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二皇子祁烽,太子祁昭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总是跟自己对着干,还装成一副跟他和平相处的温顺模样。
表面上温文尔雅,说话和和气气,总是低头敛眉一副谦卑模样,可说话做事却是两派模样,常常是笑意盈盈地就往人身上猛地捅一刀。
总而言之,不是好东西。
对于陆勇强认为祁烽就是叛国贼这事儿,陆青泽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之前整理前世记忆猜测叛国贼的时候,祁烽也在他认定的叛国贼候选人名单之中。
*
衡国第三代皇帝衡安帝祁邕,膝下有四位皇子女。
大皇子祁昭,二皇子祁烽,三皇女祁箜,四皇子祁瑾。
祁昭诞于皇后膝下,在还没足岁的时候就被立为了太子,深得皇帝厚爱。
二皇子祁烽诞于贤妃膝下,因为出身高贵,母妃又颇得太后青睐,在后宫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更有许多人在暗中悄悄推崇,说他这等出身与才干才应当是太子之选。
三皇女祁箜诞于静妃膝下,静妃有意协助二皇子继位,祁箜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也懂得有着祁烽与贤妃庇护,祁箜在后宫也过得不错。
至于四皇子祁瑾……
四皇子祁瑾,诞于何贵人膝下。
何贵人因诞下皇子,晋了贵妃之位。然而四皇子三岁那年不幸落水而亡,何贵妃受了打击,变得疯癫。
温皇后瞧着可怜,便与皇帝议下了送她出宫回家一事。
可圣旨还没拟好,一转头的空便传来噩耗。有小太监来报说何贵妃也落了水,宫人赶忙下水去捞也没用,何贵妃竟然推搡开所有来捞她的人,硬是自己刨着划着,沉去了水底下,就那么随着四皇子去了。
何贵妃薨了。
自此,宫里只剩下三位皇子女。
在这其中,祁昭最受人记恨和惦记。
因为他是太子。
*
隆冬时节,天儿一天比一天冷。
正月到了。
春节将至,京城民坊里挂起了通红的灯笼,门前纷纷贴起对联与倒福。
即使白日里升起来的日头丝毫不暖和,城里总是吹着刮刀子似的寒风,百姓们的脸上也都喜气洋洋,为着要到来的大年三十而高兴。
楚樾重伤大愈了的事儿,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也没等皇帝思索下旨,他很快就一道折子传了上来,请求进宫面圣。
都不必过脑子,祁昭就知道他来面圣是为了什么。
楚樾想带上眼下能带走的兵马,回北疆去援战。
“北疆战事连绵,小楚将军已经在京城休养了两个月了。”
长宁宫里,温皇后手中捧着刺绣,穿针走线地绣着手中的物件,低眉温声说,“那战场上,一瞬间便瞬息万变,短短几个时辰就能发生太多事。小楚将军这么一个骁勇善战的主儿,倒在京城两个月,北疆那边缺了个大窟窿,听说这两月里苦战不断。”
“那孩子这几年里战功累累,又打小就被冠军侯教导得好,心系国土边疆和边军同袍,自然是想要早些回去的。”
温皇后说着,抬了抬头,看向与她坐在同一把罗汉椅上的祁昭。
祁昭与她只隔了个小木桌台子,正面目淡然地端着一盏茶喝着。
“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听吕太医说,小将军中的毒都已散了。虽然眼睛坏了些,但重归战场是无什么大碍的。”
“我自是知道他没什么大碍。”太子祁昭放下手里的茶,愁眉不展地看向她,“我也无意要拦着他回去。母后,我虽与他情谊深厚,但也不是孩子了,自然不会像十岁时那样,听闻他要走就抽抽噎噎哽哽咽咽,还扯着他的衣角一声不吭地不许他走……我都已十六了,怎么母后眼里,我还那么小孩子气?”
温皇后失声一笑:“母后自然知道阿昭已经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哭哭啼啼。只是你与小楚将军自小相识,情谊深厚,昭儿重情重义,偏偏你父皇又总是要你喜怒不形于色,弄得你总是不声不吭地自己闷着气,什么都不说。”
“虽说我知道,你如今识大体,不会拦着,可你应当是伤心担忧的,便想让你放心些。”
祁昭说:“一个刚好了没多久的人,马上又要上战场,我为他伤心担忧提心吊胆是免不了的。纵使知道他没问题,可我总会是担心的。”
“……这倒也是。”温皇后说,“与一个人情谊深厚,那自然会这样。”
“可不论我如何担忧,他都一定会回去的。他是北疆的将军,总要去保家卫国,也是一定要去的。我心中都明白,母后不必挂心于我。”祁昭说,“母后今日托人唤我入长宁宫,就是为了这几句话吗?”
此话一出,温皇后立刻敛起些笑意来。
她放下手里的绣品,压低了些声音:“自然不是。”
祁昭手里的茶跟着一顿,没有再往上去送进嘴里,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向温皇后。
温皇后神情严肃,问他:“昭儿,你可和小将军说了,你落水的事?”
太子祁昭眼眸一动,瞳孔往旁边撇了撇。似乎是这段令人不快的往事漫上心头,他眯了眯眼,一丝不悦微不可查地闪过眼底。
但他面上几乎毫无波澜,只是在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他说,“我知道他伤一好就要回北疆,说这件事也只会让他白白担心。况且那事儿都已过去两年了,让他知道了,也翻不起什么水花来。”
“他知道了,也只能知道而已。等回了北疆,若是会挂心这件事,指不定会在要命的时候走神。他该专心北疆的事,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就烂在宫里算了。”
温皇后面色有些复杂。
她直起身:“你竟想得这么多……好,不告诉也好。的确如你所说,即使小楚将军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太子祁昭莫名有些好笑:“听起来,母后是想让我告诉他?”
“当然不是。”温皇后说,“本宫也是不想让你告诉小楚将军的。只是你从前就爱粘着他,每每他入宫来看你,你都拉着他不松手……遇上什么委屈,不论是磕了碰了还是太傅凶了你,你都要告诉他。”
“这些年他每次来信,你也都能高兴一整天。我以为你还和从前一样,这么大的委屈,定要和他说的。”
“本宫近日料理后宫之事,也忘了提醒你,别和小楚将军说此事。”温皇后说,“没说便好。若是说了,还不知小楚将军要怎么做了,他最是珍贵你。”
太子祁昭笑了笑,最后半句他是真爱听。
“四皇子的事,小楚将军应当也还不知道。”温皇后说,“我已和你父皇说过了,四皇子殁了的事儿也暂且对小楚将军瞒下来。”
祁昭疑惑:“这又为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北疆战事正吃紧,宫里这些事暂且就别与他说了。从前他还没去北疆参军时,每每他来宫中见你,你父皇就总爱和小楚将军说些这些皇子女们有的没的的事。”
祁昭喔了声,应了句:“儿臣知道了。”
方才喝下的茶浸得喉咙里有些发苦,祁昭伸手从桌台上捏了块糕点,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
鲜甜的清香在嘴里蔓延开来。
太子祁昭想起了皇子瑾。
四皇子祁瑾是在祁昭十二岁那年出生的。他大一些以后,祁昭见过两次。
长得还挺可爱,小心翼翼地被何贵妃抱在怀里。
四皇子祁瑾出生后,温皇后和祁昭说过几句有关他母妃何贵妃的事。
皇后说,何贵妃出身低微,平日里总是躲着人走。入宫时不知是说错了话还是做错了事,惹了静妃不快,被静妃揪到宫里扇了耳光。皇后前去看的时候,何贵妃两颊红肿,却一句话都不说,就跪在那里发抖。
何贵妃十分胆小怕事,又已经惹上了静妃,静妃头上更是出身高贵的二皇子母妃贤妃,温皇后担心贤妃会加害四皇子,便想庇护何贵妃一二。
然而何贵妃也躲着她走。
皇后几次想拉拢,都没能拉拢过来。
这事儿让她愁眉不展很久,最后也只能多塞给何贵妃好几个宫人侍卫,让他们好生护在四皇子左右。
却还是没护住。
四皇子落水那天,身边是有宫人的,连何贵妃也在身边。
可不知是哪个宫人伸手推他下了水。见他落水,两三个宫人赶忙跳下水去救,可四皇子却原因不明地飘远了,小孩子又被吓得扑腾得厉害,两手并用地胡乱拍水,就那么越挣扎越把来救的宫人推得越远,越挣扎溺得越深,等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祁邕勃然大怒,赐死了当时所有的宫人,又因着太后当时在场的三言两语,惹得皇帝更加火起,自那之后再没过问过后宫嫔妃。
再之后,第二年。
太子祁昭也落水了。
那时刚刚入冬,冷得还不怎么过分,宫里的水池刚结一层薄冰。
祁昭走在湖边,不知谁伸出了一手,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一层薄冰被他撞碎,他掉进湖里。冰冷的湖水针刺一样漫了全身,张开嘴就呛了满嘴的水。
湖水深不见底,他越挣扎下沉得越深。
他其实不太记得那时的细节了,只记得耳边传来宫人们的惊慌声。之后一个贴身侍卫跳下来,亲自把他捞了上来。
岸上冷风一吹,祁昭生生呕出一大口水来。
他冷得浑身发抖,然后他就听到了二皇子祁烽的声音——祁烽惊慌失措的声音。
祁昭一抬头,就看见这b人跑过来,一脸关切地低下身,按着他的肩膀:“皇兄,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祁昭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往脖子上使劲。
虽然落水让他视物模糊,但他也敏锐地看见祁烽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扬起的嘴角,和眼中转瞬即逝的得逞。
于是祁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的手,和侍卫说:“送我去长宁宫。”
侍卫说好。
太子落水一事,让皇帝再次勃然大怒,这次比上次更严重。
皇帝摔了殿里好几件玉玺茶具,在场的所有宫人都先被拉出去打了五十大板。
这一次,皇帝再次派人审问过了所有宫人,仍是一无所获。
和四皇子殁时一样,所有宫人哭哭啼啼,都说与自己无关,哪怕用了十八般刑具,也没人松嘴。
到了头,皇帝也只好再次赐死所有宫人,除了贴身照顾太子十几年的两三个以外。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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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他甚至诛了这些宫人的九族,以儆效尤。
四皇子溺毙,太子也落水,那之后宫里的湖水池子边上便都垒起了高高的围栏。当朝大国师姜明仪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就说皇子皇女们犯水灾,于是一年以内所有皇子女都不能近水。
祁昭挺难受,因为他知道肯定是祁烽干的。
不是祁烽就是贤妃。
可偏偏找不出证据。
那时,他身边的宫人都是太子殿里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被收买了。
可翻遍宫人的宫院,都没有被收买的蛛丝马迹。
此事查了数日都未决,也毫无进展,皇帝也只能那样解决了。
这是桩悬而未决的悬案、
大冬天的落了水,还砸到了冰上,祁昭躺床上缓了小半月才好过来。
碎冰破裂,全扎到了太子身上,在他额头上扎了一块痊愈不了的疤痕。也好在太子命好,伤痕扎得偏,侧刘海一放就能遮个严实,也不影响什么。
太子祁昭想旧事想得出神。
“贤妃手段高明。”
温皇后突然说。
祁昭回过神来。
“她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肠歹毒。好在你父皇明白事理,不曾被她蛊惑了去。”温皇后说,“只是皇太后中意她……唉,太后看中她的出身,不喜本宫这样的出身。”
“最近宫里有了风声,说朝中有人想改立二皇子为太子。”
“他出身高贵,母妃是大丞相之女。”温皇后说,“你父皇自然不会将你废位,但你要小心二皇子了。”
温皇后这样说,又拨给了他几个宫人侍卫,要他处处小心。
毕竟落过一次水,险些死了。
带着温皇后给他的新人,祁昭出了长宁宫。
外面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宫女撑开油纸伞,为他撑伞挡雪。
走在回殿的路上,祁昭低头思忖着事情,忽然听见一声“啊”。
他抬头。
二皇子祁烽就站在跟前儿,身后跟着一帮宫人,同样站在一把油纸伞下。
祁烽笑眯眯的,朝他低头弯身,很有礼数:“见过皇兄。”
太子祁昭眉头一跳。
“免礼。”他还是顺着礼数说。
祁烽抬起头来,笑着说:“谢皇兄。”
雪飘飘地落在他们之间,祁昭眯了眯眼,试图从祁烽那双笑眼里看出什么。
可彼此都是一等一的会喜怒不形于色,祁昭没从那双假惺惺的眼睛里看到任何需要的。
祁昭收起打量,问道:“这大冷的天,二皇子是来出来做什么?”
“受父皇所召。”祁烽乖顺道,“近日功课不好,父皇十分忧心,特来召我询问一二。”
“是吗。”祁昭一挑眉,不再多问,点了下头就抬脚离开,只给他放下一句,“那二皇子快去吧,别让父皇久等。”
祁昭带人离开,和他擦肩而过。
二皇子祁烽站在原地不动。
祁昭走出去了几步,祁烽再次开口:“皇兄。”
祁昭停下,回头望向他。
祁烽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后脑勺对着他:“我听闻,皇兄搬空了平乐殿,还去向皇后讨了许多珍稀的补品药材,都送给了重伤回京的楚家将军,所以那小将军才好得这么快。是确有此事?”
“有啊。”祁昭大大方方地承认。
“这样不好吧,皇兄,”祁烽苦笑着回过头来,“宫里的东西,那么多奇珍异宝的补品,轻易地全都给了外人。若是被父皇和大臣们知道,岂不是都要说皇兄挥霍无度,不讲道理,太过偏心?”
祁昭笑出声来:“二皇子的意思是,一个为了保住大衡江山重伤回京的将军,我得坐在宫里看他躺个半年,什么都不做,也不去看一眼,才是做好了宫中太子的本分?”
祁烽自觉失言,脸上露出一瞬生怯,低下头:“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我并非要责怪你。二皇子有心向我谏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二皇子,小楚将军是父皇为我定下的臣子。他父亲冠军侯更是父皇的忠臣,从前就为大衡抵御外敌,战功无数,更是不可怠慢。若是如你所说坐视不管,我才会被父皇和大臣们弹劾。”
二皇子祁烽哈哈笑了两声,没有生气,脸上的笑仍然温和:“皇兄教训的是。”
“我怎会教训你,不过是回答罢了。若是话说得难听了,二皇子可别介意。”祁昭道,“只是二皇子鲜少这样直接了当地向我谏言……是我这样勤着给小楚将军打点,误了二皇子什么事了?”
祁烽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祁昭立刻一眯眼,没放过这一丝破绽。
祁烽的僵硬转瞬即逝,他立刻收拾好神色,淡然道:“当然不是。皇兄与小楚将军,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这是自然。”祁昭笑笑,“那真是我多虑还多嘴了,二皇子请别怪罪。”
“我当然不敢。”
祁昭闻言点点头,笑意盈盈地回身离开。
转过了头的那一瞬,祁昭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
他得到了答案。
好小子,祁烽。
太子祁昭面无表情地走在雪路上,眼底冰冷。
想跟他抢楚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