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幸村精市的梦
    “朋友们!朋友们!为了庆祝我们优秀的社员幸村君身体痊愈,平安归来,我们一起再去部门聚餐吧!”

    幸村精市看着眼前跳脱的园艺社社长——小苍同学在园艺社会议上郑重其事地说出这段话,不自觉地扶额,心中也感到一丝无奈与暖意。

    国三的全国大赛已经过去有两月有余了,幸村精市在那场赛中,精疲力竭,用尽全力,窥见自己对网球充满着的不仅是胜利的追逐,更是无尽的热爱。

    他在赛场上坦然和越前祝贺,并期望下一次的他们能打一场快乐的网球。

    当那天的少年回到家中,躺在欧式大床上时,却有了鲜少出现的茫然情绪,夜色朦胧,窗外透进来无尽的月光,今夜是如此的寂静,除了月影下传来似有似无的蝉鸣,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一次次跳动的声音。

    夏天,快要结束了……

    在自己国二确诊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也曾无数次在心中问过自己,问过上天,“为什么是我得了这样的病?”,可是当自己熬过煎熬的等待,从只能挣扎着站起,开始复健,得到一次次摔倒的疼痛,一遍遍垂下手的无力,耗尽体力却只有微末的进步,一天,又一天,倒计时的天数无限接近比赛的日期,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

    在他终于克服了隐形的对手,重新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主人,顺利拿起球拍在赛场上迎敌时,得到的确是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遗憾,甚至无力,但最终他心中占据最多的情绪却是迟来的庆幸。

    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显得柔和的双手,将它张开、握起、张开,再握起。手中的月光如此明明灭灭,过去的几个多月,他几乎经历了地狱与人间的转变,痛苦与希冀同时出现,失败与成功并线交织,每当美梦幻生,迎来的又是突如其来的破灭,对于常人而言,这段经历是苦楚,是痛苦,是充满灰暗与难以描述的窒息。

    但幸村还是庆幸,无比庆幸上天的垂怜,庆幸自己的永不放弃,一点一点拼凑回曾经的自己,从尝试站立,尝试小跑,尝试举起物件,尝试提起重物……终于,再一次,再无数次拿起了熟悉的球拍,能在网球场上追逐着网球奔跑。

    他不是会沉溺于过去的人,他会抓住未来所能得到的一切胜利。

    “当然”,他将手攥成拳,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剩余的三年,我不会再让胜利的冠冕离开立海大。”

    在那样的宣告之下,幸村这次来找小仓社长便是为了说出不再参与园艺社的事情,还有两个多月,他就要从立海大国中部升学至高中部了,尽管心中对于园艺还保持着热爱,但为了网球部“立海大三连霸毫无死角”,他做出了抉择。

    ***

    会议室内

    听到小仓社长的聚餐,幸村精市了然,这是庆祝自己身体痊愈的聚餐,也是最后一次别离前的道别。

    他将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一位月白发色的女生身上,鸣海百音如常般应和了小仓的聚餐邀请,说话间视线却不自觉地与幸村的视线对撞。

    鸣海百音垂下眼,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全国大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她在现场,当着好友桐花和同学们的面,无声地哭了,眼泪已掩盖住她所想做出的表情,没有同学嘲笑她,因为立海大同学的脸上也充斥着同样的遗憾,大家都知道幸村学长能站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是多么的不容易,网球部能走到这里更是披荆斩棘,“立海大绝无死角”是口号,也是每位社员一直以来努力做到的事情。

    百音看过幸村学长在球场上唯我独尊的球风,看过幸村学长照顾花草的时温柔的脸庞,为病中的幸村学长带来矢车菊的时候,也曾见过他靠着床头略显失意的模样。

    可她不敢见到如此的幸村学长,对上他那双剔透的蓝紫色眼眸,看到那些破碎的,迷茫的,痛苦的……情绪。

    如同洁白柔亮的华美瓷器,缓缓碎出一条条小缝。

    关东大赛决赛的同一天,幸村学长手术成功后,他开始了漫长的复健,百音没去看过,她担心看见幸村学长的脆弱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也认为幸村学长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伤疤。

    她只是默默照顾那些花草,偶尔给幸村发他曾经养着的植物生机盎然的照片,并衷心祝愿幸村学长如这些植物般生机勃勃,越来越健康。

    终于在全国大赛决赛前夕,百音得知了幸村病愈的好消息。看到如往常般披着外套,戴着绿色的吸汗带,站立在赛场上的幸村学长,百音心中对他所充满的憧憬也愈发膨胀,如果自己的目标对手是这样优秀的人,她愿意将其视为最棒的“目标”,最想超越的“对手”。

    幸村学长的成败与否有数据钦定,但在百音心中,幸村学长不应当得到这样的结局。

    当她拿起手机,在Line中找到代表幸村学长的头像的时候,她又一次怯懦了,她生出来一段惶恐,或许幸村学长更希望一个人调理好自己的伤口,或许网球部的大家已经和幸村学长定下未来的契约,或许,自己发信息是对这样的幸村学长的打扰……

    那时的百音不敢去幸村学长面前说出她心中的触动,在网络上她也开始漫长的东想西想,她编辑着删删改改的讯息,最终,一个字也未曾发出。

    直到这次聚餐的机会,她也想勇敢说点什么。

    来到聚餐的餐厅,这家餐厅是前不久小仓社长发掘的“新宠”,园艺社除了幸村没有来过之外,园艺社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在这里吃过饭,大家也熟练地找了平时的座位坐下。

    幸村看见桌子旁摆放的一盆爱心榕树叶带着绿意,树叶显得自然可爱,他不自主停了脚步,坐在了这盆盆栽的旁边,却发现一路走在身后的女孩毫不犹豫坐在了他的右手边,他心中有丝怔愣,看了眼百音柔和地笑着,询问她对这家店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菜品。

    鸣海百音本来还在做自己的思想准备,听到声音的来源,干咳了一声,认真地看向对方说道:“这家店我和桐花也来吃过几次,豚骨拉面,爆炒时鲜,咖喱猪排,还有,烤鱼,我觉得都不错。”

    幸村精市蓝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道:“那我就点烤鱼了,鸣海桑还是……”

    鸣海百音与他异口同声道:“咖喱猪排饭就好。”

    二人听着彼此脱口而出的话,不由相视一笑。

    或许是现在的氛围刚好,或许是心中压抑的话语太满,百音忍不住说出在全国大赛后就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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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中的心音。

    “幸村学长,我想,我想说恭喜你身体痊愈,网球部这三年辛苦了,以后的道路上,我期待着你们再一次走上全国最高处的领奖台!”

    说完这些话的百音有些懊恼,她想说的明明不止这些,她想说“幸村学长你们打的非常好,幸村学长你真的很优秀,幸村学长我很佩服你的刻苦与出众的毅力……”,但她最后却只磕磕绊绊说出这样一句话,她难得有了赧然的心绪。

    而回应百音的是幸村精市坚定也略带着傲气的话。

    “谢谢你,鸣海桑,这也是我一直要做到的事情,立海大会在日后的三年继续制霸球场,拿下属于我们立海大网球部的桂冠。”

    百音听到这句话,又有点想起全国大赛时的那一幕了,那时幸村君留给她的是一个站立的背影,她却因此感到了他是如此苦涩,如此孤独……

    但更多的是她心中升起的细细密密的火焰,带着兴奋又带着些惶恐,她尚且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突然开始非常期待,非常盼望着再一次成为幸村学长的学妹,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再一次见证他屹立于赛场,拿下一场场胜利的身影。

    ***

    “叮铃铃~”

    “啪”

    一双修长的手及时摁住了闹铃的晨起“颂声”,外面有几只小鸟在庭院内叽叽喳喳唱着歌,幸村精市抬起手挡住眼前微亮的日光,脑中还残留着梦的几缕回忆。

    “怎么梦到了那时候的事。”

    国中在园艺社各位最后一次见面的事,他仍然有印象,那天聚会大家一起开心地吃了最后一顿饭,大家的祝福他铭记在心,幸村也清晰地记着,百音诉之于口的期盼与鼓励。

    这位入学来就表现得努力勤奋的学妹,幸村很欣赏这样的同学,越接触也觉得她性格能力可贵,慢慢的,他也有些在意……

    幸村将目光转移到透过窗户愈发明媚的日光上,春日的阳光和煦,柔和的光照射进来也散发着一丝暖意,他再一次拿起手机,看着上方显示时间为6:45的数字,幸村精市毫不犹豫地拉开身上留有余温的被子,洗漱换衣服一气呵成。

    今天是周末,又是明媚的一天,庭院里的紫藤花于日光下泛着夺目的美丽,树影绰绰,绿意盎然。

    幸村精市一如往常般拿起球拍,在庭院内进行千百天如一日的认真锻炼,小鸟的歌唱仍在继续,春风也一如既往般吹来,为这位姿容俊秀眼神坚定的少年送来日常的伴奏。

    ***

    而另一边,与被窝挣扎了几分钟的少女,也跳下床,拉开窗前深蓝色的窗帘,阳光挥洒在屋内,带来满屋明媚的气息。

    “还真是美好的周末呢。”

    鸣海百音对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她打开房门,打算让客厅也流入这样美的阳光,却在路过餐桌的时候,注意到花瓶内原本的明艳桃花已经换成了几株清新的木绣球,雪白的花朵团团锦簇,清新可爱的同时俏皮地宣告着……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

    百音惊喜地朝沙发上望去,一位卷着大波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正端着一杯茶,用浅蓝色眼眸笑盈盈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