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忍住自己想摸一把玉床的冲动，将视线移向别处。
长明殿只有她师尊一个人住，平日里弟子长老们也不会前来，而这些东西，显而易见，是沈度自己布置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她并没有细想。掐指算算，从拜师沈度到现在，不过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拜沈度为师，是为了修习剑道，好如系统所说般飞升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沈度对她，确实是一片赤诚。
都说剑尊严厉不易近人，可他对徒弟，属实不差。
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仔仔细细查看过洞府的布置后，朝着沈度行了个礼：“弟子谢过师尊。”
沈度扔给她一册心法，又嘱托了几句，大致是心法与剑法之间相辅相成，剑法偏向实战，而心法修身，利于稳固根基，便匆匆离开了。
岚烟展开内页，这册心法明显是封存了很久，边沿已经有些泛黄，但仍保存完好，连页角都不曾弯折一分。
她翻开第一页，是一行娟秀的小字：无生篇。
册子并不厚，岚烟翻过几页，发现整本都是一样的字体，开篇炼气入体，末页则是求通境，字体的主人几乎将修习的全过程都记在这薄薄几页纸上。
但以字迹来看，心法的主人明显不是沈度。
系统望着沈度离开的方向，暗暗猜测：“他走的那么急，总不能是因为你看的那一眼吧？”
岚烟的思绪乍然被系统打断，十分不悦：“那你说，我方才是什么眼神。”
系统斩钉截铁道：“凝视骗子的眼神。”
岚烟几乎双手捧着心法，小心翼翼地切回第一页，如今知晓了它的价值，岚烟只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毕竟现今无一人抵达求通境，那么编写这册心法的人至少是以前顶端的大能。
她摩挲着书页，忽地问道：“我师尊现今还在观瞻境吧。”
“是的。”系统答道，“他对外是这么宣称的，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早就到达求通了吧。看这随手甩给你的架势，估计他是多半用不上了。”
岚烟得到答案，安心下来，专注地看着册子。
无生篇是心法主人游历四海八荒所著下的心记。她几经奔波，涉过归墟之海，才翻越到这片大陆来。当时的五山之首为青崖，她访遍其余四山，最终在青崖停留了十天。
她发现青崖弟子的修炼方法与自己截然相反，便激起了自己的好胜心，同那仙人切磋了起来。两人一打就是五天，最终结果不得而知，她将收集来的修炼方式所整合，留下无生篇。
岚烟先是看了炼气期的那页，按照上面的内容将灵气在体内流转几个周天。最下方是一行小字：“凝气入外。”
“……”
果然相反。
这四个字单独拿出来她每个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不认得了呢。
她没敢贸然尝试。
按字面意思来说，这句话与引气入体相悖。修士吸收天地灵气用以修炼，灵气贮存于丹府之中，算是修士的生命本源。灵力枯竭之时，修士更是会有性命之忧。
她教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却是在体内过滤一圈，再排出去？
系统瞥了一眼，倒也没阻止：“你分出一缕灵气排出不就好了。”
这确实是一种稳妥的方法。
岚烟坐在玉床上，她能感受到这玉是整个洞府中灵气最强的地方，她光是靠在边上，便感觉自己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
灵气好吸收，却不好控制，尤其是将隐藏在脉络中的灵气分出合适的分量。
岚烟往玉床上一坐就是三天，待到星辰轮转，月华升起之时，她蓦地睁眼，惊喜道：“成了！”
系统被吓得一激灵。
只见一股灵气好似雾气般从岚烟指尖浮现，它袅袅上升，盘旋在岚烟周围。
“最重要的是‘凝’字。”岚烟抿唇，她已经尝试过了数百次，熟练度有所上升，眼睛更是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身前那片灵气。
通常情况下来说，灵气是肉眼捕捉不到的。
但是经由身体里走了一遭的灵气，会化作淡淡水雾，显出了真正的身形。
系统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片雾气上。
只见灵气越聚集越多，生生压成了一片云的形状。岚烟不曾分神，依旧压缩着灵气的体积。
最终，它被凝集成了丹丸大小的实体。
一人一系统大眼瞪小眼地看向那可以论为颗的灵气。
“这就是凝气入外？”系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样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
那颗灵气安安静静躺在岚烟的掌心，亦是没什么变化。她观察了半天，最终把灵气搁置在桌上的丹瓶里。
那丹瓶原是师兄师姐赠她的见面礼，她觉得桌上空落，就摆了上去。
正好装这圆溜溜的灵气球。
“要不再试试？”系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劝着岚烟再试。
这下轮到岚烟摇头了：“如今我只能凝聚这一颗。”
她摸出合契牌，想了想，给白静槐发了段讯息。
*
是夜，山林寂静，偶有几声虫鸣。
从长明殿往下看去，整个青崖的景色尽收眼底。这个时间，灵鹤已经休憩，岚烟极力否决了系统将灵鹤摇醒的决定，踏着长阶走下山门。
山门口，何源州抱着剑，正靠在树上假寐，倒是郑洛朝着岚烟招了招手，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这边！”
郑洛声音放的很轻，看见岚烟弟子服多出来的四点墨痕，眼睛都亮了，随即竖了个拇指：“真快。”
同样是青崖的弟子，怎么岚烟师妹三天破三境，他们就……
郑洛心中暗叹，又想起岚烟的努力，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接到白静槐的传讯，说是岚烟有点事需要他帮忙，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来了，具体细节白静槐也没说，只道见了面商议。
“白师姐呢？”
“她和薛霜值不知道在干什么，整天忙的不见人影。”郑洛撇撇嘴，抱怨道，“这几天连烤肉都鸽子了。”所以他拽了何源州来。
“我们先走吧，这地方不安全。”山门静悄悄的，连灵鹤都缩着一条腿歇息了，郑洛摸了摸胳膊，显然对上次萧长老来抓人还心有余悸。
岚烟倒是没什么怕的，她离开之前在洞府留了言，沈度多半时间还是放养她，就连她三日不出洞府也没什么反应。
几个人出了山门，岚烟打头，往槐安村的方向走着。
自从槐鬼解决之后，槐安村村民离体的魂魄逐渐归于身体，不再徘徊游荡。但是他们全然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就连村口那段古槐树死去，也只是惊讶有余，叹一声惋惜。
岚烟侧目：“何师兄可知晓栖梧弟子的传送阵法设在何处？”
那日是薛霜值等人与鬼修仇危泉交手，何源州则循着传送阵法去破坏，想来除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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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陷入阵法四散的那几人，只有何源州最熟悉阵眼所在的位置。
一直不明所以的郑洛连忙跟上岚烟的脚步：“师妹，你这是要？”
他有种预感——如果传送阵法还在，岚烟一定会踩着阵法进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提起阵法，他也不困了，目光更是灼热地落在何源州面上，把他看得心底直发毛。
“这边。”何源州嘴唇翕动领着他们走到了槐树底下。再往前，就是白静槐埋下槐树枝的位置。而此处正是他们那天寻找阵法时，最后被分散的地方。
郑洛绕着转了一圈，连连点头，啧啧称赞：“原来如此，这是个天然的阵法，这槐树就是阵心所在。若是没猜错的话，栖梧这帮人最早来到这里，以槐树为中心，映射出数道传送阵，分别通往不同位置；仇危泉那老东西在此基础上改了汲魂阵，吸取活物生命力供给槐鬼。”
“最早发现槐树并布下阵法的这个人，绝对是个天才！”
何源州提着剑挥砍了一圈周围的杂草，面无表情地反驳：“照你这么说，槐安村的村民经常经过此处，为何没被传走。”
“阵法也是能设限制的。”郑洛瞥了一眼，“这条传送阵法就设置了只允许修士通过。不然每隔一会，栖梧那边多了条蛇，多了只兔子，多了个村民，多吓人。”
岚烟听的噗嗤一笑，心道说不定栖梧这群人更想灵兽踩入阵法传来，等着“守阵待兔”呢。
郑洛嘴巴长得老大，盯着岚烟又瞧了半天，由衷地赞道：“岚烟师妹，你笑起来真好看。”
岚烟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他们几个对这师妹的印象就是两个字：勤奋。当一个人身上的光芒点足够明亮时，大家便会忽视了其他。
加之修士早就把容貌视作外物，这就导致郑洛这些人后知后觉：原来岚烟师妹长的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岚烟下意识地合上嘴角，又怕郑洛误会，张也不是，闭也不是，直至脸颊微酸，这才揉了两下。
郑洛本就没别的意思，看了岚烟的动作，更是觉得这师妹愈发讨喜了起来。他转头招呼何源州，比了个手势：“那天你把阵法彻底毁了？”
“毁了。”
“真毁了？”
“……一半。”
郑洛揽过何源州的肩膀：“好兄弟。我就知道你给我留了。”他蹲下身来，在草丛中摆弄着什么，何源州就站着守着，提着剑，意味不明地朝着岚烟笑笑：“只留了一道真的。”
他已经猜到岚烟要做什么了。
郑洛低下头捣鼓了一阵，显然是很有把握。
“别看他这样，可算个阵法奇才。”何源州左手在剑柄上轻敲，“我们这几个人中，属他最喜欢阵法。”
“什么叫我这样。”郑洛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将最后一块缺陷的地方弥补好，“能用了。”
何源州虽然留了最后这道阵法，但为了防止栖梧那群人再来，还是用剑强行毁坏一小部分。而这一小部分对于郑洛来说，不算难题，轻而易举地就补上了，也相当于单方面关闭了栖梧那边对青崖的传送。
他们都记得那天在面馆时栖梧弟子的嚣张跋扈，虽然并没有询问岚烟为什么要找传送法阵，此刻见到岚烟这整装待发的架势，也无端生出了一丝期待。
郑洛看了看被补全的传送阵法，又看了看岚烟，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妹这是要……？”
岚烟想了想：“去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