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红衣鬼
    陆青泽拿着陆勇强给的资料回去了。

    陆勇强给的资料很多,陆青泽翻来翻去,每一纸资料上确实都没写那位通敌卖国的朝臣究竟是谁。

    关于他,就只有一个代称——“衡国的重臣”。

    没有名字,也没有指向他的描述,一点儿蛛丝马迹的线索都没有。

    陆青泽心下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叛国的罪臣,照理来说应该洋洋洒洒写上十大篇的,尤其按史书记载,衡国又把兲国反杀了个彻底,重夺了天下的情况下。

    既打了胜仗,那有关于这一篇的史书记录,撰写的权力就在衡国手上了。可为什么衡国对这样一个背叛故土的昔日重臣却丝毫不提及?

    这很不对劲。

    陆青泽心里纳闷,又仔细翻看两遍,也是没翻到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关于他,也只轻描淡写地写了一句“太子祁昭死于镇北山一战”。

    镇北山战役,就是楚樾带领其余诸国将领与衡国余下臣子,兵临兲国城下与其一战的最终战役。

    陆青泽连续翻了几页,都只有寥寥一句太子祁昭死于此战。怎么死的,一句话没提。

    楚樾的功绩倒是洋洋洒洒地写遍各个角落。

    衡国的历史只有三代,占领兲国后,太子祁昭的皇弟祁烽接过帝位,又开立新国。

    然而好景不长,祁烽坐上帝位不到二十年,国力便越发衰颓,最后与旁的小国合并,衡国最终还是算作覆灭了。

    这样一小段皇家这边十分不给力的历史里,唯一亮眼的人就是楚樾和他爹。

    两人攻守都如烈火燎燎一样屠原的架势,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两笔,每一张资料上都写满了楚家的功绩。

    陆青泽翻了好几遍那些资料,对楚樾的印象越发深刻。

    可每每回到梦里,他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那些资料上虽然留有画像,但……对陆青泽来说,那几张图真的有点抽象。

    他想象不出来。

    不过他记得皇帝皇后乃至楚闳都说楚樾长得好,且不止一次提起。

    尤其他的母后温皇后。她每每在宫里见到楚樾,必定喜笑颜开,总说他真是越长越好了。

    甚至等楚樾走了,她回过头来,还会笑意颜颜地和祁昭说,小楚将军真是越看越俊。

    陆青泽也很想看看到底多俊,但是看不到。

    他唉声叹气,外面的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微摇。

    四月份还不算很暖和,晚上还是很凉。陆青泽家住得又高,在第八层。夜深了,外头的风冷了下来,又吹大了,于是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陆青泽吸了吸鼻子,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关上了窗户。

    他又练练打了两个喷嚏,赶紧起身去客厅接了杯热水回来。

    小时候做了梦大病一场之后,陆青泽的身体就不太好。

    穹泽寺第一个老住持说,因为他和前世因果未断,所以已经成了“鬼食命”——所谓的鬼食命,就是魂魄阳气弱,容易被鬼吃掉,所以身子骨也会变得不好。

    老住持说得倒挺对。四岁时陆青泽刚上幼儿园,那时候他上树摘果百米冲刺满操场撒丫子乱跑,活力四射得看起来能在长大后变成阳气过盛的体育生一位。

    但病了一场之后,他就时不时会感冒发烧,走两步就得咳嗽两下,爬个楼梯都得喘一会儿。

    自此跟体育生无缘。

    不过也还好,只是容易生些小病,吹了风就容易着凉,身子骨偏弱,也没到病入膏肓没法动弹的地步,还好。

    陆青泽喝了半杯开水,咳嗽两声,缓过来了些。

    总而言之,元永住持今天特地魂兮归来意味深长地告诉他这些话,也是有心了,陆青泽不能背叛他。

    穹泽寺的住持们也一直说会有贵人来帮他。陆青泽不傻,从梦里和历史资料上记载的来看,他闭着眼都知道会是楚樾。

    那个还要害他的应该不是楚樾。

    陆青泽想,楚樾对他的忠心天地可鉴,史料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尽管事情还不明朗,但元永住持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陆青泽知道,是好日子要到头了。

    劫要来了。

    像是回应他的猜想一般,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四月时节,早已入春,可风却大得像冬日一般呼啸,震得卧室的玻璃都不安地响震着。

    陆青泽看向窗外。

    视线触及到窗外时,外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陆青泽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一瞬,他好像看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

    清明节的三天假期很快就要到头,陆青泽又要回外地去上班。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开车回去。

    三天小假期,陆青泽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回来,一个双肩包就把所有行李装下了,还又装了一书包秦杨雪爱的结晶。

    爱的结晶分别是:一兜苹果、一盒她自制的鸡蛋酱、一兜这边早市卖的最好的花椒鸡和随鸡赠的一大盒鸡汤,还有一大瓶蜂蜜。

    秦杨雪塞了一堆东西,把陆青泽回家时只装了半个包的日用品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

    收拾好东西,陆青泽站在门口,和他爹妈告别。

    “回去上班记得多喝水,少喝那些奶茶什么的,不健康。”秦杨雪不放心地唠叨着,“每天早上早点起来,自己做点简单的带去公司,别在外头点外卖,都不健康,全是科技狠活预制菜。”

    “我知道。”陆青泽说。

    “每天切个苹果吃。咖啡也少喝点儿,我刷视频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姑娘喝咖啡喝贫血了,你也本来就身体不好。”

    陆青泽爱喝咖啡。

    “知道啦。”陆青泽说。

    “那个鸡汤你别全喝了,留一点可以下点儿面条吃……”

    秦杨雪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陆勇强感觉要看不到头了,拉了她一把。

    “好了,再说下去儿子走不了了。”他说,“他又离得不远,坐高铁三小时就到家了,以后节假日还能再回来。”

    “是倒是是,可是……”

    秦杨雪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陆青泽抢下话头来:“对了,爸妈。”

    俩人看向他。

    看着他俩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哽了哽。

    陆青泽卡了一下,才说:“这次回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面前的俩人俱是一怔。

    “啊?”秦杨雪问道,“为什么啊?怎么了?今年之后还有劳动节中秋端午啥的,你都不回来了?”

    “呃……说不准。”陆青泽说,“我去年刚毕业,刚入职还没半年,领导说要着重培养我,今年会忙一些,可能没空回来了。没关系,等忙过这一段,我还会回家的。”

    陆青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秦杨雪和陆勇强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沉默片刻,都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

    他们又看向陆青泽。

    秦杨雪说:“那没办法了。”

    “公司要培养你,那是好事,那就好好工作吧。忙过这一段,以后清闲下来,再回家也不迟。”陆勇强也说,“没事,我跟你妈一直在家里。”

    陆青泽心下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不说了,再说赶不上高铁了。”陆勇强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说,“走吧,爸送你去火车站。”

    陆青泽说好。

    他跟着他爸出了家门,秦杨雪亲自下楼把他俩送到单元门口,目送他俩坐车离开。

    到了火车站,陆勇强找了个地方停了车。

    陆青泽打开车门下了车,跟他爸说了拜拜后,抬脚往站里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儿子。”

    陆青泽顿住脚步,回过身。

    陆勇强把车窗摇了下来,整个上身凑到副驾驶座上,半趴着望着他。

    “不想告诉我跟你妈也没事儿,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随时回家来。”他说,“我跟你妈一直在家里。”

    突如其来的叮嘱让陆青泽猝不及防地怔了怔。

    虽然陆勇强没明说,但陆青泽听得出来,他父母知道他在撒谎,也知道有什么事儿要来了。

    但既然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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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选择先瞒下来,他们也就不多过问。

    陆青泽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点头应下:“好。”

    陆勇强咧嘴朝他一笑,又朝他挥挥手说了拜拜。

    陆青泽也又跟他说了道别的话,转身走进站里。

    他走进人群之中。

    他心里不是滋味儿,但硬把这股过意不去压进了心底深处。

    他不能让他爸妈白白送死。

    火车站旁,有一列路灯。

    路灯之上,此时此刻停驻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乌鸦漆黑的瞳孔眨了眨,把这一幕收进眼底。

    等到陆青泽走进站中,没了人影,站外便忽然起风了。乌鸦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它飞向高空,飞向遥远的天边。

    而在它之后,又有另一只乌鸦也扑棱着翅膀从另一个路灯上飞了起来。

    而它,却向着不同的方向展翅而去。

    第一个飞起来的乌鸦,飞进了一片白雾阵阵的迷林之中。

    林子深处,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影。

    乌鸦落在此人手上,引颈张嘴朝他叫起来,声嘶力竭地啊啊着。

    白衣人面色惨白,连一头长发都白得似雪,浑身上下半点儿血色都没有。

    他吃吃地笑出声来。

    白衣人抬手一甩,手上的乌鸦跟着力道飞了出去。

    他开了口,那声音嘶哑难听,断断续续地只留气音,就好像喉咙已经坏死,嘴里已发不出好的音节了。

    他说:“找到了。”

    【16:36分的列车即将发车。】

    【请各位乘客有序上车,不要拥挤,文明乘坐……】

    高铁站里,广播的声音在广阔的站台上有条不紊地回响着,字字平静如不起涟漪的水。受它影响,连天边远处那一大片瞧着就是要下一场暴雨而沉沉拥来的黑云,瞧着都令人十分心静了。

    拎着大包或小包的乘客们手里捏着车票,一会儿抬头看看站台的号,一会儿看看车厢号,忙忙碌碌地来赶车。

    列车员举着黄色的喇叭,大声指挥着:“都注意脚下啊!别把车票丢了!”

    “都把票拿好了,瞅准车厢号再上!”

    “小孩牵好了!”

    列车员很忙。

    他完全注意不到,离他有三四米远的后面的一张处于站台中央的长椅上,此刻有个浑身发黑的红衣鬼正抱着一杆闪着寒光的长枪,睁着一双血眸,全身上下散发鬼气地抱着单膝坐在那儿。

    列车员也根本无法注意到,因为普通人看不见鬼。

    那红衣鬼也知道他看不见,于是只是目光凉薄地瞥着他的身影,并没说什么。

    就在此刻,陆青泽背着一背包的沉甸甸的母爱,捏着车票,往红衣鬼这边走了过来。

    陆青泽也看不见鬼,于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顾着看手上车票的座位和旁边的车厢号,在离他三四米远的站台边上匆匆路过了。

    但红衣鬼的眼睛还是亮了亮。

    他望着陆青泽从这边走到那边。

    在陆青泽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的时候,红衣鬼身上响起了些噼咔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着了。

    红衣鬼习以为常,眼皮都没动一下。

    直到耳边传来乌鸦的鸣叫声。

    他抬起头,见那只乌鸦从远处的台檐底下飞了过来。

    红衣鬼伸出手。他的手一片漆黑,五指都只剩下了一半,面目全非的伤口边缘像是被什么烧着了一样,还在冒着火星。

    但那些烧伤里,正在长出新的皮肉来。

    就好像他的手是刚刚被伤到的,而伤他的事物已经走远,所以他的手开始愈合,长出新肉。

    红衣鬼丝毫不在意。

    乌鸦停到了他的手上来。

    乌鸦仰起头,引颈长鸣,在他手上扑棱翅膀,好似很着急。

    红衣鬼却面目平静,尽管这张脸上的黑色血管与猩红的血眸和发黑的印堂让他的脸看起来恐怖至极,怎么看都没法平静。

    “他找到了?”红衣鬼声音毫无波澜,“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