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不远处的赵管事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两个丫鬟因着先前见过一次这样的情景,这次倒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周锦悦回到他们身边:“我们回去吧。”
待上了那个土坡,周锦悦见四周无人,对着赵管事道:“我需要你办一件事,我等会儿写一封信,你替我亲手交到锦明的手里。”
赵管事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锦明是谁,“啊”了一声,锦明?那不是......小主人那个继母生的儿子吗?他以前听说小姐不喜欢他们母子三人的,现下怎么叫得这么亲密?
周锦悦看着他:“赵叔,我知道,你是跟着我母亲一起来的,但......锦明他们几人,对我不错。”
赵管事忙收起了表情,变得恭敬起来:“是,小姐。”
“上次让你找能接手的人你找到了吗?”周锦悦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道。
赵管事心中一喜:“来了。”忙回道:“找到了,庄子上的胡管事很不错,对庄子上的事情很熟悉,人也算老实,小姐可放心把庄子上的事物交给他。”
周锦悦点了点头:“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赵叔,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前提是,你先把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好,我不希望将来出现其他的问题。”
赵管事看着周锦悦嘴里喊着赵叔,但话里意思却很严肃,明白这是小主人的看重,当下应道:“小姐放心,我必然先把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妥帖,再说其他。”
周锦悦缓和了一下表情,侧首对赵管事说道:“今日的事情我没有避着你,修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若是锦明问起这件事来,你如实回答就好,但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今日的事,以及我让你在另一个山头买庄子的事情,也不要让人知道。”
赵管事自然明白:主子这是要重用他了。
他对于傅芝母子三人倒没什么别的厌恶情绪,只是他毕竟是先夫人留下的旧人,去和现任的继室夫人和她生的孩子打交道,总感觉有些怪异,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背主的名头。
但既然是小主人要求的,他自然要办好,当下就对周锦悦表了忠心。
周锦悦笑道:“你放心好了,你不会和锦明几人有过多的交集的,只是今日之事,我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
赵管事嘿嘿一笑,不打交道最好,若是他要经常和那三人打交道,这其中的度就需要他小心把握了。
周锦悦几人回道庄子上时,她需要的果子和杨梅都已经装好了,运送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周锦悦看了一下赵管事说的接班人胡管事,印象尚可,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锦悦离去后,赵管事便使人打听了了周锦明在不在侯府,得知他明日休沐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信去了安远侯府。
周锦明原先以为是哪位同窗找他,后来听说是周锦悦派来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人叫到了自己的院中。
周锦明看到周锦悦的字迹和信物,才让身边人下去,只留下赵管事和他自己在屋子里,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立着的赵管事。
赵管事虽然看似恭敬的低着头,却也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深受主人信任的小少爷。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主人为什么要让他来办这件事?可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把情绪藏得很深,他一时间竟看不透着小孩在想什么。
“你把他们是怎么遇到的一一道来。”少年的声音稚嫩却很有威严。
赵管事便依言说了,当然,隐去了周锦悦似乎是特意去找那个少年人的事实,只说是在逛庄子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领着赵管事的描叙,周锦明挑起眉毛。按照这个赵管事的话,那周锦悦对对那个人就是全然的怜悯了。
周锦明相信,周锦悦或许会因为怜悯会帮助一个人,但是有必要帮到这个程度吗?
给了银子就罢了,还要这么贴心的给他资助入学、安置寡母?
周锦明便打开信件,认真读起了内容。
信上描写那人的“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孝悌忠信”等等之词的时候,周锦明不置可否,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待眼睛看到那信件的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面上隐隐有些动摇。
“......姊初为人妇,外出办事多有不便,尤需贤能之人,在书院附近寻一处居所。但此事不便于外人知晓,那人才学极佳,姊日后或可用到。思来想去,身边竟无可信之人,唯有吾弟,才干能力,皆为上乘,恰好吾弟也于书院进学,故特修此书,恳求贤弟施以援手。弟若愿意,也可与此人多多相处......”
周锦明在看到“外出多有不便,尤需能人”的时候,便皱了皱眉,问道:“她......在陆府可还好?”心下却想,周锦悦平日在家的时候,可是想出门就出门的,现在到了陆府,竟然都不能随意外出了?而且连可用的人手都没有吗?这才嫁过去几天,她就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赵管事原名赵元,此时只能恭敬的开口:“回禀锦明少爷,小人不知。”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愿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亲密。
周锦明面露嫌弃:“你不是她的人吗?这你都不知道。”
赵元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小人是城外庄子上的,不在小姐跟前做工。”他只是个庄子上的管事,连小姐的面都很少见到,他怎么可能知道小主人在陆府的生活怎么样呢?
行吧。
周锦明想到周锦悦信上说的“无可信之人”,也不再多问了。
在看到“唯有吾弟,才干能力,皆为上乘”的时候,周锦明努力的把上翘的嘴角压了压。
哼,这个女人,还算识相,知道他是顶顶能干的。
既然如此,他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女人的眼中那么可靠,她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不是别人,不是大哥二哥,而是自己!
周锦明心里美得冒泡,却顾忌着赵管事还在场,硬是板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实则在赵管事转身之后,就露出了一口白牙。
周锦悦自然不知周锦明的反应。只是确实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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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底下的人不能动,而且他们不知道穆佑临这个人的重要性,若是言行上有些苛待,到时候结了仇就不好了。
想到上一世周锦明拼死也要救她出去的样子,周锦悦觉得可以信任这个弟弟。而且,她很想和周锦明的关系更进一步。
她还没来得及和锦明好好培养感情就嫁了人,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尽管锦明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但依然别别扭扭的。
周锦悦想到平日里锦明的成熟老到,相信他必然可以处理好穆佑临这件事,且他如果和穆佑临打好关系,日后对他也有帮助。
......
周锦明让马车跟着赵管事来到了穆佑临所在的村落,途中经过一个医馆,想到周锦悦信中提到那人的母亲病症,便有请了一个大夫一同前去。
如此,若是那病重之人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好有个准备,或者若是对方心怀不轨,存心讹人,也可以作为人证。
待马车到了一间茅草泥房门前之时,还是有些愣住了。周锦明知道这人肯定很穷,但没想到这样穷。
黄泥土和麦梗混合在一起做成的土墙,茅草铺成的屋顶,屋子大小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不如他书房的一半大。
周锦明知道世上有贫穷之人,但他毕竟年纪小,除了路上乞讨的乞丐,也没见过多少真正穷人住的房子,不由得有些怔住了。
赵管事倒还好,他本就是穷人出身,后来在王家卖身为奴,随着主人家陪嫁过来的,倒不至于为此发愣。
因着周锦悦说今日会有人过来,穆佑临一早便换上了家里最得体的一件衣裳——这还是夫子把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件学子袍送给他的。
穆佑临朝两人作揖:“周少爷,赵管事。”赵管事他是认识的,但那个年轻的夫人,他特意去打听了,原来是赵管事的主人家,也就是那座庄园的东家,正是安远侯府的三房的大小姐昭和郡主。
穆佑临从未想到过,这辈子能与郡主之类的人有过交集。
眼下这位周小少爷,虽然也长得很好看,但是和那位郡主却不像,穆佑临在心里想道。
周锦明没有嫌弃这土房子过于破败,只是对这个人上下一番打量。见他虽然清瘦,背脊挺却得笔直,举止有礼,对他虽然恭敬但并不谄媚,心下定了定,至少周锦悦那女人没有被骗。
周锦明心里给穆佑临打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他点了点头,问道:“令堂的身子可好些了?”
穆佑临想到母亲,面色一软:“多亏了令姐昨日借我的银两,大夫昨日已经看过来,只要坚持吃药,暂时无性命之虞。”
周锦明左看右看,这个人的才学真的那么好吗?虽然他看起来确实不错。
进了屋,里面如他想象的一般简陋。
外头只摆了一张原木桌子和两条长椅,上面有四只杯子和茶壶,显然这就是他们待客的地方了。左边还隔着一层碎花的布帘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时不时从里头传出女子的咳嗽声。
周锦明面无表情:“我带了个大夫过来,还是让他再进去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