别的事没有做完，她不想连累折依，所以拒绝了。
——
徐祁回府后蔡管事父子跟着进了书房。
“世子饮酒了。”蔡团子接过徐祁脱下的袍子。
“跟三皇子见面，多喝了一杯。”随即去解头上戴着的玉冠。
“世子在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我出门时听外人议论说皇上要给世子赐婚。”
蔡高谊给徐祁解下头冠，徐祁自己解着腰带，这世子正服穿的极为繁琐，一层又一层的。
“恩，皇上不仅要给我赐婚，还把老头子当初送出去的兵权又送了回来，我这刚回来皇上就给了一个明则重视，暗则危机重重的特殊照顾，日后侯府定会有很多麻烦事。”徐祁坐在软榻上，脱掉脚上的官靴，太久没有穿的这么正式了，整个人都被衣服束缚着，十分不舒服。
蔡管事眉头深锁，他就知道这次进宫不会有好事的。
“皇上是想看看我侯府的态度会不会跟着皇子结党营私罢了，不用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与皇子接触也无碍，皇上可不是傻子，京城的事他总是第一个知道的，再者世子现在是孝期，以守孝为由可以拒绝很多事。”蔡高谊出声提醒道。
“说是这样说，皇上可是说了要给世子赐婚，这京城的女子家族背后哪个跟皇子走的近的也不知道。”
“三年呢，总是会知道些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墨居的小厮传信过来，“世子，程姑娘差人捎信请您去一趟静香院。”
蔡管事蔡高谊俩人有些疑惑看向徐祁，这么晚了程姑娘要见世子。
徐祁眼神暗了下，心里清楚程慕思是有了决定。
“回去告诉程姑娘，就说世子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早再说。”蔡管事出声，小厮也不敢多说只好默默退下。
“高谊去给世子熬碗醒酒汤来。”
“好，我这就去。”蔡高谊刚走到门口，心里隐隐察觉不对劲，早上去玉带钩的好像也是他，似乎他爹和世子之间有什么话不想让他知道，特意支开他似的。
蔡高谊离开后，蔡管事开口问道，“世子……。”
徐祁伸手打断蔡管事的话，“皇上要给程姑娘名正言顺的名分，并敕封一品诰命，让我给拒绝了，当着皇上的面解释了她的身份，以后不会再有人拿她的事乱说了。”
蔡管事一副果然的神情。
“世子，不如就按之前计划的，将程姑娘送走比较稳妥。”
徐祁摇了摇头，“不可，这件事需得慎重，京城人都谣传我是因为我是讨厌程慕思才离家的。”
蔡管事不语，没有谣传其实就是。
“我这才回来就将人赶走，日后必定会传出我堂堂侯府世子不容人的事，我的名声本来就差，再有这样的名声日后我承爵也得受人非议。”徐祁将当初说服徐缙的话又重复一遍给蔡管事，他知道这俩人跟侯府比，程慕思不算什么。
听到这蔡管事点了点头，确实是。
“所以，我打算让她先留下，把孩子生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她并没有不睦，到时在寻个合适的理由将人打发走。”
——
静香院。
程香进门瞧见程慕思还在静坐着，便蹑手蹑脚的把刚换好的茶水放在小几上，程慕思卸下脸色妆容，露出白皙素净的容貌，换上一身普通常服，一头墨发随意挽起没有点缀任何装饰，歪坐在软榻上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月亮映衬下来的树影子出神。
程香摆放好茶水没敢惊动程慕思收起茶盘转身欲走，徐祁的身影出现，程香先是一惊刚要开口便被徐祁制止住，程香小心的瞥了一眼程慕思想要出声提醒，可徐祁的威压就在她跟前，本能的害怕让她不敢开口。
徐祁身子向前听，靠近程香耳边声音请的只用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去。”
程香紧咬下唇，她不能怂，对方是世子又怎么样，原来还不是后院做苦力的，心里一这么想瞬间有了勇气，张嘴‘姑’字就要喊出口，只感觉脖颈一痛。
徐祁侍卫辛义不知何时出现，一掌打在了她的勃颈处，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天旋地转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香被带走，屋里只剩徐祁和程慕思俩人，也不知程慕思到底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他认识程慕思三年了，这三年她时常露出这种表情，眉间的忧愁似乎永远解不开，以前他不懂，这个女人长得漂亮，花钱如流水，肆意妄为，一个清白的姑娘怎么会如此大胆在外置办宅子圈养他这么一个男人，现在弄清她的身份背景来龙去脉，得知她曾自戕过两次，可见她对这世间有多不留恋，一个不留恋现世的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温婉柔美，实际长相与性子完全不符，坏起来如狐狸生了灵智似的，一双眼尾上扬眼眸，勾起人来活似像给人下了蛊，一想起种种往事，心口就有股闷气蹭蹭往上涌，走路特意加重了脚步，徐祁大步走过去直接坐到程慕思对面的椅子上。
“找我有事？”他借着喝醉要休息为由打发了蔡管事后，才悄悄来这。
一股酒气从徐祁身上散发出来，程慕思转过头，额前一缕秀发垂落，抬手将碎发随意拢在耳后，此情此景让徐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在西郊的房子俩人不止一次靠在床边说话聊天，这种画面如同普通夫妻似的日常，不想让自己想入非非徐祁微微转移视线不去看她。
徐祁打量程慕思的模样同时程慕思也在观察徐祁，徐祁虽然换了一身普通常服，可气质与他在别苑时天差地别，身上散发酒气，说话正视前方，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跟她去别院一见面就讨好她的人判若两人，这样身份对调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今天进宫可是让你接替侯爷的位子？”
“没有，出了孝期才可正式接替侯爷之位。”
“那你进宫后可还习惯站在朝堂上。”程慕思知晓徐祁不是个愿意被人束缚的人，接替侯爷的位子便意味着他以后要时常入宫当差，不知道届时他能不能习惯。
徐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到是好奇了这女人怎么突然关心他这么多，眼神疑问让程慕思差点笑出了声。
“很奇怪吗，我的孩子终究是要唤你一声爹的，哪怕我不在，这孩子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这当娘的当然要给他把关，看看你这当爹的能给他挣来什么，日后我儿子的荣华富贵可就都指望你了，你可得好好干。”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被程慕思惊住。
“你同意了。”
“恩，我同意了，我可以留在侯府三年，只是我有几个小要求。”
徐祁掩饰激动神色，擦了擦嘴角水渍，“什么要求？”
“这三年里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许过问我的事。”
“不行。”徐祁一听当下反驳道，“这个我不能答应，若是你做了什么有损侯府名誉上的事，难道我也不能过问？”毕竟在外养外室的事对方也是有胆子做的，若是她胆子大的再去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让外人知晓这侯府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京城中。
徐祁不假思索的反应让程慕思一惊，眸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徐祁看，那没来的威压让徐祁有些心虚。
程慕思可没拿徐祁当什么世子，在她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在她别院听她指挥的人。
“我没名没分的一个人，能做什么有损侯府的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不答应那我就走，反正你侯府的名声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能同意也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程慕思坐在徐祁对面，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徐祁见状差点笑出了声，“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怕是不知道你这个性子吧，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有把你嫁给我的打算，怎么说他也是救了你一命并且给你庇护的人，让你在府中待三年，也是为了维护老头子那点被你我二人几乎败坏殆尽的名声，我本身就混不吝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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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外人说我什么。”
“人死如灯灭，只要活着的人不在乎，死的人怕是也不在乎，不如准备一辆马车我明早就可以启程离开，绝对不拖泥带水留恋侯府半分。”
徐祁被程慕思一噎，他就知道跟这女人耍嘴皮子他就没有赢过。
“以后出门去哪告诉我一声，我派人护送你，徐府虽然比不上程家依附那人身份高，好歹是个侯爵府，定能护你周全。”徐祁站起身准备离开。
程慕思愣了下，他是答应了。
“好，一言为定。”
徐祁转身背对程慕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望着徐祁背影的程慕思半点也没有察觉。
——
自打俩人谈完条件后，程慕思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中，犹如老侯爷还在之前一般，吃喝花费都无人限制，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这吃喝比以往还要好，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自己身体发福，做衣服的绣娘一个月里来了三次给她改衣服。
“这衣服不必按我这身形做，肚子终究是一天比一天大，直接做几身宽大的衣服就好，秋衣做几套换用，冬装一并多做些来。”一个月里折腾绣娘三次，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她是什么能人，娇奢成性，其实就是一个无名无分被人当成笑料的人，在府里这些日子，算是彻底成全了徐祁，人人都夸徐祁这个世子大度，还有一个说他孝顺，而她厚颜无耻的行径就要激起众怒了。
“是姑娘。”
门外程香端着托盘走进来，绣娘收拾好的量衣服尺子布包退了出去。
程慕思回坐椅子上，端起小几上的茶润了润唇，见程香进来抬眸看了一眼，“你手里端的是什么，葡萄吗？哪来的？”
程香将洗好的葡萄放在程慕思跟前，“前院送来的。”
看着葡萄粒大饱满比她以前吃过的都要大些，颜色紫莹莹的看着就口生蜜意，伸出纤细的指头拾起一粒放在嘴里，一股甘甜布满舌尖。
“真甜。”
“这可是贡品，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用得到的。”一个男声从外传来，程慕思抬眸徐祁那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这么金贵的玩意儿给我吃岂不是糟践了，程香哪拿来的拿回哪去。”
“这……。”程香视线在徐祁和程慕思身上来回看，也不知是动还是不动。
程慕思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手上拿着葡萄往嘴里塞的动作仍没有停下，反而看着徐祁越吃越勇。
徐祁嗤笑，看得出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坐在桌子旁边，静静看着程慕思吃东西，那目光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给你吃，又不是给旁人怎么会是糟蹋，我那还有两串没吃呢，回头叫人给你送来。”徐祁慢慢靠近程慕思，伸手去捋程慕思的头发。
程慕思下意识将头扭向一边，嘴里塞满着葡萄语气嗡嗡道。 “不要，这可是贡品。”
徐祁也不恼，便以为她不想让人看见罢了。
“你找我有事？”
“没有，不过是闲来看看。”
程慕思吃完葡萄后，将跟前的葡萄盘子推向一旁，接过程香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
“看我，以表你的孝心，大度。”
孝心俩字，让徐祁变了脸色，府中流言他知道些，看来她也跟着吃心了。
程慕思瞧见，刚刚还在揣摩徐祁的用意，现在看他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些，怕是还想维系在别苑时的的关系，可惜，这里不是别苑，想见面就见面，想亲昵就亲昵，这里是侯府，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现在身份有别，寻常亲近关系都不是。
“哪能呢，我一个厚颜无耻的人，不是说我侯爷没勾引到，准备勾引世子了吗，你这个时候过来是主动送上门吗，可惜我现在有孕，要不然……。”程慕思指了指床铺，“随时……。”
“你……。”
这两天流言听得她确实有些生气，可又一想都是她自找的不是，还有就是徐祁的手笔，他既然主动过来，当然拿来撒一下气了。
“好好，算我多余来看你，程姑娘，你好生休息。”徐祁的好心情被程慕思击个粉碎。
徐祁阴沉着脸走出房门，程香见状用力推了推程慕思，“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你惹怒世子做什么，你看世子都气成什么样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元公子垂头丧气的。
“我哪知道，一看见他就忍不住骂他，大夫不是说了吗，我肝脉瘀滞有关，容易发怒，脾气暴躁??，谁让他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