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孽缘
    杯中酒映出一道月影,裴云庭微呷了一口。

    “说。”

    “那姑娘姓……”庆林略有犹豫,观察着自家王爷的表情,顿了一下才小心道,“裴。”

    她姓裴。

    裴云庭动作有一瞬停滞,随即他缓缓放下酒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

    “她姓裴名萝,今年十七岁,来自灵医谷,是谷主三年前才收的关门弟子,据说天赋极高。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身边带着的那个男孩,是三年前于北原捡来的孤儿,两人以姐弟相称,关系很好。”

    庆林禀报完毕。

    裴云庭也不开口,再度拿起桌上的酒杯,并没有饮,修长手指捏着,欣赏一般,浑圆的杯子在手中转动,杯中月影跟着旋转。

    裴萝,天赋极高。

    他忽然轻笑出来,她可还真敢。

    有什么从遥远的星河之中浮现出来,渐渐地化成一张被白纱遮住的脸,一双眼睛安静看着他,幽谧如深潭。

    忽然一转,又变成了另一张脸,尚未长成,还没有巴掌大,青涩幼稚,满是不会隐藏的喜怒哀乐,笑时咧着一张嘴,很丑,还总是笑。

    两张脸逐渐靠近,却总有一丝缝隙,无法重合。

    “王爷?”庆林见他只顾沉在思绪中,试探着叫了一声,“该歇了,天要亮了。”

    人脸忽地消散,变回天边一颗星。

    裴云庭回过神,放下酒杯,起身时不经意间往上瞟了一眼,月正被一片浅云挡住一半,朦胧不清。

    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一大早便有宫人慌忙来报,说皇后吐血了。

    裴萝赶过来时,百里慧已经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地上有一滩喷出的黑血,颜色已经没有昨日那么浓重。

    给皇后喂下第二颗清心丸,裴萝去偏房配药。

    春光微斜,不知是谁在窗台上放了一盆兰,已经吐出花苞。可惜药味压过那一丝微不可闻的花香,满室清苦。

    至午后,百里慧都没有再吐血,虽没醒,呼吸尚算平稳,脸上的黑气也有所消退。

    门口闪过一人,削肩细腰,是皇后身边四大宫女之一,紫竹。紫竹过来通报,说皇上过来了,想见她。

    正殿里,萧止坐于上位,墨色帝袍高贵,其上绣的金龙满眼冷酷盯着来人,薛涛正命人把茶盏奉上。

    裴萝立于他面前,周身药味,像是刚从草堆里爬出来,连头发丝都漫着苦涩。

    萧止似毫无察觉,看着她,开口问:“朕听闻皇后今日吐血了?”

    “是。”裴萝微微垂下眸,回答道,“排了些毒,情况有所好转,我已飞鸽传书,这两日应该就会有人启程上京送药,皇上还请不必太过忧心。”

    萧止点头,薛涛也暗暗松气。

    察觉到萧止站起来,眼睛还在看她,裴萝安静等待下一步的吩咐。

    眼前骤然出现一枚雪色圆形玉牌,其上雕有一条飞龙,盘着朵兰花,正托于男子宽大掌心,她惊讶抬头,他已站在面前。

    一刹那,正好撞进他眼里,她清晰看见萧止投来的温润笑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匆忙低下头,不敢伸手,也不敢说话。

    她不动,面前的人也不言。

    裴萝实在不想拿他的东西,平白占去这个人情,推辞道:“帝后康健平安,乃万民之福,皇上实在不必如此。”

    “裴姑娘误会了,有朕的龙纹佩,姑娘可在宫里畅行无阻,无人敢拦,便于姑娘行事,为了皇后能平安,还请姑娘收下。”

    裴萝:……

    为什么不早说,就非要让她先开口?

    他仍举着,她只得接过,玉面洁白细腻,穿有一根赤色长绳,触感清透微凉,做工精致到可以看清龙鳞和兰花瓣的纹理。

    将玉握进手心,裴萝行礼:“谢皇上。”

    萧止神情郑重:“皇后之事,请务必办好。”

    她微怔,手中龙纹佩的分量突然沉重起来,紧压着手心。

    “遵命。”

    萧止离开后,裴萝拿起龙纹佩,沿着一条小路往文渊阁侧门走去。

    文渊阁即皇宫的藏书楼,在皇宫东侧,占地面积庞大,分有好几个院落,其内珍藏药方典籍无数,有专人负责看管。

    小路偏僻,遇不到什么宫人,偶有宫人迎面撞上,也能猜测到面前不同于宫人打扮的简朴女子定就是那位外来的神医,朝她行礼。

    一路顺利。

    路过假山时,忽听有人声叽咕,不经意几句传进耳朵。不知是谁家的宫人,跑到这里来聊天。

    “听说,御史大人家那位又被齐王殿下给拒绝了!”

    “齐王殿下的心上人死了这都四年多了,他还真挺痴情!真的少见,你看那容郡王,才多久,就又娶了!”

    听起来很是感动。

    裴云庭有个心上人,还死了?裴萝握紧手里的背包布带。

    “可是齐王殿下都二十五岁了,老大不小,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听说皇上早有想法,要给齐王殿下办个相亲会,这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不得已耽搁了,还好,皇后娘娘快好了。”

    “谁会那么不幸?哎哟……你打我作甚么?”

    “别乱说……”

    声音停了。

    裴萝趁人还未注意,脚步后挪,悄悄离开此地,换了条新路去往文渊阁,心潮有些起伏不平。裴云庭的心上人……前世她从未见过此人,大约是这四年里,因为她扭乱了原本的顺序,裴云庭的命运也跟着改了,爱上了谁这也正常,只是,人死了。

    忽然觉得,裴云庭这人还挺惨的。

    眼前一座巨大的建筑,已到文渊阁。

    有龙纹佩,裴萝顺利通过,进入室内。

    眼前很是明亮,窗户大而透光,稍微昏暗的角落都设有烛台,被特制的琉璃灯罩罩住,放在不易被触碰的地方,整齐而直达屋顶的巨大乌檀书架一排又一排,纸墨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

    医部离门口很近。

    守阁的小太监架好梯子,行礼退开。

    裴萝收好玉佩,爬上梯子刚抽出一本,听到外面守门的人喊了一句什么,似乎是“齐王殿下”。她收回手,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侍卫打过招呼后,来人问了一句:“方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她听出来,是裴云庭。

    他怎么来了这儿?

    侍卫回:“是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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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姑娘?”裴云庭重复了一遍,道,“既是如此,那看来不方便。”

    “王爷……”

    声音就此消失。

    应该走了,松懈下来,裴萝这才察觉指尖疼痛,低头一看,手心里满是汗,指甲缝还有灰色木屑,这才看到木架上有两个抠出的浅印子。

    在袖子上仔细擦干净,探手到高处拿出一本草药集,就着窗外的天光翻了几页。

    抱了选好的书,过来做好登记,裴萝一脚踏出门,表情登时一变。

    文渊阁前没有护栏,是明晃晃的空地,裴云庭就坐在玉石台阶上,宽大的墨色衣摆拖在地上,正挂着一脸守株待兔的表情,等她出来。

    与故事里的人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很明确,这只兔一定会来。

    他直接看着她,裴萝无法退后,也无法当做视而不见,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正想假装擦身而过,裴云庭发出一声淡淡的“哦”,往她身后看去,裴萝不明所以,跟着他看了一眼,只看到个空荡半掩的阁门。

    “再没有别的姑娘了,看来你就是裴姑娘。”他表情很确定,故意咬着最后三个字,又道,“好巧,不知姑娘知不知道,我也恰好姓裴。”

    喟叹了一声:“看来,我与裴姑娘还真是有缘分。”

    裴萝盯着眼前的路,口吻丝毫不觉欣喜,只有显而易见的负担:“齐王殿下说笑,我只是区区一介草民,不敢高攀。”

    手里的书却被尽数拿走,立时空了,她立在那儿,愣愣的,感觉有阵凉风从臂弯处吹过去。

    “齐王殿下……”

    “为了庆祝这奇妙的缘分,本王正好无事,送你过去。”裴云庭分明是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抱着书径直往前走去。

    孽缘。

    裴萝认真地考虑此时跑开的可能性。

    裴云庭走下几级台阶,转头视线扫了她一眼,道:“裴姑娘可是不舒服?”语气关切,分明是如果她说不舒服,他会立刻放下书,拐道带她去看病。

    她只能道了句“无事”,慢吞吞跟上。

    有裴云庭在,不能再走僻静的小路,否则总觉得她有什么心思。她没忘记他有一个放不下的死了的心上人,也没忘记他即将会跟京中的贵女们相亲,只想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以免惹麻烦。

    裴云庭突然开口问她:“裴姑娘的家乡是哪里?”

    裴萝随口编了个地方搪塞他:“芹川。”

    “芹川倒是人杰地灵。”他道,“芹川哪里?”

    “齐王殿下未免也管的实在宽了些。”裴萝面有愠色,抬手去拿自己的书,“后宫之内,殿下身份特殊,不能过去,还是给我吧!”

    他也不怒,依旧是轻松着,一闪身躲开,替她答:“白泽山,灵医谷,可是?”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她静默着承认。

    裴云庭顺势又道:“裴姑娘是灵医谷谷主爱徒,医术精湛,在下能认识姑娘,甚是荣幸。只是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可否告知?”

    裴萝不想跟他实说,决定瞎编一个,打算以后出门前先看黄历,绝不要再撞见他。

    她道:“我叫裴茶。”

    噗。

    裴云庭轻咳,佯装正色:“阿茶?”